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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气魄!”徐津白了他一眼,招呼:“吃饭吃饭!”过了没一会儿,徐津悠悠长叹:“说实话,那人瞧着挺顺眼的,你跟他一辈子定然畅快淋漓。”
宋临一筷子敲过去。
徐津急忙讨好,“知道最舒心惬意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我不想听!”
“可我偏要说!”徐津扭着他耳朵,“当个吃软饭的!不事生产!用度奢靡!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宋临抬脚就踹,惹得徐津哈哈大笑。
晚上,俩人挤在一张床上,没一会儿,徐津气息匀和,睡着了。
宋临翻来覆去,把床晃得“嘎吱嘎吱”响。
远远街巷中传来犬吠声,宋临心中震颤,暗想:鹿死谁手确实难以预料,我要是着了道怎么办?
毫不犹豫把徐津推醒。
徐津老大不乐意,“什么事?明天说!”
“他要是把我收拾了怎么办?疼不疼?”
“疼!不疼才有鬼!”
“啊?”宋临使劲咽了口唾沫。
徐津一愣,猛然跳起来压在他身上,哈哈大笑,“宋兄,要不然你就从了我吧,保证你不疼,本公子阅人无数技艺高超,时至今日难逢敌手,简直羽化登仙超凡脱俗啊!”
宋临勃然大怒,眼珠一转,嘿嘿冷笑,“行啊!只要你不怕后患无穷在下舍命陪君子。你也知道看上我的是刑部左侍郎,你说外面有没有他的耳目眼线?说不定明天……”
没等他说完,徐津一蹦三尺高,拖着鞋子噔噔噔跑出去,恭恭敬敬抱拳作揖,故意高声打哈哈:“宋兄安歇,小弟多有打扰,万望见谅。”一溜烟儿拐进了隔壁。
宋临畅快嘲笑。
第二天,俩人一起吃早饭,宋临跟徐津借船只,徐津欣然同意,说:“我没马车,怎么运到运河码头?”
“呃……我去问问罗赞。”
“不用麻烦了,一会儿我去衙门帮你问一声。”
“哦?”宋临眨眼睛,“你不烦他了?”
徐津从喉咙深处“哼”了一声,再不说话。
“哈哈……”宋临抓起徐津的手一击掌,“事情结束之后请你吃饭,本公子亲自下厨。”
果然投其所好,徐津精神抖擞,“我准备好酒!”
此后半月左右,一切停当,几百张各色兽皮铺天盖地堆得满院子到处都是,杨敬研指挥人手归类码好,搬进隔壁空屋子。
宋临靠在躺椅里,小风吹着,小茶喝着,翘着腿托着腮,乐呵呵地光看不动手,偶尔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小心轻放,谨防潮湿!”
杨敬研施礼,“宋兄……”
宋临了然一笑,拱手打断,“后日设宴,望杨兄略赏薄面。”
杨敬研客气一番。
第二天,宋临神清气爽,算完账,绕过两道回廊,坐在紫藤架下。
院子里锦衣卫分列两旁,宋临耷拉着眼睑,对着遍地铺陈的紫色残花失神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嗯?皂靴?宋大人慌忙站起来。
只见王统领捂着嘴打了个大哈欠,懒洋洋地问:“宋大人窥伺后衙意欲何为?”
宋临赶紧赔笑,“不敢不敢。如果尚书大人得空……”
“宋大人果然是在监视朝廷二品大员!”宋临吓得面色酱紫。王统领又一个大哈欠,“左侍郎大人要亲自提审,还不束手就擒?”
拖拖拽拽把宋临扔进了屋里。
朱佑杭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凝神注视案上文书。
宋临扒着门框笑着问安:“尚书大人!”
朱佑杭换了份文书,题字印章。
宋临朝天翻白眼,再接再厉,“尚书大人!下官有要事相商。”
朱佑杭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宋临恨不得转身走人。
终于……
宋临心窝子快长毛的时候,朱佑杭终于说话了——“又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如若动机不纯,一概不予受理。”
“没事没事。我请你吃饭。”
朱佑杭抬起头,微笑,“过来,把门关上。”
宋临赶紧往外缩,讪笑,“不用了不用了,后天中午在我家,下官告退。”
“请客没有缘由吗?”后头飘来一句,宋临陡然驻足,朱佑杭侧头笑问:“良心不安试图弥补上次的过失,还是……开张大吉请客祝贺?”
宋临一个箭步冲进屋里,“砰”,把门关上,“大人……”
“官员从商是重罪,不希望我旧事重提的话……”朱佑杭停笔撑着下颚,“刚才叫你关门你不愿意,嗯……我很通情达理的,这样吧,把门插牢,过来。”
宋临大翻白眼,关了门一磨三蹭地靠过去。
朱佑杭拉着他的手,仰头说:“今天我很高兴,今晚跟我回家好不好?不用忙着做饭,吃什么不重要。”
宋临靠过去,嘴唇贴上他的脸颊,匆匆一扫而过,朱佑杭一愣。
宋临哈哈大笑,朝他做了个鬼脸,抬腿刚想跑,朱佑杭侧身拦腰抱住,“博誉……”
宋临手忙脚乱,大叫:“放手!放手!”
朱佑杭咬上他后颈,留下一片殷红印记,“礼尚往来,我还你一个牙印,还欠你一个吻,你希望我吻哪儿?”
“你放手!大热天,我穿着三层衣服,你不淌汗我淌汗!”
朱佑杭端起茶杯贴上他的嘴唇,宋临毫不客气,仰头喝干,“这是什么?真凉快。”
“冰镇酸梅汤。”解开他的官袍腰带,双手潜进去,吮着颚骨呢喃:“我有所别业,你去过的,地处深山,很凉快,今晚一起去纳凉可好?”
“好……”宋临一脚跺在他小腿上,扯着腰带跳到对面,隔着条案冷森森僵立,“……才怪!”
朱佑杭眨眼,“我就这么不值得信赖?”
宋临随意裹了裹腰带,打开门,出去前狠狠瞪了一眼。
进了书房,端茶杯,瞅了两眼,嘟囔:“烫死了!高官是人,芝麻官就是虫?”
话音未落,走进三个跑腿的,打千:“二位大人,天气炎热,尚书大人心中不忍,命小的送来冰镇酸梅汤。”
宋临一愣,江秋一喜。
三人放下瓷壶,走出去,隔壁传来——“二位大人,天气炎热,尚书大人……”
宋临松了口气,心说:还好还好,我没成众矢之的。
却见江秋一脸陶醉地感叹:“尚书大人……尚书大人体恤下情心怀怜悯,皇家御用之物居然倾囊相授,有此上司,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宋临颓然趴倒,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吐血身亡!
29
江秋喝干酸梅汤,啧啧出声,对着空杯唏嘘感叹不已。
宋临撇嘴,对着窗台上两只打架的麻雀发呆。
日头偏西,一壶酸梅汤呼呼啦啦全灌进了江秋肚子里,宋大人一滴没喝着。
人家忙着呢,根本顾不上——
整整一下午,身子不动安如山,但心里却跟翻江倒海似的,一个劲地琢磨:今天要不要跟他回去?
跟?
不跟?
唉……难啊!抉择之前不可避免地要进行一番天人交战,过程之痛苦结局之诡异,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就好比大金与南宋隔江对峙,一方手持刀枪剑戟,一方备齐斧钺钩叉,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奔腾上阵激烈厮杀,双方大战三百回合,陈尸遍地血光冲天,可惜势均力敌骑虎难下。只好卧薪尝胆修生养息以待日后奋起。如此反反复复,元气大伤谁也奈何不了谁。
宋大人现在就面临着如此艰难的困境,“心”是大金,“肝”是南宋,摇旗呐喊血战沙场。
“心”说:“跟着去吧。”“肝”说:“去了说不定就得把自己赔进去。”
“心”把心一横,“肝”把肝一竖。
“心”说:“现在他还没有思想准备,能打个措手不及,偷袭乃兵家惯技。”
“肝”嘲讽,“兵家惯技是‘将计就计’,那头猪难道不懂这道理?说不定正等着盼着你自个儿送上门呢。”
“心”颤抖,“要不然来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顺应,关键时刻先下手为强!”
“肝”蔑视,“你不如直接动用‘美人计’,哭得梨花带雨,抖得弱柳拂风,只要你不怕丢人装得出来,说不定人家一时怜悯施舍你个全尸。”
……
小“心”小“肝”一场唇枪舌战,各大兵法轮番上阵,眼瞅着小“心”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宋大人的“嘴”不干了,嘟嘟囔囔直接偏袒“心”,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就不信他一个纨绔子弟,整天吃得脑满肠肥,一旦近身肉搏他能斗得过我?”
完全不顾内心深处一个虚弱的反驳声音——那头猪好歹也是刑部左侍郎,半夜闯府的勾当干了不是一回两回了,真这么好对付?
宋大人当场下定了决心——择日不如撞日,万千纷扰,今晚见分晓!
宋临豁然开朗,端起瓷壶,摇了半天,居然一滴没剩,宋临顶着满头大汗笑嘻嘻地问江秋:“好喝吗?”
“嗯。”江秋咂咂嘴似乎回味无穷,“尚书大人大事睿智精明,小事心细如发,真乃我等修身之楷模,如何不叫人感佩折服心存敬仰啊!”
宋临一脸严肃地点头称是,顺着他的话头赞赏:“于细微处见真情!尚书大人心系部属日月可鉴,真乃君子也!”
江秋直点头,宋临牙根直发酸。
夕日欲颓,鸦雀盘旋。
江秋退衙了。宋临搬了把椅子坐在墙根下,透过窗户往外查看。
不一会儿,一乘大轿缓缓从后衙移出来,宋临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衙门,宋大人不远不近地缀着。轿子快,他也快,轿子慢,他也慢,轿子陡然停止,他也跟着停止。
朱佑杭从窗口探出身来,微微一笑,还没等宋临反应过来,人家又退了回去,执折扇的手伸出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窗棂。
宋临鄙夷,“故弄玄虚!你根本没把握掌控我!……嗯?”眼见轿子拐了个弯,进了一条小巷子,宋临纳闷,“难道……他不回家?”
宋临紧赶几步,别到墙角,思虑片刻,暗想:肯定下了轿了,正等着抓我的现行!
悄悄伸了个头,宋临大笑。
果然!
朱佑杭正坐在轿辕上,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扇风。
宋临干脆一屁股坐在人家门槛上,心说:就这么干耗着,看谁耗得过谁!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良久,朱佑杭依旧气定神闲,招手叫来一个小厮,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小厮撒脚如飞,一眨眼,没影儿了。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朱佑杭登上轿子,又把折扇伸出了窗外,轻轻晃动扇坠,与木栏相触,叮叮作响,清脆悦耳。
宋临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
没一会儿,进了小门,轿子消失,门却洞开。
宋临失笑,跟了进去,刚站稳脚跟,“咣当”,门关了,“咔嚓”,锁了。
朱佑杭似笑非笑地倚柱站立。
宋临也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问:“这是哪儿?”
“我家后门。”
“哦!~”宋临把这个字拖出二里地去,表现得了然于胸,“大门口耳目繁杂,行事多有不便。敢问大人,您走后门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光明磊落,有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