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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里生活虽好,衣食无忧,但他还是想念这种人多吵闹市井喧嚣景象的。他向来就非六根清净之人,也不像二师兄无欲无求到几乎可以青灯木鱼遁入空门,他只喜嘈杂纷闹,生来就注定一辈子是红尘中人。
一个人呆站在大街上露齿傻笑,惹得旁人频频回首,几个姑娘由他身旁经过,偷瞧了他一眼,他颔首致意,却惹得姑娘们羞红了脸。
小春笑得一个叫得意啊,没想到自己还挺本事的,这回出谷说不定能迷倒万千少女,掳获百家女儿芳心呢!
顺道讨个媳妇回去见师父吧!他窃笑着。
开开心心地,小春在涵扬城逛了一下午,见了各式各样新奇的玩意儿,采买的东西大包小包吊得两手臂都是。
玩够看够也日渐西斜了,他这才抱着那堆物品往苏雪楼回去。
苏雪楼外绛纱灯上,这回他懒得施轻功跃上跃下,于是便拣了前门走。哪知门槛都还没跨过去,福福泰泰的鸨母便往他这里撞过来,他没站稳差些飞出去,好在旁边一个姑娘连忙搀扶住他。
“公子小心!”那姑娘说是搀扶,跟着却整个人贴了上来。
“多谢姑娘。”小春笑了笑,不漏痕迹往右一挪,恰好和那姑娘身子错开,连衣角都没让人摸到。
“唉呀、唉呀,司徒庄主贵客光临有失远迎,瞧我真是该死,这么晚才出来,庄主您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见怪的吧!”鸨母扯开嗓门喊着。
小春往鸨母方向看去,只见个身形结实精壮的男子跃下马来,小厮牵了马去,鸨母立刻迎向前像见着金山银矿那般灿烂地笑。
司徒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眸,双眼炯炯有神,身着劲装且动作俐落。他腰间还系了把雕琢龙凤的双柄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几乎只凭气势就能将人扫倒般。
“料峭近日身子可好些?”司徒将一盒人参和红笺拜帖交给鸨母。“这是给料峭的,烦请代传,说司徒想请料峭姑娘过府一聚。”
鸨母打开长盒一看,发现是上好的百年参,笑得更灿烂了。“奴家这就立刻将这盒人参送去给料峭,司徒庄主您还请稍待。”
鸨母走了,另一群人迎上来将司徒奉若上宾,斟茶递水的就有三个,捏腿捶背的也有五个。
“这是什么阵仗?”小春好奇了。
“这是司徒无涯,咱们涵扬绿柳山庄的庄主。”
身旁的娇俏姑娘回答就回答,偏偏一双玉手攀上小春的肩,摸了小春一把。小春这人从来就是只调戏人,不给人调戏的,遇着这样的姑娘当下便闪了起来,两个人一来一往地,在厅里也颇为惹眼。
“绿柳山庄?”小春问。
“绿柳山庄您不识得?”那姑娘柔弱无骨地挨上小春的身,倒也玩上瘾了,调笑地说:“绿柳山庄是武林百年大庄,更是名堂响叮当的天下第一庄。小公子您甚少出门吧,瞧您脸蛋儿白里透红细皮嫩肉地,就没晒过光的模样。”
“天生的。”小春身躯一倾轻而易举地化解那姑娘伸来的魔爪。
其实小春倒是比较好奇这天下第一庄庄主,来见的是谁。
那鸨母口中的料峭,应该是苏雪楼名妓。既然都来到苏雪楼了,没见过当家花旦怎么行!
思绪一转,小春将手上东西全塞给从他身边走过的小厮,要小厮直接送进房,他则三两步翻上楼去偷偷跟在鸨母身后,想见见叫作料峭的,会是怎生的美人!
越了几个长廊楼阁,小春跟着鸨母来到一处僻静厢房,趁着鸨母推门入内,小春身影一闪跟着登堂入室,而后迅速跃上长梁,身影飘忽,快得鸨母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凉得缩了缩脖子。
“料峭啊,司徒庄主又来探你了。”鸨母拉着嗓子喊着。
纱幔半掩的室内犹有丝竹歌舞之声,一对侍儿撩起幔帘,露出帘后抚琴的绿衣女子。
女子手如龋琛Ⅱ锥昝迹萑羟嵩浦卧拢u若流风之回雪,眉间轻蹙带有病色,纤弱动人我见犹怜。
小春又看呆了。
美人啊──
他这走的是什么好运,一出谷就连遇两个天仙绝色。
美人啊──
当下叫他口水横流,止也止不住啊!
料峭接过鸨母递来的锦盒与红帖,拆开红帖取出里头的小红笺和银票一看,苍白的病容上又添一抹苦涩。
“过府相聚再附银票十万两……十万两要我去绿柳山庄……他怎么还不放弃为我赎身呢……”料峭清咳两声,搁下了红笺。
鸨母一听十万两,两眼当下大放精光,强取了银票塞入怀中。
鸨母笑若春花初开地道:“我的好女儿、好料峭,你这回遇到的可是贵人啊!难得绿柳山庄的司徒大庄主要替你赎身,这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娘这就去替你把卖身契找出来,你等等,娘去替你领司徒大庄主过来。”
料峭掩唇再咳了几声,也无心应答,望了退出厢房的鸨母一眼,低头看那红色锦盒,心里头百般滋味难以说清,愁容满面,锁眉不展。
忽地,有只温暖的手翻过她的手腕,如葱玉般修长的手指端按在她脉门之上。
“你……”料峭一震,心中大惊,身旁不知何时竟坐了个风神秀朗的俊美少年。
小春方才先是在梁上看了料峭一会儿,发现她病得不轻又没好好调理,整个人消瘦得像凋零黄花似的,真是令人心疼,所以脑袋都还来不及细想,手脚便先行,翻下梁来了。
仔细切脉以后,小春端坐后正色说:“姑娘你脉象浮而弱、血气不通、邪气痈肺,又肝火生旺,似抑郁成疾,是肝郁外感之象。”
“敢问公子你是……”料峭努力克制心中慌乱,问道。
“唉呀,瞧我这都忘了,真是对不住。”小春说:“我刚才跟鸨母进来的,原本只是好奇想见见能让天下第一庄庄主倾心的美人,后来看到美人你似乎久病不愈的模样,便一时忍不住走上前来。如此唐突,料峭姑娘千万别见怪。”
小春忽又莞尔一笑。“依我看,料峭姑娘你的病虽然不重,不过却来来回回好不了,挺是扰人。姑娘你看了多久大夫了?是否都不见管用?但是这都不打紧!今日你遇见了我赵小春,一切旧疾沉痾都将手到病除、药到根治。不是我夸口,这世间还没我治不好的病。”
小春迳自取了纸笔,在案上挥毫开方,一点也不顾身旁主人诧异的眼光。
料峭在风尘中打滚数年,多少也练就微薄识人本领。
她见小春下笔潇洒不羁,字迹豪迈天成,由书帖最易看出一人性格如何,再见小春神色自然没有半点轻薄举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苦苦一笑,道这小兄弟虽然唐突闯入,但应该并无恶意。
“一日一帖,连用十四日始见成效。但出了效果以后还得继续服用三个月以上,等完全不咳了,也就差不多好了。”
小春将墨迹未干的药方递给料峭,料峭一看不免又是讶异。
“小公子你开的这方,不都是些寻常草药?”料峭疑惑问道。
“我猜以你这苏雪楼名妓的身份,又是绿柳山庄庄主心上人,你家妈妈对你的病肯定下极功夫,人参、灵芝、何首乌,绝对四处搜罗来让你补身子。”
“的确如此,原来弄巧反拙了吗?。”料峭这才醒悟小春方子当中用茯苓、鲜杷叶用意。
“的确。”小春笑说:“姑娘你身子底太虚,正是俗话说的虚不受补,这些东西性温易燥,姑娘你身子已经坏得不能再坏,越吃只会让你的病情越加恶化而已。其实寻常性平性凉的山草药对你而言最好,慢慢调养不可求急,扔了那些人参灵芝等等,过个几天你的病就会有起色。”
料峭收起了方子,颔首道谢。“料峭的病若能痊愈,当会好好酬谢小公子。”
“公子就公子,为何特意加个小字。”小春绽笑。
“赵公子你年纪轻轻便出来行走江湖,家里人不担心吗?”料峭说着。
“家里人早没了。”小春不以为意笑着说。
他随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料峭姑娘,你在这苏雪楼,认识的人肯定也多多,请问你可曾听闻江湖上一个叫石头的人?”
“石头?姓石名头?”料峭回问。
“欸……不瞒说,石头是我大师兄的小名,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本名是什么,他在外头很久了,我这回出门也想说找找他,可是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晓得……”小春想起久未谋面的大师兄。
师父那日寿辰席间听见五师兄和六师兄说大师兄在外头闹了很大的事,跟着便不太开心,不知道大师兄如今怎么了。大师兄在他十二岁时就离谷闯荡,他连大师兄的样子都快记不得了。
师父那么挂念大师兄,这回要是能和大师兄一起回去,师父肯定会高兴的吧!
“若只是小名,这天底下取此等小名之人只怕多不胜数。”料峭歉然说道:“不知姓名的话,料峭能力浅薄,实在帮不上忙。”
“无所谓、无所谓,这事也不急。”药方子给了,美人也得见,现下无事小春便要告辞,然再见那装着百年老参的红锦盒,漆黑双目又是一转,笑道:
“既然姑娘不宜食用大补之药,这人参想必也没用处了吧!”
“赵公子若不嫌弃,就当料峭取方之礼,您请收下。”料峭也不吝啬心疼,顺手将红盒递给小春。
“多谢!”小春喜孜孜地接过盒子。“我有个朋友这几天受了重伤,这人参刚好整条切了煮煮水,给他当茶喝,补血补气一下。”
忽地,厢房木门被人一掌震开,一阵大如洪钟的声音传来,小春转头,刚好见到司徒无涯不快地向前走来。
司徒带着强加压制的怒气道:“我还以为你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原来是有恩客在。”
料峭脸色稍稍一变。“司徒庄主何出此言?”
“你把我送你的东西转送给他?”司徒见到小春手中的锦盒,脸色当下比乌鸦还黑,手一伸就要夺回。
小春立刻把锦盒攥进怀里,双脚移位,让司徒扑了个空。
小春直道:“料峭姑娘用不到所以把它送给了我,这等灵药要用得其所才不叫暴殄天物,它交给我自是最好,我连一根人参须都不会虚废了的。”
“这位赵公子是来替我看病的,司徒庄主还请自重。”见他二人一言不合,只怕就要打起来,料峭急得直说。
“要我自重?好,就当看你的面,东西给你了,你爱送谁就送谁我不管。”司徒不悦地收回掌,再道:“你的卖身契我已经拿到了,这里你无须再留,跟我回绿柳山庄吧!”
司徒往料峭走去,也不问佳人意愿一把扶起纤腰揽入怀中,惹得料峭惊呼一声:“放开我。”
“英雄大会在即,你在苏雪楼我顾不了你,只有将你带回去才好照料。”司徒态度强硬地说着,完全没在意怀中料峭的挣扎。
小春哪见得这等强抢民女……呃……妓女……呃……名妓……的事情发生,二话不说跳上前去又和司徒缠打起来。
司徒自忖武功不弱,但对上小春以快取胜的招式路数又得顾及怀中之人,不免有些吃力。
然而小春三招过后真气不继就显疲乏,他昨夜一整晚为了减轻云倾毒发之苦,应是输了大半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