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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清大叫一声,推开严志新。
严志新抓著水桶转身,刚要掷出去,发现是赵叔,强忍怒火问:“赵叔,什麼事?”
“忘了告诉你们,”赵树幽幽地说,“千万别在干凉湾乱跑,也不要生了好奇,去看你们不该看的。这是鱼村的规矩,海裏有我们的神。”
“外乡人,莫要亵渎了我们的神。”
严志新愣了愣,冷冷说:“知道了。”
赵叔呵呵一笑,坐著轮椅慢慢走了。
“c,”严志新把水桶一扔,“一个个跟鬼似的,走路没声儿,也不打个招呼。”
两人的欲火被这麼一折腾,完全熄灭了。
后半夜,贾清站在窗前,望著远处黑压压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海湾。
“阿清,”严志新拍拍身边的空被子说,“快睡吧。”
贾清嗯了一声,上床之前又回头看了眼窗外。
他似乎望见海边有一排摇摇欲坠的茅屋,那茅屋前又像是有什麼东西在爬,一拱一拱的。
贾清坐在床上,身旁的严志新已经睡著了。
他从包裏掏出盒子打开。鱼石静静躺在裏面,被烛火映照得光华四射。
贾清摸著那块石头,长长叹了口气。
9 童谣
天终于亮了。
贾清和严志新端着水杯蹲在后院刷牙。
白天的村庄,像脱去了黑衣的少妇,揭开黯淡的面纱,露出瓷白的脸、黛青的眉、朱红的唇。
“真是奇迹,”严志新愣愣看着远处碧蓝的海湾,“你见过临海的山村么?”
贾清没说话,他发现海边当真有一排歪扭的房子,用茅草和木头搭成,又脏又破,窗子黑洞洞的。
严志新又说:“山村,顾名思义就是山中的村庄,没想到竟有这种地方,海和山结合得如此完美,群起的山峦中有谷,谷又连海,真不知该叫它山村还是渔村。”
贾清笑着垂了严志新一拳:“你又自我陶醉了,没见过你这么闷骚的人。”
严志新咧了咧嘴:“我的闷骚,只让你知道就好。”
这么一打闹,两人都忘记了昨夜的不快。太阳升起,鱼村像一幅青山碧水的泼墨写意,逃离了夜色恐怖的阴影,豁然生动鲜朗起来。
厅堂桌上静静摆着两碗米粥,闻着有股腥甜的香气,似乎是用鱼汤做的。
严志新尝了尝,说:“不错。”
贾清悄悄挑开西屋的帘子,从缝中向里窥视。
那个叫郭芹兰的女人靠在床上补一件马褂,神情很专注。赵叔坐在通后院的门边,拿一把钝刀在二十厘米长的木头上凿来凿去。他的头垂得很低,脸都快贴到刀上去了。
那木头已经成了点形,像个直挺挺的人。
赵叔的身边,堆了大大小小上十块木头,每一块都像人,有头有身子,有胳膊有腿,有眉毛有眼睛有鼻子有嘴巴……
贾清觉得很冷,他又悄悄把帘子放下了。
还是不对劲,他想。
也许夜晚的鱼村,才是真实的鱼村。
“阿清,”严志新说,“快吃啊。”
贾清用调羹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的确很鲜美,应该是刚捕的活鱼。
“阿清,一会儿咱们去找长老,问问你爷爷的事。”严志新说。
“别,”贾清轻轻说,“再等等,等我想好了怎么说,再问。”
严志新狐疑地看了眼贾清,没说话。
长老住在村那头。
两人走在曲折的青石板路上,路旁立着参差不齐的旧屋。
多么宁静,这村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桃源。
石梯上长着青葱的草,草里的蚱蜢刺溜一声蹦没了,惊动了一只熟睡的黑狗,它抬起眼皮看了看,恹恹地又睡着了。
洗衣妇捋高袖子,露出半截被水泡得发白的粗壮小臂,吭哧吭哧搓出一盆子泡沫,在阳光下闪着光,赤橙红绿青蓝紫。
老头儿坐在门槛上,叭嗒叭嗒抽着烟锅巴,眼睛枯黄、浑浊,就像鼻子里喷出的青雾。
瓜皮头的小男孩和梳朝天辫的小女孩在巷子里玩跳格子,三五成群闹哄哄的,一边跳嘴里一边唱:
“四六七,一二一,长生门前将桃继;
桃绯红,脸绯红,燕子南去琉璃冬;
琉璃玉,玉生烟,游丝软木灵堂前;
灵堂落,月如歌,草影树间会哥哥;
大哥哥,身体壮,把了鱼尾下干凉;
干凉湾,夜中船,彼山彼水彼色蓝;
……”
贾清的身体一抖,下意识地,人已经拐进偏巷,抓住其中一个女孩的胳膊,紧张地问:“你们在唱什么?”
他总觉得这童谣有些怪,不像是童谣。
小女孩看着他,哇的一声哭了。
严志新拍拍贾清的肩,说:“别这样,你吓着她了。”
贾清心里凉凉的,他突然感到刚才的黑狗根本没睡觉、洗衣服根本没刷搓板、老头儿根本没抽烟锅巴,他们的眼睛都藏在低垂的眼皮底下,死死盯着从面前走过的这两个异乡人。
这时一个白白胖胖,油光水滑的男孩指着严志新尖叫起来:“大哥哥,大哥哥,上啊!”
男孩女孩都朝这边看,轰的一下炸开锅。
“大哥哥,大哥哥。”他们叫着,捡起树枝抓起剪刀蜂拥而上。
严志新吓了一跳,迅速把贾清挡在后面:“干什么!”
左边一个男孩甩着陀螺鞭子向他脸上抽去,严志新啊地低喊一声,捂住眼。趁着这当儿,十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动手扯他的衣服。
贾清完全懵了,愣愣地回不过神,脚下仿佛生了根,半步都挪不动。
严志新大手一挥,推倒三四个小孩,捂着眼抓住贾清向外冲。
孩子们看他要跑,举起树枝往他身上乱戳。不知被谁绊了一跤,严志新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身强力壮的篮球队队长被十几双硬底布鞋踩在底下,怎么都爬不起来。
孩子们欢快地高呼一声,哗啦一下挤成团,扑通扑通叠罗汉一样在严志新身上越堆越高。
光脚男孩在门后看到这一幕,从一幢破破烂烂、半塌的房子里跑出来,上前去拉其他孩子,嘴里说:“别这样,你们别这样。”他很快被推倒在地,赤裸的小腿挨了好几下,痛得龇牙咧嘴。
严志新埋在人堆最底层,感到被一座沉重的山压着喘不过气,树枝扎到的地方又刺又疼,衣服像烂布片,不一会儿就被扒光了。
“我操!”严志新破口大骂,“都给老子滚!”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可爱天真的孩子会变成恶魔。
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还在喊:“上啊!上啊!”声音很尖,很刺耳。
一个长雀斑的女童抓着剪子朝“大哥哥”胸前戳去,严志新惨叫一声,牙咬得咯咯响。
他的||||乳头被扎破了。
无数只手在他身上又掐又抓,他的屁股被人掰开,一个冷冰冰硬梆梆的东西塞进屁眼,好像是陀螺,刮得肠子生疼,没准已经肛裂了。
那一刻严志新冒出这样的念头:完了,要死在这了。真他妈衰,竟然被一帮小屁孩儿干掉。
他动了动酸胀的胳膊,蓄足力气,打算抛开对孩子的温柔,把这群小恶魔掀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这时厚厚的人堆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不到,不到。”
轰的一声,孩子们以聚拢时的闪电速度逃散开了。
10 光脚的阿南
贾清捂着嘴蹲在一边,抖得像筛糠。
长老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冷冷笑了:“年轻人,胆子颇小。”然后他调转视线去看躺在地上的严志新,一寸一寸,从头到脚。
刺眼的天光下,长老显得更老了,干瘦的身体缩得瘪瘪的,像一截枯死的树桩。
贾清听到他的话,脸一下子烧得通红,又惭愧又羞愤,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秋儿在不远处惊呼一声,跑过来,掏出一张手帕要给严志新擦脸。
“滚。”严志新低低吼了声。
他是个男人,从没受过这种侮辱。此刻他光溜溜的,身上被剪刀树枝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深,可是很多,纵横交错。他的□破了,肿得吓人,□里还塞着一只儿童玩具。
严志新觉得自己想杀人。
秋儿被推到一边,十分尴尬地站着。
这时光脚丫子的小男孩跛着腿爬起来,衣服发出悉悉唆唆的响声,众人这才发现他的存在。
小男孩和阿强差不多大,头发像草窝,有点长。他的衣服很破,像叫花子,两只小脚黑乎乎的,一条腿已经紫了。他的眼睛很清澈,在脏兮兮的脸上闪着晶亮的光。
男孩看着严志新,耳根子唰地红了,支支吾吾:“我……我……”
“我叫阿南。”他飞快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溜烟跑了,消失在破屋歪斜的门后。
严志新的脸臭得要死。他抓起衣服站起来,晃了晃,冷静地把几条破布重新穿上。
□里胀痛胀痛的,很难受,像便秘的感觉,可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在长老和秋儿面前把陀螺抠出来。
长老一直盯着他。
严志新被看得冒火,刚要张嘴骂,长老突然开口了,语气很诚恳,可又似乎听不出歉意:“对不住了,客人。村里的娃没管教好,你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一会儿秋儿替你上药。这样的打扮,难免受人排挤,我让人备了几件衣服,你们拿去换上罢。”
这几句话让严志新满腔怒气无处倾泻。他想骂,可又觉得不该对一个老人发火。他感到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具体哪儿不对劲。
再没管教的小孩,也不至于见了陌生人去扎他的□,去捅他的□。严志新想不通。
算了,就当被狗咬了。
贾清始终低着头,他的身体在缩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单薄。
严志新走过去,抱着他前前后后检查:“受没受伤?”
贾清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长老再次冷冷笑了,说:“二位跟我来。”
又到了那幢宅子,很冷清,似乎只住了长老和秋儿两人,空荡荡的,连一个多余的人、一件多余的家具都没有,仿佛阴气森森的道观。
严志新半躺在床上,秋儿端着一盘瓶瓶罐罐走进来,放在床头。
严志新看看坐在一边的贾清,说:“我自己擦就行,麻烦你了。”
秋儿笑了笑:“这么些种类名目,该擦什么,你也不清楚罢。”
严志新说:“一点小伤,本来不需要擦药,你随便给我挑一瓶,我消消毒就成。”
秋儿说:“那些树枝剪刀,指不定沾过什么脏东西,感染伤寒就不好了。”
严志新不再说什么,放松身体躺平。
沾了药的棉签很凉,秋儿的手也很凉,碰到皮肤时,严志新倒抽一口冷气。
长老在外间的厅堂里,无声无息。
秋儿垂着眼。他的眼角向上挑,眼睑还浮了层淡淡的烟红,像雾一样。他露在外面的手腕很细很白。
严志新打量着他,小声说:“长老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爷爷。”
“哦,你父母呢?”
“死了。”
严志新皱了皱眉:“抱歉。”
“没关系。”
“你们村子……”严志新犹豫了一会儿,“你们村子很奇怪,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秋儿的手颤了一下:“我信命。”
“什么?”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严志新没听懂。
秋儿叹了口气,说:“我信每个人的命,都是上天安排好的。譬如爷爷,譬如我,譬如注定在这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