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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和睡袋都是中途买的,毕竟沿路游玩一直背著,有点儿吃不消。
从白天看,旅馆更破旧了,总共就两层,木头楼梯摇摇欲坠,踩上去一阵吱呀乱响。
脏兮兮的登记桌后坐著个中年妇女,满身膘肉,打著盹儿昏昏欲睡。
整个死气沈沈的旅店,昨夜恐怕只住了他们两人。
“要走了哇?”中年妇女醒了,抹掉嘴边一条口水,伸手接过钥匙。
女人长得很木讷,眼裏没一丝光彩。
严志新从兜裏掏出贾清爷爷画的地图:“大婶,请问从这儿往东南走,是不是有个鱼村?”
女人呆呆望著图,半天没说话,仿佛看不懂,又仿佛没在看。
严志新甚至觉得她又睡著了。
女人终於说话:“往东南走,是片野山哇,哪有啥子鱼村。我在这十几年了,麼得人去过那裏,也麼得人从那来过哇。”
贾清的心,一点点沈下去。
他们所处的这片山,在国家地图上只是很小一撮。坐巴士顺盘山路上上下下,照理一天就能绕出去。可途中巴士抛锚,两人离开等待援助的其他游客单独行动,搭便车行了一程又一程,直到路渐野,车渐少,树渐密,辗转三天,竟然越走越深,遥望不到尽头。
从贾清爷爷的图上看,鱼村地处山丛东南边缘的凹谷裏,南面临著一片水,也不知是内海还是湖。
贾清突然冒出这样一种想法:也许鱼村根本不存在,或者它存在,却看不见。它是爷爷想象中的产物,是地理上的黑洞。
这片山是个阵法,是中国的百慕大。
他们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想到这儿,贾清毛骨悚然。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没事儿,这图不是画得挺详尽麼,照著它走,找不到就沿路返回。有我在呢,怕什麼。”
晚上。
贾清躺在双人帐篷裏,听窗外咆哮的山风。
严志新也没睡,睁著亮亮的眼,望著低压压的帐篷顶。
“志新,”贾清轻轻说,“谢谢你陪我,帮我办爷爷的事。”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谢谢你陪我,走过这几年。
严志新低低笑了:“咱俩谁跟谁啊。”
贾清又说:“志新,以后不管发生什麼,你都会一直陪著我麼?”他伸手摁了摁旁边的登山包,那盒子放在裏面,鼓鼓硬硬的。
严志新翻个身,面对贾清:“你又想七想八,什麼事都不会发生,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这句话让贾清有点儿想哭。
“鱼石,”严志新说,“可能原本就是鱼村的东西,所以你爷爷这麼坚持要把它送回去。”
“是麼,”不知为啥,贾清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僵,说话也含含糊糊,“谁知道有没有鱼村这地方……”
严志新笑了:“当初说不去,你不干,怎麼现在倒先动摇了。”
贾清没说话。
“阿清,如果找不到鱼村,就把它上交了吧,这种东西,拿著没用。”
“嗯……好……”
渐渐有点儿冷了,严志新从包裏刨出几件外套盖在两人身上。贾清侧耳聆听,越发感到那山风像是人在呜咽。嗯哎——嗯哎——嗯嗯哎————
后半夜,贾清觉得痒痒的,一个东西正抚摸他的脸,从额头到唇角,从唇角又到脖颈。
他睁开眼,发现严志新在黑暗中支著脑袋看他,目光灼灼。
“阿清,”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脸也很红,古铜色的皮肤烧得像刚出炉的熟铁,“我想做,咱们很久没做了。”他起身脱了背心,露出鼓囊囊的大胸和腹部八块整齐的肌肉。
贾清下面一紧,那东西歪歪扭扭立起来,抵在裤裆裏。
不一会儿两人就光了。
帐篷很小,坐直点儿就撞著顶棚,躺著连翻身都困难。
严志新压著贾清,把两条火烫的ji巴捏在手裏揉搓。贾清的脸也慢慢变红,他的皮肤本来挺苍白,这麼一红,显得明朗了些,还有股子艳丽的味道。
揉了小半小时,贾清先射了。严志新捋把黏液伸手往自己后面探去。
“没灌肠,你将就下吧。”严志新说。
他从贾清身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掉了个头,把两瓣结实的翘pi股冲贾清撅高,一根指头还插在gang门裏,搅得啧啧作响。
贾清的脑袋嗡一下,血窜上太阳||||穴,yin茎颤巍巍又站得笔直。他跪著挪过去,握著ji巴往严志新的pi眼裏捅。
严志新啊了一声,支在地上的大腿抽搐两三下,腰立刻就软了。
贾清突然感到有点儿愤恨,他从来都是同学眼裏好欺负的对象,是面瓜,是衰男。真该让他们看看,他贾清到底衰不衰。
捅了几百下,严志新的膝盖撑不住了,整个人大刺刺趴在睡袋上,呼哧呼哧喘气。
贾清射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扯起一串扑啦啦的声音,像是一群蝙蝠从上空掠过。
这种夜晚,他们不知道的是,帐篷外,黄惨惨的月亮,月亮下的野山,野山上的丛林,丛林裏密密麻麻的树,成千上万栖息在树上的生物,无数双毛茸茸脸上闪烁的眼睛,都在悄悄地,静默地注视著他们。
5 藏在土裏的青石阶
路终於没了。
贾清坐在徒然切断的石阶上发愣。
已经露营两天,没刷牙没洗脸没洗澡,吃压缩饼干喝瓶装矿泉水,在毛刺刺的草窝子裏拉屎,一不小心还被虫咬屁股。
他想回去。
他突然有点儿后悔当初信誓旦旦接下爷爷的遗愿。
贾清安慰自己,没准儿那村子已经没了。毕竟过去这麼多年,一个野山洼谷的小山村,可能早就在七十年前的硝烟战火中化作灰土。
他又摸了摸背包裏的盒子,手心都是汗。
再找下去他们会弹尽粮绝饿死在山裏。
可是严志新干劲十足。他发现,藉著这机会,也许能解开一个千古谜团,也许能找出鱼石背后的秘密,也许能站在历史边缘窥视那些悬挂在苍凉时代背景下摇摇欲坠的旧国旧事。
严志新是个外表冷酷,内心单纯火热的人,喜爱刺激和神秘。
这当儿他对照地图四处敲敲打打。
“奇怪了,”严志新站在十步开外的灌木丛裏冲贾清喊,“这儿明明有一条路,弯弯曲曲直达村子。”
贾清不理他,自顾自擦汗,他的身体没严志新那麼强壮,要不是森林天然凉爽的地气树荫,他可能会在毒辣辣的阳光下昏过去。
严志新继续向前走,一路刨开支楞的野草。脚下是尺厚的落叶松土,踩上去很软。
腰包裏的手机响了,是那个人文学院学长关成章打来的,询问他探访鱼村的进展。
在大学裏,两人兴趣相投,时不时碰面讨论新鲜事。关成章算是严志新屈指可数的死党之一,也是少数几个他不吝与之交谈的人。
见到鱼石的第二天,严志新就迫不及待给关成章发短信,告诉他当初煞费苦心调查的鱼石出现了。
关成章听说仍没找到鱼村,在电话裏问:“要我找人支援麼?”
“别,”严志新压低声音,偷偷看了看远处的贾清,“石头是贾清爷爷的,这算是老人家生前最后一个愿望,让当事人的后代完成,不该有外人参乎进来。如果村子不介意打扰,以后再做调查不迟。历史的谜团,该浮出水面的,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顺其自然才好。”
关成章沈思了一下,说:“好吧,你们小心。”
严志新挂断电话,发现手机屏幕上只剩一格电。
也不知将要去的地方有没有供电设备。
他继续向前走。
贾清渐渐的,就看不到严志新了,他有点著急,伸著脖子寻找恋人的身影。
终於,穿过重重灌木,他看见严志新跳起来,冲他招手,像是有了什麼新发现。
“你看,”严志新对走近的贾清说,“地图没错,这裏果然有一条路。”
他用树枝掘开脚下的松土,露出一段青灰色的狭窄石阶。
“不出所料的话,这条路因为年头久远被盖住,咱们一边清理一边走,今晚就能到鱼村。”
严志新捋高袖子干起来。
不知为什麼,贾清没有半点儿喜悦心情。
6 男娃阿强
日头沈下去,野树林子把天空最后一层光密密实实挡在外面,雾气黑压压涌过来。
“马上天暗了,咱得快点儿。”严志新放弃掘路,拿跟粗壮的树枝在手裏,顶端削尖了往土裏插。哪儿能插到硬硬的石块儿,哪儿就有路。
碰到陡的地方,还是得把土挖开,踩著石阶上下。
四周全是野草灌丛,两人身上都被划了好几道血口子。
这样一条弯弯扭扭、不像是路的路,竟然走不到尽头。
贾清有种错觉,这路通不到任何地方,它只是一条路,走下去,就通向另一条一模一样的路。
看来今夜又要露营了。
这时视线被遮挡的远处突然飘来一个声音,起初很模糊,后来慢慢近了,像是一个没变声的男孩儿在唱童谣。
“大哥哥,身体壮,把了鱼尾下干凉。”
两人都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瞪向前方。
这童谣很长,贾清只听清一句。
大哥哥,身体壮,把了鱼尾下干凉。
他打个冷颤,寒毛刷刷竖起来。不知为什麼,这样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荡在傍晚的野树林裏,分外吓人。
严志新把贾清挡在身后,手裏紧紧攥著树枝。
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娃从岩石后绕出来,向这边走近。他穿著民国时期的对襟小马褂、布袍。头发倒没有像清朝人那样梳个金钱鼠尾辫,而是剪短了,蓄了排整齐的刘海。
男娃长得很秀气,像个女孩儿。
严志新和贾清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荒山野岭的居然冒出个人来,明明是二十一世纪还穿著民国服饰,不是见鬼是什麼。
童谣嘎然而止,男孩看到他们,也停下来。
他脸上什麼表情也没有,像个泥塑的娃娃。
严志新心一横,豁出去了:“小朋友,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鱼村?”他最不相信的,就是世间有鬼。
男孩看了看贾清,又看了看严志新,突然笑了:“我就是鱼村人。”
他的笑很诡异,像泥塑娃娃被人扯著嘴角露出的鬼笑。
他盯住严志新裸著的胳膊上鼓胀的肌肉疙瘩,笑得更晦气了。“大哥哥。”他说,伸出一根指头直直指向严志新。
贾清站在严志新身后,脊背凉凉的,全是冷汗。
严志新胆子很大,神态自若地问:“我们想去鱼村,你能带我们去麼。”
男孩一句话没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
严志新刚要跟上去,被贾清一把扯住:“志新,我有点怕。”
严志新笑了:“有我在,怕什麼。”
男孩在野草灌丛裏穿梭,如履平地,仿佛踩在脚下的不是土,而是当年那条崭新湛青的石板路。贾清和严志新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时不时还要扒开扎人的草叶,扶著皱巴巴的老树干上下陡坡。
天越来越暗,幽蓝的夜气浮在树林裏,犹如荒坟裏明明灭灭的磷火。
男孩走在夜气中,一忽儿跃进视线,一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