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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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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叛儿轻叹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用多说了,我答应。这不是帮你的忙,而是我自己救自己了。”

武卷儿低声道:“多谢。”

楚叛儿苦笑道:“没必要谢我,只要你们武家别再追杀我就谢天谢地了。”

武卷儿道:“我………我们……四天前就……就已经撤回……”

楚叛儿松了一口气,笑道:“难怪这几天风平浪静。”

武卷儿也微笑起来,抬眼瞟了瞟他,细声细气地道:“前几天,让你受了许多苦,还望你别生气。我会……我们武家一定会……有所补偿的。”

楚叛儿连连摇手:“别别!”

*** *** ***

秦川咬牙道:“这小子真糊涂!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差一层窗户纸了,怎么还不明白呢?上啊!”’他是真替楚叛儿着急上火。

武翠娥却已“上”了。

秦川再也无法偷听下去了。武翠娥的胴体在他眼前摇晃着,扭动着,烛光在她赤裸的胴体上滚动。

秦川现在觉得,偷听别人说悄悄话,终归不如自己看一场“大秧歌”。

美妙、畅快、飘飘欲仙的“大秧歌”。

他的“大秧歌”。

*** *** ***

武卷儿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坐在那里,端庄、艳丽、冰冷,使他害怕。

无论如何,他就是怕她,怎么暗自鼓劲也没用。

武卷儿缓缓道:“你准备怎么着手?”

楚叛儿沉吟道:“我还没想好。你有何高见?”

武卷儿微微摇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叶家姐弟当然是作一路走的,过三眼和程四娘显然也在一起。但我们就是不晓得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要到哪里去。”

楚叛儿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好吧,既然你已说过这件事由我来管,你就用不着再操心了。该怎么着手,是我的事。”

武卷儿冷冷看着他,就像他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楚叛儿站起身,拱手道:“告辞。”

武卷儿还是不吭声,一直等他走到门口了,才冷冷叱道:

“站住!”

楚叛儿站住。

武卷儿似乎有点恼怒地微皱着眉头眉头,低声道:“你要到哪里去?”

楚叛儿道:“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好赶路,天不早了,我也很困了。”

武卷儿咬咬牙,啐道:“还没起更呢!你急什么?再说,再说我已经给你订了房间了。”

楚叛儿道:“哪一间?”

武卷儿道:“对门。”

楚叛儿道:“谢谢。我就去对门。”

他拉开房门,武卷儿急道:“还有件事,我一定要马上告诉你。”

楚叛儿扶着门框,头也没回,冷冷道:“什么事?”

武卷儿的脸更白了,白得透出了淡蓝色,她的眼睛愤怒地瞪着他后背,嘴唇都已失去了血色。

但她没有发作,她极里控制着情绪,她的自制力一向很强。

“没什么……你走吧!”

她的声音低沉冷酷,让他想起母狼受伤后的低嗥。

楚叛儿心里一寒。

*** *** ***

他连夜离开了鱼河堡_

他的确不知道那四个人去了哪里,但他也的确知道他该在哪用。

寒冷的春夜里,楚叛儿孤独而又坚定地走向东方。

他要去中梁狐歧山,他要去找孙二娘,他要去查明潘造化被杀的真相。

他坚信芦板寨一役绝对是一个圈套,李仁义不过是一块可怜的诱饵,而潘造化就是一匹狼,饿狼。

绳套是什么?执绳子的手是谁的?

他不知道这个圈套和榆林那次暗杀有没有联系,藏在背后的是不是同一只手。

他不知道。但他怀疑。他也并非十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怀疑,他就是怀疑。

他很庆幸自己不必再去榆林。

和武家的恩怨从此可以了结了。虽然他无法不去想念冷傲美艳的武卷儿,但他绝不想再看见她。

他宁愿让她变成他的梦,而不是现实。

他无法抑制住在她面前时从心底里泛出的害怕。

老天,他为什么要怕她?

第八章 侠踪重现

孙二娘累极了,这十几年来,她从未像这几天这么疲劳过。

她忙着调遣人马去芦板寨争夺潘造化和十八护卫等数十具尸体,因为官府也很想利用这些尸体邀功;她忙着准备灵堂棺木等一应事物,忙着抚恤死难兄弟的家属;她忙着暗中调集亲信汇聚总寨,以防内乱——总寨里还有那么几个有权有势的大头目想取代潘造化的地位;她忙着飞檄吕梁十八寨,严令他们冷静克制,沉着应变;她秘密派出了不少心腹去调查真相,去京城绑架仁义镖局的人,追查货主是谁……

她肯定芦板寨一战是阴谋。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丈夫的武功机智。她知道潘造化绝不可能是在惨烈的搏斗中战死的,潘造化一定死于暗算。

除了暗算,没有人能杀死潘造化。

快四更了,孙二娘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卧房,吩咐侍女们别来打忧她,让护卫们在院外警戒,然后才慢慢掩上门,插好门栓,背靠房门,闭着眼睛歇了好半天,这才长长嘘了口气,慢慢走到床边。

流苏帐低垂着,金炉上熏着苏合郁金香,房间里烟气氤氲,使人沉沉欲睡。

孙二娘打了个哈欠,伸手掀帐。

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飞快地戳在她心口上。

孙二娘吃惊地看着那只手,睡意全消。她想喊叫,又想呕吐,但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那只手慢慢点了她哑穴,然后牵着她的手,将她拖进了流苏帐里。

孙二娘被平放在床上仰躺着,她看清了躲在床上的人。

孙二娘都快气哭了。

那个制住他的人,竟然是楚叛儿。

这小子怎么上山来的?这小子怎么混进她卧室来的?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近几天狐歧山上,可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天晓得楚叛儿是怎么溜进来的。

楚叛儿盘腿坐在她身边,很认真地端详着她,对她愤怒的眼神浑不理会。

他的神情很严肃,他的声音非常低沉:“看来你并不怎么伤心。”

孙二娘的确不怎么伤心。她和潘造化早已行同仇人,他们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互相敌视。

对于她来说,潘造化早已不是她心目中的丈夫了。她心目中的丈夫潘造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豪放不羁的大丈夫,可那个潘造化已经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楚叛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本不该在你房里出现?你在猜想是不是有内奸放我进来的?”

孙二娘的确是这么想的。

楚叛儿道:“你错了。我是自己溜进来的。也许你以为这狐歧山上戒备森严,固若金汤,但实际上只要我高兴,就可以来去自如,神不知鬼不觉。”

孙二娘当然不相信,而实际上楚叛儿的确也是在吹牛骗人。

要不是有宝香姑娘做内应,他绝对没能耐进来。

楚叛儿顿了顿,叹道:“我来找你,是想弄清你丈夫被杀的真相。我想你自己一定也很想弄明白。”

孙二娘的确也很想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潘造化已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毕竟是二十多年的结发夫妻,她必须为他报仇。

楚叛儿用清晰、低沉、缓慢的声音说道:“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相信这混账小子的能耐,相信他真的能查明真相。

楚叛儿解开她哑穴,一字一顿地道:

“我要你告诉我,十五年前你丈夫潘造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无端地要将吕梁十八寨的指挥权拱手让人,他想让给谁。”

*** *** ***

又看见那片茂密的、碧云一般在山谷间舒展的柳林了。

又看见那许多条弯弯曲曲的林中幽径了。

他们远远停下来,怔怔地眺望着铺满山谷的柳林,看着清亮的泉水从柳林中流出来,流进胡良河,看着那隐约还立着的断断续续的院墙。

他们回来了!

他们回到了他们出生、成长、充满快乐也充满青春的甜蜜、烦恼和痛苦的地方,回到了他们的家乡。

那里,柳林深处,曾经是他们的家。

他们已经回到家了,却发现自己再也走不动了,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绊住了他们的脚。

当年,他们走出那片柳林的时候,新鲜得像这三月初的柳叶,清新如这三月初的春风。他们的心活泼泼的,如正在他们头顶啁啾飞翔的乳燕。

那时候他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新奇、刺激的幻想和希望,那时候他们的心灵和肉体都鲜活可爱,不曾受过什么了不起的创伤。那时候他们认为他们可以充分地认识并改造他们置身的世界,而无须付出太多的代价。

那时候他坚信许多真理和格言,坚信忠诚、正义和仁慈的神圣力量。

现在他们回来了,身心疲惫、伤痕累累。他们已不再年轻,不再那么冲动,不再那么绝对,不再那么轻视生命。

他们已不再轻信,不再有“崇拜”这种感情。

如果说,还有什么依然未改的话,那就是爱,就是情,就是对爱情的态度。

还有他们互相凝视时深情的目光。

她牵着他的手,轻轻说道:“我饿了。”

他知道她并不饿,他们刚刚在前面一家小店里吃过午饭。

她只不过不想这么快就走进那片柳林。她还无法适应这种强烈的刺激,还想远远地呆着,多看看。

一如你无法很快相信极度幸福的降临。

于是他微笑,柔声道:“巧得很,我也饿了。”

这是一片荒凉的废墟。

残败的门楼、坍塌的墙壁、斑驳的廊柱,点缀着疯长的野草和茂密的柳林。

野狐在野草间出没,俨然是此间的主人。

已经是三月初七了。柳叶已绿,野草茂盛,杂花遍地,百鸟齐鸣,但这一切都未能使这片废墟显出一丝活力。

因为没有人。

没有人欣赏的画,哪怕再高明再灵妙,也只不过是一张纸上涂着的墨迹。没有人欣赏的风景,哪怕再优雅再瑰丽,也只不过是无意义的一些东西的堆集。

有人,才有这个世界的灵妙,才有活力。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分开了野草,惊走了野狐——有人来了。

两个人,走进了这片废墟。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会……”其中一个人在低声叹息。

这是个女人,年纪虽已不小,但仍然相当漂亮,不仅漂亮,而且成熟,充满了魅力。

走在她身边的,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是个有钱的士绅,属于被乡民们尊称为“某某员外”或“某某老爷”一类的人。

他也在叹气:“许多年没人住了。”

女人道:“也就才十几年嘛,怎么就破败成这样了?”

男人微笑道:“才十几年?十几年时间,天地都可能翻覆,何况一座庄院?”

女人环视着残垣断壁,长长吐了口气,喃喃道:“还有谁会记得,这里曾经住过好几代武林大豪呢?还会有谁知道,这里就是昔年名震天下的万柳山庄呢?”

沉默。

良久,男人才慢吞吞地道:“你错了。”

“我错了?”

“你错了。”

“哦?”

“我还知道,你也知道。风淡泊知道,柳影儿知道。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知道。”男人严肃地说: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知道。”

断垣后面忽然站起来一个人,柔声笑:“说对了。”

*** *** ***

“你说,我们真的不会被人认出来吗?”

“不会。

“假如认出来了呢?”

“认出来了又怎样?”

他们背靠着一棵老柳树坐着,吃着干粮。他们装扮的就像是一对过够了苦日子的农夫,不得不逃到另一个地方去继续过苦日子。

独轮车支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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