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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鸿见他神情天真,眉宇之间尽是自信,不由叹了口气,像从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道:“彻儿啊,你难道不懂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这个道理麽?你把我这样囚在宫中,只是为了做那些污秽不堪的事情,久而久之,你以为能瞒天过海?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闹的众人皆知,你要怎麽收场?你想过吗?”
龙彻哼了一声,眉目间陡然起了一股杀气,霸道道:“他们知道又何妨?我才不觉得这是什麽污秽之事,我就要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别人喜欢怎样说就怎样说。就是母後,到时我告诉她是我逼你的,她也不能拿你我怎麽样。姐夫,如此月明风清之夜,你却尽在这里庸人自扰,岂不辜负了这春花秋月。”说完揽过卫青鸿,在他唇上深情一吻。他近来虽不敢强迫姐夫同自己行床第之欢,这些小动作却是时时不断,自己安慰自己道:虽吃不上大餐,但偶尔有小菜稀粥也不错,况且只要耐心等待,总有天天吃大餐的时候。
卫青鸿哪知他所想,只因龙彻自那一晚後,著实收敛很多,更兼其温存体贴,就连自己也无法硬下心肠为难他,因此才纵容他偶一为之的放肆之举。
这一晚的时光倒也甜蜜,待月上中天,怜香伺候他们两人回寝宫歇息,自己同平常一样,卸了妆在外间。因躺在床上辗转反复,脑海中尽是今晚卫青鸿的话以及十二年前的一件旧事,越想越觉得不安起来。
其实“多情”这一句诗,她远在七岁时便已听过。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并不读书,只因母亲原是皇後的宫女,嫁人後也时常到宫里请安问好,有时也带了她。皇後见她聪明伶俐,经她母亲同意,便让她也进了宫,在小太子身边伺候。
如此过了几月,忽有一日,宫里来了一位异域高僧,看到龙彻後,深以为异,对当时的皇上道:“此子贵气直逼天庭,眉宇间气势如虹,将来必是一位不凡天子,不但能保大范万世之基业,更能创千秋万代之功。”皇上闻言,自然高兴。她也很替龙彻开心。却见那高僧又细端详了端详只有五岁的龙彻道:“虽然他一生事事圆满,但唯有情之一字,陷溺太深,且无法斟破,唉,可惜啊可惜,灭顶之劫能否平安度过,只看他的造化了。”说完又摇了摇头,慢声吟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唉,可怜啊可怜。”
这事龙彻自然早已忘了,但怜香却始终记忆犹新,当时皇上问高僧如何能避过此劫,他却说命中注定之事,非人力所能挽回,避无可避。这许多年来,她从不曾忘记高僧一脸的惋惜痛心之情,只是年纪渐长,龙彻从不信这些命定之说,她也就不放在心上。谁料今晚卫青鸿忽然提起,不由得又令她想起前事。心中忽然就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是春光灿烂之时,心爱之人在抱,顾虑也尽数除去,龙彻此际真是春风得意。这一日下了早朝,李风和方源来到书房见驾,因笑道:“皇上,这些天气候和暖,臣的花园虽不如御花园,却也种了几株名种,如今尽皆盛放,臣斗胆,想请皇上前去观赏,就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自卫青鸿被软禁以来,李风等并未曾像以往般刨根问底,因此龙彻十分欣慰他能如此“识趣”,听他这样说,也没犹豫便答应了。回到宫里邀卫青鸿同去。哪知被他一口回绝,不免有些怅然若失。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他去了被李风等人东问西问,越发添了羞愧之心。因此也不强求,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儿,自己带著侍卫向阳前往宰相府,却将怜香留在宫中照顾卫青鸿。
原来卫青鸿由一个军前小卒至无限风光,一路而来,都得到了李风这老宰相的关怀,对他敬若严父一般。他被龙彻软禁,做下这等逆天乱仑之事,自忖无颜见这慈父一般的老臣,因而坚辞不去。等到龙彻一行人走後,怜香与他独坐宫中,见这平日里机灵透顶的丫头面带沈思之色,不由笑问道:“你这是怎麽了?可有什麽难心之事吗?”
怜香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方断然道:“大将军,你向来聪慧,难道不觉得今日之事大有蹊跷吗?”
卫青鸿淡淡一笑道:“有什麽蹊跷?不过是到臣子家里坐一坐罢了,这也没什麽,还可促进君臣融洽,有何不可。”说完目光移向园内的花木,轻轻叹了口气。
怜香摇头道:“并没有这麽简单吧,大将军心里真是这麽想的?奴婢倒觉得您是最清楚李大人的为人的。他素来谨慎,又不懂逢迎之举,怎会忽然请皇上去他那里赏花。皇上出行,是多大多危险的一件事?别说有了那次桃花坳行刺事件,就是没有,他也该明白若皇上在途中或他府上有了闪失,便是抄家灭门之罪,他怎会如此糊涂,主动邀皇上过去呢?这当中到底有什麽目的,大将军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卫青鸿收回目光,注目看了她良久,忽然一笑道:“好丫头,倒是个玲珑剔透的水晶心肝,你既如此聪明,就该知道李大人是绝不会对皇上不利的,我相信他比相信我自己更甚,怎麽你就偏偏要往那不好的方面去想。”
怜香道:“我倒不担心李大人会对皇上不利,我只是寻思不透他这样做的用意,似乎是想引皇上离宫,但若皇上离宫,他也要相陪,断不能来见大将军,那他又是什麽目的呢?”
卫青鸿心神一震,万没料怜香竟聪明至此,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正要说话,忽见一个小丫头慌慌忙忙跑了过来道:“怜香姐姐,奴婢刚才看见太後一行往这里来了,大将军和姐姐赶紧准备接驾吧。”
怜香一惊而起,惊疑不定道:“皇上刚刚离宫,太後怎会在这个时候前来。”话未完,身形剧震,看向卫青鸿,见他仍是一脸淡然,目光里却透露出一丝哀戚,不由失声道:“难道就是为这个?李大人将皇上引出宫去,却让太後来见大将军,您,您早已猜出来了是不是?”
卫青鸿苦笑一下,沈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我早告诉过彻儿,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怜香,别在那里愣著了,准备接驾,记住,等一下不管发生什麽事,你绝不能插嘴,听清楚了吗?”
怜香急道:“可是大将军,太後一定是冲著你来的,她虽然宠爱你这个女婿,但如果误会了你,也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我看她今日就是来兴问罪之师。大将军,为了你的清白性命,还是赶快派人将皇上找回来。由他说个清楚吧。”
卫青鸿神色一整,郑重道:“休得胡言,这事我自有打算,谁也不许去打扰皇上,太後那里我有分寸就是,准备接驾。”说完整整衣衫,昂首走出寝宫,果见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一行人,簇拥著端仪太後向寝宫而来。不一刻已到了面前,他心下凄然,深深跪拜在地,沈著道:“儿臣参见母後,母後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仪太後也不像平时模样,只注目看著他,目中隐有泪光,却有更多冷凝神色,良久方道:“起来吧,有什麽事进屋再说。”
当下三人走进屋子,端仪太後命其他人等都退下,独留怜香在侧,这才坐下怒视卫青鸿道:“你与彻儿的事,哀家已尽知道了,你还有什麽话说?”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一听到这话,卫青鸿心中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面上却毫不变色,沈著道:“臣无话可说。”
端仪太後更是大怒,拍案而起道:“你竟有脸这样说,先皇临终是怎麽嘱咐你的?要你好好教导彻儿,可你教了他些什麽?尽教了这些诲淫诲盗,污浊不堪的事,你是他的姐夫啊,怎就不肯替他著想著想,还引诱他同你做出这等不齿之事,传出去,你和他还有什麽脸面对天下人,领导一众臣子?”
怜香一听这话,面上不由变色,情急道:“太後……”一语未落,早被卫青鸿森然一瞪,一腔话语登时无法出口。倒是端仪太後转向了她,沈声道:“怎麽?你有话替大将军说吗?还是说这种事是彻儿逼迫他姐夫做下的?哀家倒冤枉了我的好女婿?”
未待怜香答话,卫青鸿已抢著道:“太後万勿这样说,一切罪孽都由臣而起,是臣引诱皇上,所有罪名惩罚,都由臣一人承担,只求太後念在皇上年幼,又是被臣教唆,更是太後亲生之子,勿要将此事传出,保他身後声名,臣死亦无怨。”
他此话一出,怜香便有如被五雷轰顶一般,震呆当场,却闻端仪太後这才重重哼了一声,冷笑道:“哀家也是这样想的,彻儿小小年纪,若非你教出这些下流东西,他从哪里能知道?”说完又转向怜香道:“你是他身边的人,竟也不知阻止,实在是失职的很,以後再不可这样疏忽,否则也是死罪论处。”
这句话更是让怜香魂飞魄散,太後言语之意,分明是要置卫青鸿於死地,转头看向卫青鸿,只见他面色平静,显是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结果。当下再也顾不得别的,跪下便要禀明实情,忽见卫青鸿转身森然看向她,一字一句道:“怜香,你还不谢恩,此後之事干系重大,你可不要再让皇上的圣明之誉再遭一丝半点损害,否则我作鬼亦不会放过你。”说完轻轻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怜香方才明白他早已决定牺牲自己保全龙彻的名誉,不由得泪流满面,自己心道:太後与大将军虽也是至亲,毕竟比自己儿子差了一层,就算说出实情,她为了皇上将来,也未必容得下大将军。我若将实情说出,不但於事无补,反而坏了皇上的声名,糟蹋了大将军这一番苦心,我若不将实情说出,这一生一世,良心怎能有片刻安宁。天啊,我到底要怎样做才好。
她这里心急如焚,皇太後也是潸然泪下,言语转缓,哽咽道:“青鸿,你怎能这样糊涂,你对不起哀家的公主孩儿也就罢了,怎可以将彻儿教导成这个样子。这些年来,你在众位王爷间苦心周旋,尽心辅佐皇上,这些哀家都知道,也感激你,谁料想竟是为了这种可耻目的。如今你做下这种事,你让哀家怎能容你活在这个世上,继续迷惑彻儿,你……你……你实在太让哀家失望了。”
这一番话,卫青鸿只听得心如刀绞,良久方沈著道:“儿臣辜负了父皇母後,还有早逝的公主,更对大范朝犯下滔天大罪,事到如今,儿臣无话可说,但凭太後处置,即便千刀万刮,亦无半句怨言。”
端仪太後又痛哭起来,起身道:“既然你如此说,你我的母子情分已然断了,你毕竟是大将军,也有功於大范朝,哀家怎能轻断你的生死,你……且听天由命,看是否有造化了。”说完掩面而去。倒让怜香颇为意外,心道太後究竟是怎麽想的。
卫青鸿也觉奇怪,奈何心乱如麻,怎也猜不透太後用意,颓然倒在床上,午饭也不曾吃。怜香只急著等龙彻回来商量,偏卫青鸿不许她离开身边半步,知她定会派人通报龙彻。如此直至天色暗了下来,龙彻却仍未回转,她心里不祥预感越发浓厚,正焦虑间,忽见太後宫中一个太监走来,口称奉太後懿旨,赐大将军补汤一碗。并命所有人退下,连怜香也不许滞留在侧。
怜香何等聪明,早已知其意,只吓得魂飞天外,忙退了出来,正要找人前去宰相府,忽见向阳走来,一脸不解道:“奇怪,怎的这样像?”看到怜香,忙笑道:“你怎麽出来了,不在里面伺候。我刚才见了一个小太监,倒十分像我的心上人,不知姐姐可否替我打听一下是哪一个,我好照著他的身材给那小家夥做两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