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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冰砂青花碗(第三卷)_by:_腐乳白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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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她慢慢的吐出这个字,“约朋到时,我会看着他不让他乱来的。”

  “哦,还有,必要的时候,跟我撇清关系。”卢约理出了屋门,又转身说:“说实话,约朋在报纸上的那篇控诉,写的还真不错。”

  卢秦氏被逗乐了,笑了两声,说:“周瑜打黄盖,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卢约理带着钟来寿回了卧房,叫他帮着研墨,展开宣纸写起信来。钟来寿想问他为何不用钢笔,见开头写下“田中先生敬启”,知道是田中向来讲究这些个,便没再打算出声,默默的看他把信写完。

  卢约理封好了信,抬头对上那对闪闪发光的目光。

  “你那么高兴做什么,我们是要去逃亡。”

  “我知道啊,我很高兴这次约理没有想要抛下我。信要给田中先生,我们要提醒他尽快逃走,是吧?”钟来寿说。

  “嗯,是。”卢约理一把揽住他,把脸揉进他熟悉的奶油的味道里。一会儿他握住扶在肩头的手腕,轻声说:“来寿……”

  “嗯?”

  “答应你的事,恐怕要拖段时间了。”

  “啊?答应我,什么事?”

  “回北京的事啊,不是你先忘了吧?”

  “呃哦……”钟来寿有些迟疑,脸蹭着那头深褐色的头发想了下,“不是很急,约理,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人腻了会儿,钟来寿便着信出门,卢约理追出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一会儿回来,再去一趟王小姐家。”

  钟来寿转过头,没来得及应和,闪进个人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哈哈,去我家找我干什么啊?”银铃般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卢约理拍了拍钟来寿的后背心,“你早去早回,这里我来解释。”

  钟来寿点点头走了,卢秦氏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微微点头,不紧不慢的说:“爱婷妹妹来了啊,我有些犯食困,你和约理聊着,我去小憩一下。”

  王爱婷抓抓头,侧眼瞄着卢约理,问:“今天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神秘兮兮的。”

  “我和翁先生那边一起出了点事儿。”卢约理把王爱婷请进屋,还不忘往院墙外瞅了眼,自己也跟进屋,才又说话:“怎么,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顺利?”

  “这也能告诉你么?”王爱婷做了个鬼脸。

  “哈,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就想告诉你两件事,头一件就是明儿我不能接待你爹了。不过,我也没打算赖账,欠他老人家的人情,娘替我还也一样。”

  “那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我不太确定就会找上我,但小心点总是好的。可能会回北方吧,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在日本人眼皮低下反而不太容易被发现。况且我不继续做,他们慢慢也会淡忘。”卢约理耸耸肩。

  王爱婷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男士的小皮鞋,摩擦着不太平滑的地面,“唉,真可惜,那么难得遇到你们这些好玩的人,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等太平了吧,兴许咱们还能凑在一起。来寿还常常念叨,直后悔没跟他爱婷姐好好逛逛武昌,好些个有趣的吃喝都没见识到。你也是,王老爷子身子没他装的那么好,你还要磨练磨练,好担起他的家业。”

  王爱婷一挑眉:“你也觉得我能做的来?”

  “为何做不来?”

  “因为我是女孩啊!爹指望女婿呢!”

  “你喜欢,有心做便做得来,不是么?”

  “我就喜欢你从不小瞧我!看在来寿弟弟的面上,明天我送你们出城吧!”

  卢约理摆摆手,“不!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往后这段时间,一定跟我俩撇清关系。”

  王爱婷没留多会,跟卢秦氏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卢约理把包取出来,票卷账本都一一交代给卢秦氏,卢秦氏见识过那些个东西,打理起来也不费劲儿。

  其余还有些电报和信件,他把地址电话都抄在记事本上,在院子里支了个铜盆,统统烧掉。

  夕阳西斜,天虽然还热着,日落的时间却越来越早了。

  铜盆里冒出最后一个火星,升在空中缓慢的暗淡下来,变作一点灰尘,化到浓重的雾气中。这时,钟来寿抱着个包裹进了门。

  卢约理皱了皱眉,“怎么可以收田中先生的东西?”

  钟来寿也听出了那话里有责怪的意味,当即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不是收……是田中先生硬要拜托我拿着。”

  他说着把包裹放在桌上摊开来,里面放了个纸袋,纸袋下露出个紫檀盒子。

  盒子没有太多装饰,只有浅浅的卷草花纹,似有似无的刻在的边角处。铜扣也是十分精致,卢约理若有所思的拨了铜扣掀起盖子,里面夹着封信,信下面是用明黄的绸缎包裹的软绵。他将信拿在手里甸了甸,写的还不少,难怪去了这么久。

  掀了上面一层,露出两只碗底,底款印有同样普兰色的章形纹样。隐约可以认出中间是“乾隆”两字,卢约理对瓷器不是很懂,也知道这两只比喝酒那日碎掉的贵重不知多少倍。一对碗连同这盒子,价值也不算少。

  他没有取出来,而是随即合了盖子,看向钟来寿,钟来寿一脸无奈,补充道:“纸包里面是雅仁哥哥给炒的杏仁,要我们路上吃的,说坚果扛饿。田中说他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一样,他们就留这儿。这个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本来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但那几个败家的堂弟还当是什么宝贝,他说宁可让咱们帮他带走,也不想留给他们。”

  卢约理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盒子,钟来寿舔舔嘴唇,接着说:“他还说,若日后有机会他一定跟咱们讨要,他若没这机会,就当送给咱们作为那笔生意的损失。咱们也不愿收的话,要我们帮他们择个没人的地方埋了,权当是遗物冢。他一再恳求,我也没办法说不拿。”

  卢约理没有回答。

  钟来寿见他先是责怪,后来自己出神,也有些气闷,嘟着嘴不再理他,随意抓了两粒杏仁抱了个茶壶和个杯子,背过身子坐到一边。

  默默的拆了信看完,卢约理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见生闷气的人,摇摇头起身,突袭一样搂住那个背影。钟来寿惊叫一声,险些将茶壶和杯子抛出去,嘴巴里都是杏仁的香气。他扭动挣扎出去,把壶和杯子搁在桌上。

  “信看完啦?”

  “看完了,对不起,刚刚我的口气重了。”卢约理不依不挠的追身上去,把人挤在桌沿上,轻轻舔掉嘴边的杏仁渣。

  “来寿……”

  “嗯?”

  “我看起来是值得托付的人么?”

  钟来寿别过头看着他,“当然……田中先生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卢约理又叹一口气,“他在等可以休息的那一天。”

  钟来寿又追问什么意思,他却不肯再说,无声的把那盒子又包裹好,围了件冬衣在上面,塞在行李的角落里。

  第二天,清晨。

  卢约理没叫醒卢秦氏,也拒绝晋子来送。

  晋子只好在出门前塞给了他个小布包,眼圈有些红,“二少爷……今后晋子照顾不到您了,您在外千万要小心。我家乡没了田,祖父给我留了间破屋。您要是实在找不好地方落脚,就去那里,布包里是钥匙和地址。虽然现下也被日本人占了,不过冬日没什么收成,那地方也偏,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去骚扰。”

  拍了拍晋子的肩膀,卢约理收了布包,“谢了,赶回头一定还你!”

  晋子又转头对着钟来寿说道:“来寿,二少爷讲究惯了,可现在不比往常,你们在外面少不了苦吃,你替我多帮衬帮衬,有什么事也担待些。”

  钟来寿点点头,卢约理笑笑,拉着他迈出了门。

  这一迈,他便算是完成了对卢勋的承诺,也卸下了那个重担,跟卢家不再有牵绊。

  这一迈,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些人身边。那些痛苦的、失落的,还有那些温暖的、欢喜的回忆都突然变得象前世一般,沉在生命的湖底。

  拾叁:火腿兔肉汤

  钟来寿点点头,卢约理笑笑,拉着他迈出了门。

  这一迈,他便算是完成了对卢勋的承诺,也卸下了那个重担,跟卢家不再有牵绊。

  这一迈,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到这些人身边。那些痛苦的、失落的,还有那些温暖的、欢喜的回忆都突然变得象前世一般,沉在生命的湖底。

  对两个人来说,这一迈,再凶险也都是新的一番天地,自由而广阔。

  由于时间匆忙,他们在城里添补些路上必须的干粮和冬衣,做足了准备,直到过了正午才驱车离城。

  为了不那么招眼,车是带蓬的骡车,跟他们赶往重庆时的一样。卢约理剪了极短的发型,贴着头皮让人辨不清发色,再加上长的本来就模棱两可,又故意将皮肤晒成古铜色,穿了身粗布大褂,即便是钟来寿也时常觉得恍惚,认不出来。

  运气还好,难得的晴朗无云,也没有风,整个天地都像是刚洗过一般。

  山路蜿蜒崎岖,车行在路上,绕过一个山头,又缓缓上行。钟来寿坐在车篷里将刚购置的东西都塞在行李里缩减行李的数量,以便回头卖了车,还可以方便的搭乘火车和渡船。

  他整理完,长出一口气,掀了窗帘向外望去。车行到高处正好可以看到一片山景,蓝幕下青山绿水,偶有几片梯田,种植着稻米茶树,平添一抹人的,暖暖的美。他把头担在摸得光滑的木框上,呆呆的看着沿路的景色,忽的直起身子望着远方的一点,大声叫卢约理。

  卢约理停了车,从前面探头出来。

  “怎么了?”

  “约理,你看那边!”

  顺着手指着的方向,看到一缕青烟从不远的山头直直插上青天。卢约理脸色也瞬间白了,眯眼看了会儿,肯定的说:“是田中家!”

  钟来寿慌乱揪住他的袖口,“那,那我们折回去!田中,还有雅人……他们……”

  揪住袖口的手被炙热掌心包裹住。

  “不,我们继续赶路。”

  “可是约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卢约理硬把人塞回车篷里,拉上门帘。钟来寿又想钻出来说些什么,被那具身体挡在出口,他着急锤了一下硬邦邦的脊背。

  “约理,他们可是因为我们才会出事的!”

  “不是的,我们的事只是导火索。那火是田中自己点的,而且,我们现在折回去也赶不上。”

  车子震了下,钟来寿蹲坐在车内,卢约理印在布帘上的宽大的人影停了半刻,才绕到前方,赶着车缓缓的行进。

  半山腰上个人穿着蓝灰色的麻布大褂,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板板正正的站在写着“田中”的木牌子旁边,这里鲜有人到访,穿着随意站姿却一丝不苟,所以十分显眼。

  田中的院子里隐隐传出咚咚的声音,那人身子动了动,却没敢推开大门,只是焦急的向里望了望。直到呛鼻的油烟从院内升腾起来,他才终于按耐不住,飞脚踹开阻挡在前的木门,嘴里喊着什么冲了进去。

  大火把竹木制的房屋紧紧包裹在中央,忽明忽暗,像一只野兽一般,欲要将它覆灭,却又无法立刻吞咽进肚里,暴躁的包合住又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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