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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他那个死脑筋说的话,那安州城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他们都还好吗?〃皇帝的声音变得轻松了。或许,是放下了心吧!
大殿里的气氛,也瞬时变的轻快起来。只有那厉文道,呆呆的看着皇帝,半晌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说啊!〃皇帝心急的催他。
我看到厉文道使劲的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说的很快,但那话中的内容却让我们陷入地狱一般。
〃启奏陛下,安州城已经失陷……因守军,城中剩下的百姓无一肯降……西垣强攻下安州之后,下令屠城……自上到下,全城的人,无一得以幸免……谢中书、支将军,他们所有的人都殉国了……〃
〃你再重复一次,你说什么?〃皇帝的声音猛的绷紧,而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里。
〃谢中书,支将军,安州城所有的人……全部遇难了。〃厉文道泣不成声,他抬头,看着皇帝。
〃你亲眼看到的……〃陛下的声音很轻,但大殿之上极静,于是再轻的声音也有了回响。我不知道皇帝的心情现在如何,但我听来如枯死的木。一时之间我没办法理解厉文道所说的话,怎么可能呢,叔父怎么可能出事。厉文道一定在骗人。
〃是,臣走的时候,是谢中书送臣出来的……那个时候,支将军,还有很多的大臣们都劝大人与臣一起走。可被谢大人拒绝了,他说他这城中以他的官衔最大,如果他走了,安州城军民的守城军心立时就会散去,安州只有失陷一途。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和大家也要努力把城池守住,等朝廷派兵来救援……谢大人那时的神色很平静,他让很多人走,也有很多人在能离开的时候都离开了。〃
〃那个时候臣没有办法突围,于是臣就在城外的山坡上潜伏了一个多月……可是就在那个月的最后一天,安州城守不住了。西垣终于攻破了城门,我亲眼见到,支将军身中无数箭矢,穿心而亡……〃
〃我想去前去找谢大人,把他救出来。臣一家人的命,都因为谢大人,而离开安州城得救了……可臣到了谢大人的官邸,才发现西垣兵把整个官邸都包围住,放火焚城……他们想逼谢大人出来。〃
〃大火整整烧了五天五夜,有人出来了,可里面没有谢大人……后来我抢了套西垣军的衣服,换了混进去,发现他们在清点被火烧焦的尸首……连同府邸里服侍的奴婢……共有五十六具……加上在火烧之时逃出的六个人…………正好是全邸的人数。住在官邸里的人,全部遇难……〃
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听着泪流满面的厉文道说着那时的场景。我不清楚别人的看法。我也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只是从侧面仰望,那张威严的脸已僵化如木雕……
那天是怎么离开麟德殿的我不知道,父亲一路上只是沉默。八岁的小堂弟已经晓了些世事,他只是扶着象了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聆音婶婶……
叔父真的去了吗?
一直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世人总爱欺骗自己,即便是握有四海的皇帝也一样。
和西垣的战争还在持续着,有输也有赢。朝中大臣的空缺又填满了,惟独中书令之位虚悬……可无论派出多少探子打探西垣的情报,也没有一点关于叔父的消息。
他就象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有人看过他……
距离那天三个月以后,去西垣打探的探子传来消息。西垣军中路的统帅樊德在已经成了一片焦土的安州城,为二十四个死难的官员立了坟……
重煦十六年十一月,作为战虏交换。西垣放回了安州城陷时投降于樊德的五名官员……
重煦十七年正月初一,这五人被押解回京,审讯……
证实叔父在城破那一刻,在官邸之内,悠闲得弹着琵琶……火焚之时,琵琶之声依然悠扬……
据说叔父素有〃琵琶国手〃之称,他随身携带的就是一把名为〃春风〃的琵琶,为与龟滋贵族白明德斗琵琶时所赢之物……
一切都已大白,再无自欺的理由。
重煦十七年二月,重煦皇帝独孤炫为安州城死难的官兵设大道场……修建衣冠冢,叔父的衣冠冢,建于皇帝为自己修建的昭陵中。而叔父之灵位,终于摆上了云阳谢家的祠堂。
至此,宫中再无人提起叔父的名字。那名字已成禁忌……
而我总是想起叔父和煦的笑脸……
一切都已经成了惘然。
《雪魅芳华》第六话 清贫(全)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又是春来的季节,而叔父的忌日就在今天。
从早上开始,屋子里的气氛就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十岁的小堂弟如今也已象个大人,帮着聆音婶婶的忙,再不复昔年那淘气而活泼的模样。
没有父亲的孩子,早熟的让人疼惜……小堂弟这几年变了很多,他做什么事都拼命……我看在眼里,总是有种酸涩的情绪。
所有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到了,除了陛下,还有大哥没到。
而远从云阳赶到京城的父亲和我,在这房子里却没见到大哥谢奇。他本应该在这里的……可每年的今天,大家为叔父上香的日子……大哥总是消失……
也许叔父的故去,最痛苦的人除了陛下,还有大哥。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唯一所知的是当年叔父和大哥大吵了一架,在叔父启程前往安州的前一天晚上。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事而争执没有人知道。但第二天,叔父随陛下前往西疆的时候,一向紧跟在他身边的大哥,十年以来从未离开叔父半步远的大哥,却没有跟着他走……
不久,就传来了松河失守的消息,安州路断,再无人能越过西垣的大军过去。大哥得知消息的时候很慌张,他和父亲一样都做了种种的努力……但一切都是徒劳。
再然后,安州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坚守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在我们开始怀有希望的时候,安州城陷,叔父遇难的消息传来……
那夜,似乎家中所有的人都失眠。大哥喝光了叔父家中所藏的酒……就象父亲那时一样没命的喝,只是他喝得比父亲更多,他的表情比父亲当年更苦……如泣血般的无声的流泪,大哥那天骑了一夜的马,在马背上喝了一夜的酒……
没有人能阻止他疯狂的举动……只有八岁的小堂弟拿了根棍子挡在飞驰的骏马面前……无畏,眼里有怒火……
〃大堂哥你够了没有,你这样你以为在天上的爹爹会开心吗?爹爹心最软,你要想让他不开心就继续喝下去……〃小堂弟的声音很冷,而他的表情再没有一丝的稚气。
大哥安静了下来,滚下马抱着小堂弟,泪水一滴一滴的流。可小堂弟的表情却只是漠然的一片,苍白如雪的脸上没有一滴的眼泪……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那时他在想叔父的遗言……
厉文道带来了叔父最后的嘱托,很简单……
口信里说不要聆音婶婶为他守寡,服丧满一年即可改嫁,以免人言可畏。要小堂弟不要再淘气要懂事,跟着大哥生活……他说他写了很多卷的文本,放在好友冷大人那里,是写给小堂弟当课本的,希望小堂弟能过得比他好……家中的一切财产除了三亩薄田供给小堂弟的衣食,其余都变卖用来赈济京城因战乱而背井离乡来到京城的流民……他说流民很苦,实在让人看了不忍心……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管家郭二,可烧毁他的卖身契,放他自由……他说他既已死,他与郭二的主仆关系就可以解除,郭二不要再为了他放弃自己的理想……他说每个人都会有理想……
还有一个镏金熏香盒是给陛下的……他说这东西的意思陛下懂……
叔父的遗言带着一丝玩笑的口气,还带着一点的天真。可听了让人流泪……
聆音婶婶并没有改嫁,女人在遇到大变的时候总是很坚强,甚至有时会超过男人……我也见到了传说中的女道士萧月仪小堂弟的亲生母亲。那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看不出一点点的精干气息……和我所想的不同,但她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这两个女人,或者爱着叔父或者不爱叔父的两个女人,在叔父不在的时候撑起了一个家……而陛下对于萧月仪的存在,似乎已是默许……静悄悄的不闻一丝的异动。
厉文道成了家中的常客,他也成了朝中的宠臣……虽然他不是和叔父在一起,但只有他才知道,安州城里的叔父,过得怎么样。
厉文道说在安州城里的叔父还是象平常一样的迷糊、少根筋……安州城里的人总是看到他拿着本书一边看一边走路,结果老是跌倒,可跌了以后拍拍衣服又没事人一样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一样的看他的书,走他的路;常常看到他没有架子的跑到城门楼上和守城的小兵们聊天,称兄道弟,像是忘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中书令……;常常看到他和潘侍郎两人兴致勃勃的到安州城北面的山上打猎,虽然这两人的箭术都不是普通的烂,打了半天也没有一只猎物打到,还被兔子追着满山跑……多亏他那匹皇帝御赐的千里神驹才救了这两个衣冠楚楚的大人物……
这是松河还在我朝的统治之中,安州城还是安全的后方的时候所发生的事。
我知道叔父一向都迷糊,虽然我也没和叔父相处几天,但可以看得出来,所以他这些做的事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我奇怪的是,在安州城被围困的那些天里,厉文道说叔父还是每天都是带着很精神的笑容去看惶恐不安的老百姓,尽管他知道情势危急;他总是少根筋的在安州城里的风景胜地秋池大宴宾客……似乎对外面把安州围得水泄不通的西垣大军毫不在意;叔父对他的那匹爱马视若珍宝,但在安州城最后的日子里,大家都拼命吃粮食的时候叔父总把自己的口粮节省一半下来给马吃……忘了人比马贵重的道理……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叔父在这段围城的时日里竟然和西垣的攻城将领樊德成了好朋友,两人经常互相赠酒……还互为唱和,吟诗作对。但最后叔父却没有听樊德的话投降……虽然以厉文道的话来说,樊德是一个很令人敬重的人,也是一个口才很好的人……
我不懂叔父的举动,但厉文道却说他懂,但他什么也没说。他的神情在提起叔父的时候总是会发亮……而他所描述的叔父,却是大家都不太了解的叔父,只有大哥,每每听到厉文道的话,神情总是黯然。
但身在九重禁宫中的陛下,却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厉文道……他也从来不问叔父在安州城的情况……
似乎所有的关于叔父的记忆,都已经被他遗忘……可我却记得,那场为安州城遇难的人所做的法事进行到最后一天的晚上,陛下却带我一起去放河灯……
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只带我去,可以陪他去的人很多,但看他看着镏金熏香盒那温柔的脸,我什么也没问。不是什么问题都需要答案……
听说河灯是为死去的人引路的灯……象船,可以游走于人世与黄泉之间。昏黄的灯火掩映着孱孱的流水,那天晚上没有风……湖面很静,岸边有萤火虫点点的微光……陛下只是沉默着点亮那一盏盏的白纸做的河灯,无语的望着它们飘远……
〃这灯真的能到黄泉去吗?〃陛下的话有点仿徨,他只是喃喃的,似乎不需要我的回答,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当年父皇宾天的时候,朕也放过河灯。宫女们说河灯能给父皇找到回家的路,河灯会让死去的人知道在世的人对他的牵挂……可朕等了很久,父皇也没给朕托梦……〃
〃君阳为什么这么傻呢?朕宁可他投降也好,他叛国也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