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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不否认,楚叛儿是她众多的崇拜者中,最有可能成为她丈夫的人。至少,她知道家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至于楚叛儿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不太想知道。
她并非一定得嫁给楚叛儿——她一直都这么认为。当然了,如果她知道楚叛儿娶的是另一个女人,她也一定会气得要命。
现在,她动心了,被一个看了她两眼的奇异少年的目光打动了芳心。
她觉得心里很烦,很空虚,就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弄丢了。
她本不该动心的。无论如何,他也还是个孩子。可她偏偏就动心了。
她细细地琢磨着他看她时的那种目光,一时间似已痴了,连有人走进来都没察觉。
“卷儿姑姑,爷爷叫你。”
进来的是小三儿。
武卷儿吓了一大跳:“什么?”
小三儿笑嘻嘻地道:“爷爷叫你去呢!”
武卷儿啊啊了两声,蓦地红了脸——天啦,她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她怎么能这样呢?
她怎么会这样呢?
小三儿吐着舌头,刮着脸羞她:“又想楚叛儿了,对不对?”
武卷儿轻轻哆嗦了一下。
自从看见那个奇异的少年之后,她的心思居然没有一点放在楚叛儿身上。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三儿看见她脸上红潮未退,吃惊地道:“卷儿姑姑你怎么了?”
武卷儿勉强微笑了一下:“头又有点痛了。”
小三儿放心似的拍拍心口,笑道:“卷儿姑姑以后可别再犯头痛病了,吓都能吓死我。不过呢,我知道卷儿姑姑这病以后是好不了啦!”
武卷儿强打精神,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好不了?”
小三儿叹了口气,微笑道:“卷儿姑姑这头疼痛呢,是一看见楚叔叔就常犯,今天就犯了三回了。所以呀,姑姑这头痛病,这辈子也治不好了。”
武卷儿嗔道:“小三儿,尽不学好!你才几岁,就开始乱嚼舌头了!”
小三儿笑眯眯地道:“说小也不小啦!姑姑,小三儿都十六啦!”
她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告诉你呀,姑姑,爷爷找你,九成九是为了楚叔叔的事。昨晚我娘还跟我爹说起这事呢!”
武卷儿心乱加麻,忍不住沉下脸,叱道:“你回去告诉你爹爹,我的事不要他们多嘴!以后你们也少在我面前提什么楚叛儿什么楚叔叔的,记住了没有?”
小三儿目瞪口呆。
她实在弄不明白,她的“卷儿姑姑”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武卷儿又冷冷道:“你去跟爷爷说,我头痛,我要休息,谁也别来烦我。”
*** *** ***
程四娘也给她的两个打手下达了“谁也别来烦我”的命令。
她实在需要关上门,好好清理一下。
她的房间需要清理一下,她的身子也需要清理一下,但更需要清理的,是她的思绪。
她放了一大盆热水,将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浸泡擦洗干净。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胴体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泪水忍不住籁籁而下。
她有许多年没有哭过了。
如果不是昨晚来的那个“小魔鬼”,她甚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流泪了。
他实在是个魔鬼,也许比魔鬼还要邪恶。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他眼中嘴角那种诡异邪恶的微笑,就会看见他的一双手。
那双手初看起来纤巧文弱,甚至有些秀丽,可一旦放到她身上,她就知道那双手的邪恶了。
她真的差点被他那双手弄死了。
起先她并没有将这个自动飞来的“童子鸡”放在眼里,她还准备“吃”他,教他几手。
结果是她刚搂住他,就被他点中了麻软二穴,然后是哑穴。
然后他就审问她,逼她说出一个人的下落。
她的确不知道那个人的下落。她已有十几年没听说过那个人的消息了。
可他不相信。
他开始拧她,他拣她最吃痛的地方拧她,他用细细的鞭子抽她,在她的伤口处洒上盐末……。
她自记事以来,从未受过这种羞辱、这种折磨、这种苦难。
可她居然并不太恨那个小魔鬼。
因为她发现,那个小魔鬼实在很像一个人——一个她永远也忘不了的男人,也就是那个小魔鬼要找的人。
她惟一爱过的男人。
所以她不恨那个小魔鬼。她落泪是为她自己的一生伤心。
也为她失去的情人伤心。
程四娘放声痛哭。
第三章 是谁
西北一带的江湖好汉,没有人不知道榆林有两大奇人,其一当然是武神功,其二就是过三眼。
武神功的声望是闯出来的、杀出来的、拼出来的。过三眼出名,却是因为他精擅一门手艺。
这门手艺其实也不算什么很神秘的行当。江湖上许多人都会玩这门手艺,但靠它出大名的人,普天下绝对超不过十个。
这就好比是木匠活。天下的木匠成千上万,能以此名满天下的,又能有几个?
这门手艺就是“易容术”。
过三眼的“易容术”,也许还不能说已独具天下,但在西北,也的确没人能比得上。
“过三眼”不是真名,他的真名叫什么,知道的人很少。而这个绰号,似乎又和易容术没什么关系。
神佛中的不少是长着三只眼睛的,比如楼陀罗,比如准提,比如护法神大自在天。江湖上说某个人“长了三只眼睛”,意思是指此人神目如电,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神目”和“易容术”初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关系,可你只要细想想,就会发现,精擅易容术的人,要想“神目如电”,实在很容易。
有些地方,你本来是进不去的,可假如你换上另外一张面孔,就可以畅行无阻。同样,有些事物,你本来是看不见的,如果你能变成另外某一个人,就可以一览无遗。
这就是易容术的妙用。
楚叛儿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精——他想趁夜色溜去找过三眼,想办法将二杆子变成另外一个人。
那样的话,二杆子将很泰然地从武家控制下逃脱,楚叛儿也用不着去担“把朋友推进火坑’的罪名了。
依他想来,只要能见到过三眼,过三眼一定会帮忙的。毕竟,他和过三眼交情很不一般。有他楚叛儿开口,过三眼能不给面子吗?
只可惜他想错了。他的确很平安地溜进了过家,可过三眼就是不肯给他这个面子。
*** *** ***
过三眼白白净净的,斯斯文文的,不高不矮,不瘦不胖,看起来很像个饱学士子。
过三服总是把脸收拾得很光洁,使人很难确认他的年纪。
第一眼看见过三眼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人很年轻,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再看第二眼奇。сom书,又会发现这个人并不像初看那么年轻,至少也有四十岁了。
看到第三眼的时候,就没人敢十分肯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个男人了。
过三眼扮起女人来,简直能让所有的男人发疯。
这么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很奇特?
像过三眼这种以精擅易容术著称的人,居然“胆敢”安居乐业,岂非也很神奇?
楚叛儿在江南遇见过三眼时,就问过过三眼:“会易容术的人,向来都不肯抛头露面,更不肯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别人,你为什么例外?”
过三眼悠然道:“我为什么不能例外?”
这回答当然不能让楚叛儿满意,于是他又追着问:“难道你不怕被仇家找上门要你的命?”
过三眼微笑,道:“我当然怕。”
楚叛儿奇怪了:“既然你怕,为什么还要在榆林定居?”
过三眼道:“因为我没有仇家。”
楚叛儿吃惊得要命:“你没有仇家?——一个会易容术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仇家?”
过三眼淡淡道:“这个世上,有许多你想不通的事。我也有许多事想不通,于是我就不去想。这么一来,想不通的事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了。”
这个回答同样不能让楚叛儿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他还想再问下去,过三眼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答了。
*** *** ***
楚叛儿一下跳了起来,吃惊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过三眼淡然道:“我说我没兴趣。”
楚叛几道:“没兴趣?这叫什么回答?”
过三眼道:“这是最妥帖的回答。我的确对你说的事情不感兴趣。”
楚叛儿道:“我也没要你感兴趣,这本来也就不是件有趣的事。我是在求你帮忙!”
过三眼笑笑,慢慢道:“这个忙,我帮不了,而且也不想帮。”
楚叛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你不想帮忙?”
过三眼好像已有点不耐烦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楚叛儿愣住。
过三眼竟然不肯帮朋友的忙,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楚叛儿虽然仅和过三眼在江南打过三次交道,却一直自认为和过三眼挺投缘挺有交情。他一向都觉得过三眼这人很够意思。
现在坐在那里满脸不耐烦的过三眼简直和他在江南遇到的过三眼判若两人。现在的这个过三眼实在里太不够意思了。
楚叛儿只觉一股怒气直冲泥丸,他简直忍不注想指着过三眼鼻头大骂,简直想转身就走,从此后再也不理过三眼。
但楚叛儿既没有拂袖而去,也没有大发雷霆。
他还想再劝劝过三眼。也许刚才他还没把二杆子的处境说明白,也许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头,也许他刚才礼数不够周到。
毕竟,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面子上过得去过不去的问题,还涉及到二杆子逃得了逃不了的问题。
谁叫他楚叛儿是秦大少的好朋友呢?
楚叛儿面色和缓下来,他忽然恭恭敬敬地给过三眼作了一个揖,恭恭敬敬地道:“过老师或许误会在下刚才说的话了。
实际情况是,秦川兄的确……”
过三眼打断地的话,冷冷道:“秦大少想必跟你说起过他来找我的事?”
楚叛儿道:“是。”
过三眼道:“他想必也提起过我对他的态度很恶劣,是不是?”
楚叛儿道:“是。
过三眼冷笑道:“但我想他一定没敢说我要揍他的原因吧?”
楚叛儿愕然:“什么原因?”
他的确是很有点吃惊——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二杆子这混蛋很有可能得罪过这位过三眼呢?
若非二杆子做了什么对不起过三眼的事,过三眼怎么会想揍二杆子呢?
楚叛儿顿时就在心里感到惭愧——他刚才那么样看过三眼,实在很莽撞、很不够朋友。
楚叛儿知道,二杆子这王八蛋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如果二杆子真的得罪过过三眼,那就一定得罪得很惨。
过三眼脸色已经发青了:“这畜生竟敢……竟敢——唉!
若非他是你的好朋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楚叛儿猜测,二杆子一定做了一件令过三眼非常难堪的事,否则过三眼不会连说两个“竟敢”也没敢说出来。
楚叛儿赔笑道:“我也晓得那混蛋不是个东西。不过既然原先交情不错,秦大侠又重托于我,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试试看。”
过三眼气呼呼地道:“你别说这话!我先把丑话说前头——只要你不提秦川,咱们就还是好朋友;你如果一定要我帮他的忙,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楚叛儿忙道:“别别别,你可千万别说这话。我不提他,我保证以后绝不在你面前提他。”
过三眼勉强微笑了一下,道:“那就好。说实在话,我还真不愿少了你这么样的一个好朋友,又会喝酒,又会赌钱,而且.还会打架。”
渐渐他笑得自然多了:“刚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