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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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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现在有时会给自己一些如果。
如果他没有收下那把逆水寒,他和书生也许根本不会相遇。用不着喜怒哀乐日夜念盼着了断,千里路途上每一步的血泪也就不必流。好。
如果他收下了逆水寒,却没有看到那本书,他和书生相遇,却不用相知。杀。你死或者我活,干净利落,也好。
而现实里,他们的剑那么快,却一次次的失手。
那时侠客每分每秒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书生能听懂他的琴声,却不相信他的清白。一个可堪他知音的人,怎么可能是叛国之人!而他,纵一次一次的与他刀剑相向,却还是愿意相信那最初认识的那个青衣书生,总有一天可以明白他的清白。
可他每问一次,书生便说一次不信。侠客后来才知道,不是书生不愿相信,实在是证据确凿没有书生不信的理由。在江湖混久了,就慢慢的忘了江湖规矩并不是王法。而江湖跟家国天下相比,不过是一场游戏。
侠客终于累了。他不明白书生何以走到与他对峙金銮殿的地步。他不愿去想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他的逃亡。他还记得那意气天高踌躇满志的书生,是他的知音。于是他愈发的恨。他用那王法去对付书生,正如书生对他做过的一样!不管是为了过去还是为了让那书生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可他并未尝到快乐。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书生的笑容总是嚣张的耀眼。如果不这样,又怎么掩藏内心的无奈。
在人群中书生曾经与他对视过一瞬间。烟消云散的恨,剩下的,竟然只是无尽的悲凉。他忽然希望不要见过那本书,也许书生那时也在希望侠客不要拿那把剑。
可他们在那儿,既不能放下手中的剑,也不能摒弃前嫌。只因为一个没有理由,一个没有可能。他们只有战。
用的是他们曾一同搏出生天的那套剑法。
侠客真心的想生死又算什么东西?人生如梦,不如让我就这样死在他剑下。死而无憾。他知道书生也是这样想的。那不是一场复仇,不过是一战,倾力一战,生命的一叹!
乃至于他的剑劈进书生的身体时,他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不是因为书生的血那么热几乎灼伤了他,只是因为他没想到,书生竟然会败给了自己。这奇虎相当的对手,决不可能败在自己手下的对手!
书生眼睛里,有一些无奈和不甘。可没有回头路了……
侠客想起来了,劈进书生身体里的,其实是王法。
如同夺去了自己众多东西的一样。
这天下难道不是一出戏?只不过看戏的演戏的,并分不清谁是谁。
他和书生,这又是给谁唱了一出?

“……我杀了你的谁?”
听着还算平静的声音,戚少商只觉得松了口气。拥着那人往马下来,却原来软倒的身子惊出了他一头的冷汗。
“惜朝!”
那人稳住身子闭了眼咬紧了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杀了你的谁!”
“先回房再说……”
“说!”
光是看着他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但顾惜朝没有移开眼睛,他看他收了伸出来的手,看他定定的站直了身体,看他的脸色,白的像上好的竹梅宣。
“你叫穆鸠平老八,我却未见过其他几个,是不是……” 
“是。”回答的快,如刀斩乱麻。
顾惜朝反映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退了三步开外,手心被自己握得生疼,冷得很。抬眼那人还站在原地,脸上平静的,眉眼正看着自己。他咬牙,笑了。
“不出所料。杨无邪说我欠你人命债。原来不是。我欠你,是当时没有相信你。我该信你的……我若信你,就该跟你的兄弟一样,死在那条上京的路上。”
“你是信我的,否则我怎么还有命在?”
“或者是因为救你的人太多了。”
“你……已经知道了晚晴小姐的事?”
“听闻她是我的妻子,为救我而死。”一语盖过其中的纷扰,两人心头同时划过一些无奈,看着对方的眼睛里,有些欣慰。
“怪我,只告诉了他休要提你我之间的恩仇。”
“也没什么不好,他若不说,你今天会告诉我?”
“也许明天告诉你。”
那人轻摇了摇头。“是杨无邪说的倒好些。若是你说的,我还要担心你是不是有所隐瞒。”他欠那女子已够多…… 眼神转了一圈终又抬了眼看戚少商道:
“大当家的,你不杀我?”
戚少商笑,“你我之间的事不是生死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哦?”顾惜朝上前了两步,“那要如何解决?”
时间倒流难道会改变什么?他们依旧一个是大侠,一个是书生,大侠被书生追杀,浩荡千里,几百条人命。说这是命也好,运也好。这大概就是他们的人生,真实的,一刀一剑,一滴一滴血累积的人生。
于是两人一同笑了。如同那年的击掌盟约,纯粹的为了对方。
“……我,代他们杀辽狗,退金贼。 还山河国土,慰藉他们在天之灵!大当家的,这还不了的人情债你又怎么还?可愿同我一道?”
那时顶棚错落的木缝间散射进来的一缕缕阳光熨帖在那人身边,光晕下的眉眼中带着无比的刚强和自信。 戚少商有些庆幸自己相信了顾惜朝。那一段回忆是他们对死去的人唯一的敬意。还好他,重与那人分担了起来。他没有信错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除了
“愿意!戚少商荣幸之至!”
“好!”顾惜朝笑的很欢喜。抬了一只手掌静静的在空中。
戚少商扬手。
啪!
击掌盟约。永不相负。
顾惜朝眉宇间的喜色变成得意满足,转身拉着人就往外走。
“走,去找杨无邪。” 
“找他作甚?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前堂有我顶着,有话明天再说。” 伸手在袍袖里找了他的手,戚少商握紧了微微拉住了那人的脚步。看他面上虽轻松,戚少商却知道他痛自己当初的失去心里不好受着,不由自主的有些后悔,上前了一步给他依靠,
“找他把上次要给我的那什么名单拿来看看,正好跟你前堂的那些‘朋友’好好聊聊。”笑着看某龙露出无奈的笑,顾惜朝挑眉道:
“顾某做过的没什么不敢认的。没做过的,却也休想来凑热闹。”
戚少商便不再说什么,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掌来,掌心静静躺着一颗墨色药丸。看着那藕荷色的指尖衔起放进两瓣薄唇内。
“他们若出言相逼……我倒该为他们担心。”
轻笑一声,转眼那手掌心又托了几颗糖果伸过来,鼻翼间满是红果的酸甜。顾惜朝取了一颗在眼前仔细打量,轻轻的道:
“难怪杨无邪赌定了你不会告诉我。”就是这点苦都不愿他细品。
“杨无邪会打赌?”
“他也输了。这一输,就输掉了自家的代楼主。”将糖果丢进嘴里,顾惜朝笑得愈加得意了十分。
“谢顾公子处处提点着在下。”于是跟着迈步,外面的阳光微微刺眼,温暖的风正包围着他们的手,那人未挣,戚少商想。那人未挣。
“过奖了。只是能让杨无邪如此邦定跟顾某打这个天大的赌,戚大侠也功不可没。”回头看他低声笑道:“不要我得命,却要我得手么?”
戚少商赶忙放松了手劲,骚红了脸不敢看那人微笑的眼。眼前的路,是宽阔的。他高抬了头,自觉神清气爽,沉寂了好久的激|情盈满了身上每个毛孔,叫嚣这一种盼望。
与一人上天入地走一遭的,盼望。
话已不必再说。事也已做绝。等的,不过就是一个了断。
“大当家的还没听过我说好听的话吧?”
“让他们追着也到北面也好,听小妖说正缺人手。反正都是打打杀杀,战场岂不是更合适?”
“这倒不像个大侠该说的话。” 
“对你,我并不是个大侠。”
说话间已远远看到敞开的朱红门扉,一名小童正从里面迈步出来,一看到他们二人怔了一怔便飞快的跑将了回去,他们停下了脚步。不一会一人慢慢走出来,不是杨无邪是谁,只见他在门阶上站定了,向两人的所在静静的看。 
戚顾二人抱拳。
该谢他的。
杨无邪回礼便转身进去了,下一刹青天白日的爆发出一阵急雷几乎将那偌大的厅堂房顶掀了去。挑眉等着家仆四散,乌泱泱得人头攒动,顾惜朝淡淡的开口,头也没回:
“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时风正鼓起他的衣袍发丝,飞扬着缭乱着似要带他直上九天一般。戚少商看着,温柔了眉角,往前去一步拓上他的背影。倔强的挺直的,契合在他怀里心上。
“没了。去吧。”他一字一字仔仔细细的说。
好像说了一句再见。向过去。

1001――那一夜的日头 作者:老尔

渐渐的便入了秋。
青衫的外头有时便会多了件披风,茶壶里热水也常换,温温的水,润了喉也暧了心。

戚少商坐在屋外的条凳上,夜凉如水,偏是他身体强健,到也不以为忤。
“大当家的。”
门帘掀开一角,那人半倚在门框上,挑着眉。
戚少商偏了偏头,也不回身,只是指了指天空,“今晚月圆。”
“还不知道大当家原来有这雅性。”说完便进了屋,执着门帘的手一松,啪嗒两声拍在门框上,碎了夜的静。
戚少商又待了一会儿,这才起了身,进了屋。
“今天的月亮真好,真圆……”
“然后呢?”
然后,便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那时的戚少商还正值年少轻狂,有次犯了事,跑到个穷山沟沟里,敲开了户农家的门,借宿。
借助的那户农户里有个老大爷,整张脸皱着跟晒干的橘子皮似的,花白的胡子都可以拖到地上了。
戚少商跑去借宿的当口,老大爷正坐在门口,原本欣喜的眼神一看到戚少商便暗了下去,可还是答应让戚少商在柴房里暂住一宿。
大半夜的,戚少商便突的醒了过来,翻来覆去的实在睡不着,便起身在院子里溜达,灰蒙蒙的看到了个身影窝在门边,便奔了过去,想是这穷山里竟然也有贼人。
一拳头就差点招呼在对方身上,幸好戚少商反应快,才没再闹出人命来。
“老伯,大半夜的,你坐在这干嘛。”
“今晚月好。”老头子也不在意这人差点就伤了自己,招呼戚少商搬了块凳子一同坐下,顺手把酒壶塞在戚少商的手里,比了个手势,这酒可是背着儿子喝的。
“月好你也不怕招了风。”
“老喽,睡也睡不着,又怕她要是来的时候没见着人,不敢进屋,又跑回去了。”
“她是谁?”戚少商有酒便好,当下就跟老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大爷的眼神一下子温柔起来,戚少商也说不得准,那双眼睛其实已经混沌发黄了,只是觉得当时心里就这么软软的,听着从老大爷漏了风的牙齿讲出来的故事。
当年老大爷还是小伙子的时候,喜欢上了邻家的小闺女,可是这闺女家里嫌老大爷家里穷,硬是远远的把闺女嫁给了山那头的大户人家做小妾。原先两人商议着实在不行私奔算了,可说着说着,小闺女便哭了起来,爹的年纪大了,娘的身体不好,这下聘礼的钱全拿去看病了都还不够……
老大爷叹了口气,当年她这么一哭,我也懵了,想到家里明天还等着我去割谷子,爹的风湿犯了,躺在坑上动都动不了,这事便只好搁了。
不过,老大爷顿了顿,我俩约好了,等我们都无牵无挂的时候,她便抛了一切来嫁我。说这话时,老大爷的眼神闪亮亮的,咧着嘴,又灌了一口酒。
这日子啊就是太阳从这头升起,再从那头落下,我也依着爹娶了房媳妇,生了大胖小子。有时听从山那头传来的话,她的日子过得也不错,不错……
“过得不错,你还想她?”
“你不懂,你还小,她啊,是我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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