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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得是。”贺氏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突然又转过头对杨氏道:“四丫头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大嫂可有看中人家?”
杨氏没料到她会忽然将话头引到自己身上来。闻言不由一愣,而后道:“她还小。便是再拖两年也无妨,人家嘛,只管慢慢看便是了。”
贺氏笑了笑,故意道:“那倒也是。再过两年也不知大哥会寻到什么差事,若是又要远离凤城,那四丫头自然也是不好将夫家择定凤城。”
先前因为她莽莽撞撞去寻了喜嫔娘娘事,杨氏早已被叶崇恒给狠狠斥责过,所以如今贺氏这么一提,她便不由想起了叶崇恒当日骂她时说过话。原本叶明烟若是好端端,兴许叶崇恒能走太子殿下路子,便是退一步,指不定也还能走喜嫔娘娘路子。可如今倒好,只能听天由命了!
“二弟妹说可真是,葵丫头倒是嫁得近,这隔三差五地二弟妹是想见便能见到,自然是不知我们这些人心中苦恼啊。”杨氏扯了叶葵出来,成心恶心贺氏。
贺氏果真也被恶心到,眯着眼睛看了杨氏一眼,索性不去接话,权当没听到。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叶老夫人却是听得烦了,摆摆手道:“都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是,母亲好好歇着,我就先回去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话音未落,贺氏已是用厌恶眼神将杨氏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那意思分明是说没皮没脸东西,做什么都要学我。
杨氏亦不退却,狠狠看了回去。
两人几乎是互相瞪着眼离去。
等到人走后,叶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念珠往身旁小几上一掷,道:“这些个人,怎就不能让我过个安生日子!”
阮妈妈好言相劝,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只好亲自点了安神香,又扶她上床去歇着了。年岁渐长,精力也就不大不如从前了。前些个日子叶老夫人还能耍上好一会枪,可如今却是动不动便犯困,根本无力动弹。
等到叶明宛拉着叶葵手来看望她时,她早已睡熟。
“祖母既然睡了,那我同五妹改日再来便是。”叶葵笑着同阮妈妈道。
阮妈妈嘴角翕动,有些为难地道:“二小姐,先前燕草那事,老夫人原是为了你好……”
叶葵依旧笑着,安抚地道:“妈妈不必担心,祖母心意我明白,原是我先前太莽撞了。”既然燕草还活着,有些事能不提自然就不提,她丝毫不想同阮妈妈纠缠这个问题,所以不等阮妈妈说话,她已经领着叶明宛离开了叶老夫人院子。
回去路上,叶明宛打了个哈欠,随手摘了道旁一只花骨朵,道:“二姐,你可见到那什么从幽州来表哥了吗?”
“嗯?”叶葵漫不经心地道,“还不曾,怎了?”
叶明宛捂着嘴巴笑了笑:“我听说他生得比几个哥哥都要好看。”
叶葵失笑,道:“是哪个你面前胡乱嚼舌根?你今年才多大,便晓得看人生得好看不好看了。他便是生得同天上仙子一般,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叶明宛仍旧捂着嘴,闷声说这话。
她前几日掉了颗正中门牙,如今说话也好笑也好,统统都要用手捂着才行。叶葵见了便不由要训她,“你用饭时候莫不是也要用手捂着嘴?”
叶明宛仰头看她一眼,道:“我用饭时候嘴巴都张得极小,哪里会让人瞧见我牙!”
两人说着牙事,迎面忽然来了个人。
“总是捂着,这牙可长不。”男子声音略带沙哑,听上去极为陌生。
叶明宛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长衫男子,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下贺行之,见过二小姐、五小姐。”贺行之头戴儒巾,行了个礼。姿态极为恭谨,叶葵却发现他目光落了自己腰上。叶葵腰极细,犹如弱柳扶风,有种完全不同她性子柔弱之感。她登时不悦起来,这般看人,搁现这时代,这便是纯粹登徒子一枚啊!叶葵蹙眉,毫不留情面地道:“这里是内宅,贺公子应当不该出现这才是。”
贺行之一愣,有些尴尬地道:“下只是来同老夫人问个安罢了,绝无冒犯之意。”
其实她们现走着这条路,已经要到园子里,贺行之出现这里也并不太过分。可叶葵见他不爽,自然是字字如刀,道:“贺公子请回吧,祖母如今正睡着,怕是不能见贺公子。贺公子既然是来求学,怎不去寻我父亲探讨一番?便是父亲正忙着,也能寻我几个兄弟一道看看书啊。”
贺行之面色微讪,“二小姐言之有理,只是二小姐不必称呼我为贺公子,咱们本是表亲,只叫我表兄便是。”
叶葵勾起嘴角,笑意微凉。
“二姐咱们走吧,起风了我有些冷呢。”叶明宛见了叶葵对贺行之态度后,便也不去理会他,只拉了拉叶葵袖子道。
叶葵低头道:“果真起风了,我们些回去吧。”
两人说这话,脚下不停,领着人往前去了。
贺行之张张嘴,说不出好来,一扭头正好瞧见自己身后小厮捂着嘴偷笑,登时恼火起来,一巴掌甩了过去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笑我!”
不过十二三岁小厮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立时眼泪汪汪,可是一想到自己一哭,贺行之只怕会加凶恶,只得强忍着不让眼泪落出来。
贺行之打了他一巴掌,震得自己手疼,想要再打又想到这是叶家,只好将手放了下来。
那个叶葵,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般对他!姨母说她性子张狂,如今看来还果真是这样。不过这样又如何,再张狂也不过就是个女人!贺行之恨恨“哼”了声,转身走了。
161 事发突然
过了两日,叶明宛迈着小短腿去找叶葵时,又碰巧遇上了贺行之。
叶明宛知道叶葵不喜她,便也不大愿意搭理贺行之。她没了生母,失去了父亲喜爱,生来又只是个庶女罢了,身份地位原就不如人,她如今还能依靠人只有叶葵这个二姐一个罢了。所以她当然要以叶葵对人态度来对人。
不过七岁孩子,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也许某些时候,她仍旧不那么懂那些弯弯道道心思,可跟着叶葵走总是没错。
她有时候也会想起刘妈妈来。刘妈妈被家人接回去后,便再也没有她面前出现过。过去她只觉得只要有父亲疼爱,旁人便都该让着她些。何况,那时候还没有二姐,这家里没有嫡出女儿,她便犹如嫡出。可现想想,刘妈妈说过那些话有许多都是错。姨娘向来受宠,可还不是说被打死便被打死了?父亲对她疼爱是倏忽间便抽离得一丝也不剩下。
小小人儿自那以后已明白了许多。
她叹了口气,进了叶葵屋子,扬声喊道:“二姐——二姐你做什么呢?”
帘子被打起,出来却是秦桑。
秦桑做了个噤声手势,悄声对她道:“五小姐小声些,二小姐午睡呢。”
“二姐往常不都是不午睡吗?”叶明宛疑惑地问道,原本想要往里走脚又缩了回来。若是叶葵此刻真午休,她若是进去将人给吵醒了,可讨不着一点好。
秦桑压低了声音,道:“昨夜看书看了许久,今日便没了精神,怎么能不睡。”
叶明宛点点头,垂眸盯着自己鞋子看了几眼。悻悻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二姐醒了,你同她说我午间来过,让她晚上去我坐会。”
“是,奴婢知道了。”秦桑笑着应了。
叶明宛“嗯”了声准备离去,却忽然听到叶葵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可是五妹来了?”
秦桑苦笑着道:“这般浅眠,说几句话工夫竟便醒了。”说完,她提高了音量回道:“是五小姐来了。”
“五妹进来吧。”
叶葵声音微沙,似乎还带着浓浓倦意。叶明宛觉得是自己吵醒了她。不由有些别扭,慢吞吞走到她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叶葵眯着眼睛打量她。道:“怎了,我既醒了,你怎反倒不说话了?”
“二姐……”叶明宛嗫喏着唤了一声,才道,“我来之前碰见贺行之了。”
按理说。她们是不该直呼贺行之名字才对,可是叶葵本不待见那人,所以叶明宛当着她面直呼贺行之名字,而不叫表哥时,叶葵也不以为然。她伸手揉着自己眉心,一边淡淡问道:“他同你说什么了?”
叶明宛嘟着嘴。双手捂着脸颊,似乎有些苦恼又有些为难,半响才道:“他总是拐弯抹角地同我问起你事。我瞧着准没安什么好心!”
叶葵闻言笑了起来,道:“你怎知他没安好心,兴许人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嘁,我可没那么笨!”大言不惭说着自己不笨叶明宛转个身却指着不远处一个红木匣子上东西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叶葵循着她手指方向一看。一眼便看到了那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玉雕,怎忘记收起来了。那块玉雕颇有些古怪。所用材料并非坚硬玉石,反而还有些柔软,入手温暖,柔滑细腻犹如少女肌肤。这也就罢了,古怪仍是雕成形状。有些像狮子,脑袋却又像是龙,总是便是个四不像模样。
这件东西乃是她那日去见燕草时,裴长歌让秋年交给她。她带回来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来这到底雕得是个什么东西,随手便搁了近旁匣子上。
秦桑知道那东西来历,急忙上前去收了起来。
叶明宛见状,当即有些不悦地道:“秦桑姐姐这是做什么,难道看也不能让人看吗?”
“好了好了,就是块玉雕罢了,没什么可看。”叶葵安慰了几句,顺势转移了话题,“你除了遇见贺行之事外,便没有旁事同我说了?”
叶明宛皱起细细两道眉,道:“我还遇见了三姐跟四姐。”
“哦?”叶葵掩嘴打了个哈欠,“她们两人又对你说什么?”
叶明宛不悦地瘪瘪嘴:“还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冷嘲热讽一番。”她说话时声音似乎极不痛,叶葵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了伺候叶明宛大丫鬟身上。
那丫鬟下意识躲闪了下,似乎想要避开她目光。
叶葵正色看向那丫鬟,冷声问道:“你来说,三小姐同四小姐都对五小姐说了什么?”
那丫鬟看看叶明宛,身子瑟缩,咬着牙将事情说了出来,“三小姐跟四小姐说五小姐成日里跟杀母仇人身边,非但没用还是个不忠不孝人!”
“这是三小姐说还是四小姐说?”叶葵坐直了身子,黑发如瀑。
“是三小姐……”
叶葵冷笑了两声,叶明珠这丫头自从上回从她这里拿走了那条裙子被狼蚁给咬肿了脸,又“享用”了她自己原本打算用叶葵身上那些药粉后,她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出来走动了。若非今日提起,她几乎都要将这人给忘记了。
秦姨娘野心勃勃却因为被迫落胎一事元气大伤,几乎彻底失了叶崇文心。她儿子女儿也都似乎没了什么存感。
杨姨娘因为叶渝还未娶妻便将春禧收入房中事情头疼惶恐了许久,后来便也愈发低调了起来。
这么一想,原来二房也似乎宁静了许久。可如今贺氏渐渐好转,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恐怕二房水又要浑浊起来。贺行之突然间来了叶家,这事绝对同贺氏脱不了干系。她打什么主意?
手撑着下巴,黑发滑落下来遮住了叶葵半张脸。叶明宛盯着她另外半张脸看了半天,突然道:“二姐,其实你真生得很美啊……那个贺行之别话说得没法听,这句倒是大实话!”
叶葵嗤笑,“浑说什么东西。他倒是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叶家女儿又岂是他能随便说道,何况是对未出阁小姐评头论足,你当场便该骂过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