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炯炯、闭口不语,浑身杀气腾腾、严阵以待。若要问大家为什么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答案显而易见——抓贼。只不过此贼非同一般,每次一提起“梅亦情”这个名字,武林中有大半人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早日将之锉骨扬灰以告慰亲朋好友的在天之灵;另一半人则多半会露出不屑与鄙视的眼神——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梅亦情都是一个臭名远扬,为人所痛恨、不齿的采花淫贼。
风狂吹,草乱舞,躲在草丛中的那条狡猾的蛇还会出动吗?谁也不知道梅亦情的真正面目,或许他是街头的一名小贩,或许他是一位腰缠万贯的富贾豪商,或许他远在天边,或许他近在眼前,或许他——就是你肝胆相照的至交、生死相许的情人……风泠泠的夜里,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寂静的黑幕中,充满了紧张肃杀之气,有的人已忍不住落下滴滴冷汗。
引月楼卯字号房内一派详和。
“真无聊。”
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毫无睡意,大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华丽床罩,一边侧耳细听周围的动静,一边以“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轻松地交谈着。
“所有的人全跑到了房顶上,整晚窜来窜去、鸡飞狗跳,让人怎么睡觉?”雷玉言中颇有不满。
“你不是已经睡了一整天吗?”躺在外侧的苏放不胜佩服,“还没睡够啊?”
“多补充睡眠对身体有益,”雷玉语重心长地道,“而且现在是深夜,本来就是该睡觉的时候。”
“外面那么热闹,难道你不想去瞧一瞧?”
“有什么可瞧的?依扬州城如今的局势,梅亦情如果还会出现,那他就不是‘踏月临香’,而是‘踏危临险’了——这里的杀气浓得一直传出千里之外,连猪都不会靠近,更别说是狡诈如狐的梅亦情。”雷玉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恐怕房顶上的仁兄们今夜只能空手而归了。”
苏放深表同情:“这么辛苦还要做白工,真是难为了他们。”
隔壁房间断断续续地传来隐隐约约的呻吟之声,听得雷玉弯起了唇角:“那位‘急公好义’的大英雄似乎不太好受。”
“大概吧。”苏放说得事不关已。
“小心他找你报仇。”雷玉不怀好意地道。
“本楼主的点||||穴功夫岂会如此轻易地便被识破?”苏放傲然道,“我保证他想破头也找不出原因。”
“你慢慢吹吧,我会等着看牛皮是怎么破的。”
“我这不是牛皮,”苏放更正,“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铁皮。”
“不管你的脸是牛皮还是铁皮,本人一概没兴趣,”雷玉悠然道,“我目前比较感兴趣的是‘暗煞’。”
“嗯,”提起这个组织,苏放敛眉沈思。“我猜……”
“也许……”
“会不会——”
二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向对方。一个人睡绰绰有余的宽敞单人床上一旦挤了两个大男人毕竟显得有些勉强,两人这一转头——不消说,自然是眼对眼、鼻对鼻、气息相闻——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不凑巧的是,由于速度太快,两人的唇齿猛然相碰,来了个扎扎实实的嘴对嘴的亲密接触。刹那间,苏、雷二人如遭雷殛,同时飞速后撤。慌乱之下,只听“砰”的一声,雷玉的头撞上了内侧的墙壁;反观苏放,整个人直直跌落在地——二人大眼对着小眼,傻呆呆地足足愣了有那么一盏茶的功夫。
“呃……”雷玉摸着后脑,吞吞吐吐地道,“刚才……没……”
“对对对!”苏放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一叠声道,“没有……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是啊,”雷玉使劲儿点头,“什么也没有……”
“呵呵……”两人尴尬地互望。渐渐地,一丝控制不住的笑意从彼此的眼底悄悄漾起,继而演变为不可抑止的狂笑。“噗哈哈哈哈……”
“瞧你一副活见鬼的模样,”雷玉捂着肚子滚倒在床上,“简直笑死人了。”
“是哪个家伙一脸铁青跳起来撞到头的?”苏放反唇相讥,“只不过碰了一下而已,干嘛那么大惊小怪?”
“喂,”雷玉跳下床,昂起头,不满地瞪着他,“吓得滚到床底下去的人还敢这么说话?”
“谁教我是第一次?”苏放理直气壮,“会吓一跳也是理所当然。”
“第、一、次?”雷玉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半天才咳嗽一声,“咳……那个……我也是。”
“咦?!”苏放大叫。“你今年几岁?!”
“廿二。你呢?”
“廿四。”
“……”
“真糗。”
“是啊……”
“唔……没想到咱俩还挺纯情呐……哈哈哈……”
嘻笑声中,二人重又躺了回去。
“苏放。”
“嗯。”
“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跟女人有过……”
“因为我没有女人缘。你呢?”
“我也是。”
“这年头,女人都不喜欢老实人。”
“女人更不喜欢长得比她们还漂亮的男人。”
“唉……”
“别灰心,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懂得欣赏你的人。”
“是啊,那些女人看不上你,是她们的损失。”
两个人同病相怜,互相安慰,越说越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喂,咱们交个朋友如何?”苏放提议。
“好啊!”雷玉爽快地答应。
“我想……”苏放半仰起身,凝望着雷玉,嘴角上扬。“我不用再提防你了。”
“没错,”雷玉迎视着他的目光,眸中带笑,“解除防线吧。”
“……”
须臾,苏放浑身放松地俯卧在床上:“这下子我可轻松了。”
“彼此彼此。”雷玉翻了个身,卸去了戒备。
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松驰,二人登时呵欠连连,睡意纷涌。
“哎呀!”
“小心!”
“滑下去了!”
随着数声惊呼,顶上的瓦片突然“喀啦啦”地爆裂,一阵唏哩哗啦、乱七八糟的声音过后,一个人扎手扎脚地掉进了三楼卯字号房间顶上新开的大洞之中。“砰”、“咣“、“啪啦”之声不绝于耳,床帐倾倒、床板断裂,整个床面凹了下去,唯一凸起的地方有一人正慌慌张张地与纠缠成一团的锦帐、棉被奋力搏斗。
“抓贼啊!”早已闪在一旁的两人放声高呼。
“贼?!”床上的人好不容易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喘着气道,“贼在哪里?!”
“哪儿有贼?!”上面同时响起了十七、八道断喝声,跟着十七、八个人一齐从房顶上跳进了屋内,将一间单人客房挤得水泄不通。剩下些挤不进来的,焦急地跺着脚在屋顶上嚷嚷:“是不是梅亦情?!”——差点没把另外一边也跺出个窟窿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纤弱秀丽的男子簌簌发抖、楚楚可怜,紧捉着身旁人的衣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贼?”
“我……我也不知道……”粗手粗脚、老实厚道的男人惶然四顾,“难、难道这是家黑店?”
“喂,乡巴佬,”有人不客气地道,“你少胡说!”
“是啊,我们哪里象贼了?”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眉目姣好如女子的男人怯生生地问。
大家的表情顿时有所缓和,美人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
“到底是不是梅亦情?!!”下面的人不急,上面的人却急得冒烟。
“不是,一场误会而已。”一位白衣胜雪、英俊潇洒的青年越众而出,冲着战战兢兢挨在一起的二人长揖一礼。“对不起,敝人的这位朋友——”他侧首示意,“一时不慎滑落屋脊,忙乱之中用力过猛,踩破了二位的屋顶,当真是万分抱歉。”清朗悦耳的语声,安详自若的态度,一举一动均显得优雅得体。
“这么说……”美人的神情逐渐趋于平静,“你们……并非贼人?”
“当、当然。”跌在床上的那位仁兄终于面红耳赤地努力从那团乱麻中爬了出来,“咱们是来捉贼的,可不是来做贼的。”
“在下罗正。”白衣青年洒脱一笑,“二位尽可放心,屋内一切破损的家具和房顶上的漏洞,在下明日一早便会派人修复。至于今晚……”
“没关系,”苏放抢着道,“今天咱们将就一下便行。”
“对啊,”雷玉颔首,“多谢罗公子。”
“不客气。”罗正微笑着再次长揖一礼,“如此,在下告退。”
一群人顺着门口默默地鱼贯而出,一关上房门,又开始闹哄哄地议论纷纷。好一会儿,喧嚣之声才渐渐散去。
“怎么样?”苏放问。
“如果说罗苍劲是一只老狐狸,”雷玉眸光闪动,“那么,他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小狐狸。你的看法如何?”
“一样。”苏放简洁地回答,“这个人,不容忽视。”
“是啊。”雷玉哂笑,“不容忽视的人走了,这里的烂摊子却无人收拾——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的确奇怪。”苏放神色凝重,“自己的客栈发生了这种事,掌柜的多少也该出来探视一下。”
“去瞧瞧。”雷玉身形一动,人已轻轻巧巧地翻上了屋顶。
偏院。
一间宽敞简朴的卧室。
楼动天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确切地说,这一睡永远不可能再醒过来。
“又是鹤顶红。”雷玉蹙眉,“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应该刚断气不久。”
“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是熟人所为。”苏放分析。
“鹤顶红此药虽然普通,毒性却剧烈无比,沾唇即亡。”雷玉缓缓道,“而且,愈是平常的毒药,便愈难追究其源。”
“‘暗煞’背后的黑手行事相当小心,直到现在尚不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苏放沈声道。
“你看,这是什么?”雷玉忽然望向楼动天的右手。
——一小块上等丝织的淡黄|色条纹布料被楼动天紧紧地攥在手中。
“奇怪,”雷玉偏过头,“这块布的花样好眼熟。”
“当然眼熟啦,”苏放忍着笑提醒,“今天你穿的是什么?”
“对了。”雷玉瞅了瞅苏放,又瞅了瞅自己,“咱们的外衣还放在房里。”
引月楼三楼卯字号房。
雷玉从位于角落的矮柜上拿起自己的外衫细细检查。果然,淡黄|色的衣服下摆处一个极小的衣角已不翼而飞。
“好一条栽赃嫁祸之计!”雷玉冷笑,“看样子对方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身份。”
“我还是去把楼动天的手剁下来吧。”苏放叹气,“虽然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是……”
“不必了。”
“为什么?这件衣服你今早穿在身上的时候已有不少人见过,那块布料又被楼动天死命揪着取不下来……”
雷玉打开自己的包袱,得意地道:“你看这是什么?”
“咦?原来……”苏放坐了回去,“这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他沈吟道,“扯走那块布料的人究竟是谁?”
“能在这件衣服上动手脚的时机只有一个。”
“不错。可是方才一下子涌进了那么多人,吵吵嚷嚷、嘈嘈杂杂,除了咱们面前的几个人,剩下的……”
“总而言之,站在柜子旁的三男一女脱不了干系。”
“‘神风子’裴泠、‘催命刀’贾京、‘红衫翠袖’胡落梅,还有一个——”
“罗正。”
“正是。他没走出来之前,也是站在柜子边上。”
“这几人中必有一个是杀人凶手。”
“应该没错了。”
“而且此人行动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