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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儒商 by 江洲菱茭-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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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佑杭垂下眼睑,唇角渐扬渐高。 
  俩人一起挤在窄小的躺椅里,宋临握着他的头发扫拭他的脸,痒得朱佑杭哑然失笑,“博誉……” 
  “嗯?” 
  抚上腰侧,“我多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宋临横了他一眼,“尽想些下流念头。” 
  “谁说的?”朱佑杭极不认同地摇头,拉着他站起身,“来看好东西。” 
  俩人进了一间小屋子,宋临被眼前的景象蒙傻了,僵在门口目瞪口呆。 
  朱佑杭走过去,拿起小锤轻轻敲击,金属相撞绵绵余音久久回荡。 
  宋临顿时眼神清明,慌忙关门,几步赶过去,“哪来的编钟?你不想活了?私自铸造编钟是掉脑袋的罪!”拎起挂钩就扔,朱佑杭伸手接住放在地上,眼见他又要扔,急忙阻止,“西汉初年的青铜编钟,在陵寝里躺了一千多年,脆弱不堪。” 
  宋临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造的?” 
  朱佑杭好笑又好气,把他从编钟架上抱下来,“那边还有一排编磬。” 
  宋临撞撞他,不怀好意地把他打量了三四个来回,“你还会挖坟?真看不出来,人才啊!” 
  朱佑杭但笑不语,执小锤叩击编磬,如雨落苍石般清脆悦耳,“博誉,你听这是什么乐曲?”双手持锤轻轻敲打。 
  静听片刻,宋临猛一跌,继而哈哈大笑,“‘十二红’!要不要我唱段《佳期》?” 
  “求之不得。” 
  宋临嘻嘻哈哈张嘴就唱:“……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爱……” 
  得!西汉宫廷神圣的祭祀礼器被俩人彻底糟蹋了,简直就是亵渎! 
  等唱完了,朱佑杭似乎不经意地说:“博誉,忘了告诉你,我父亲说金石乐器普通人家不敢买,叫我叮嘱你一件一件分开……” 
  没等他说完,宋临大骇失神,“你父亲?”扯起一片伸到朱佑杭眼皮子底下,“送这东西到底什么意思?” 
  朱佑杭促狭地眨眼睛,“你猜?” 
  “我不要!”宋临想跑,慌不择路一脚绊在编钟上,身子一栽,朱佑杭赶忙拉住,摇着头戏谑:“礼尚往来嘛,这就相当于你叔祖送我的小锞子。我都收了你为什么不收?再说,一只钟上万两,哪有商人想跟钱过不去的?” 
  宋临斜着眼睛蔑视他,“你们一家真是下了血本了!小的受宠若惊!” 
  朱佑杭居然点头赞同,“博誉,我作为次子向来不受疼爱,从小吃不饱穿不暖,你看看我现在,形骸枯瘦面如槁灰,三十岁还不到就要吃苋菜补血了。以后就靠你从南昌府老家搜刮财产了。”抓起宋临的右手一击掌,“精诚合作,所向披靡。” 
  “拉倒吧!”宋临大翻白眼,“你尽打马虎眼!” 
  “收下好不好?尚书府入不敷出,卖了补贴日常开支。” 
  你没钱?你一个管钱的户部大贪官会没钱?宋临都不想理他,“咔嚓”一口咬在他鼻梁上,朱佑杭拦腰抱起带进了卧室。 
  第二天,宋临揣着文书回家让叔祖签完字直奔户部衙门,绕了一大圈掩人耳目,悄悄跑到后院,一眼看去空空荡荡,宋临暗想:他今天去刑部? 
  尚书大人在哪儿? 
  很显然,宋临猜对了,他正跟三角眼的刑部尚书对面而坐,展开一份参劾折子仔细阅读。 
  三角眼笑问:“你打算怎么办?” 
  朱佑杭把折子往桌上一扔,靠在圈椅里敲折扇,似笑非笑地说:“这是在帮我,苍天厚爱终生难报。” 
  “哦?宋临都被参了,你还觉得是好事?小家伙得罪谁了?” 
  朱佑杭又展开折子眯着眼睛凝神端详,须臾,笑了起来,“是我得罪了人。” 
  傍晚,宋临拿着文书来找朱佑杭。 
  朱佑杭说:“放着吧,我明天带去衙门。” 
  宋临亲了亲他的额头,赶紧往外跑,“你忙你的,我先告辞……” 
  朱佑杭一把抓回来,“博誉,给你看样好东西。” 
  宋临吓了一跳,“南昌府又送什么了?” 
  朱佑杭把折子展开摊在桌上,笑说:“潇洒飘逸的王字行书,功力精湛。” 
  宋临探头观瞧,大惊失色,“参我的?”立刻捧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细读,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发直呼吸急促,死死揪着纸张青筋暴露双手发抖,大着舌头难以置信地问:“我受贿行商都被揭穿了?谁要害死我?”像木偶一样扭头又辨认了好一会儿,身形巨震,“罗赞的笔迹!他……他……” 
  朱佑杭拉宋临坐下,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 “很吃惊?” 
  宋临眼睛直愣愣地转到他脸上,“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为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我……” 
  “我什么?”朱佑杭掏手绢拭去他满头冷汗,笑说:“你一直都清楚他的心思,只是在装傻!”取过折子指着说:“看,给你罗列的罪名是受贿和行商,嗯……你应该感到庆幸?” 
  “庆幸?”宋临“噌”站起来,“我都快坐牢了还庆幸?” 
  朱佑杭一摊手,“很显然,他还不知道你宿娼,否则处罚还得加重,这岂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临鼻子差点被气歪,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这刑部左侍郎是吃干饭的?最大的罪名是受贿!受贿你懂不懂?”朱佑杭顺势抓住他的手,“好了好了,折子在我手上你就不会有事了。” 
  宋临长出一口气。 
  “不过……” 
  这俩字一出,宋临的小心肝又悬到了嗓子眼儿。 
  朱佑杭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宋临眼疾手快,一把夺走,“不过什么?你能不能别吓我?” 
  “你不想知道罗赞为什么参你?他的品级没你高,也不是都察院的官员,他这么做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旦事情败露,罪名更重,以下犯上越权诬陷。” 
  宋临举目望着房梁冥想良久,叹了口气,皱眉问:“为什么?” 
  “因为他要把你从我身边救出去!” 
  “嗯?” 
  朱佑杭示意他坐下,宋临头一回这么乖。朱佑杭接着说:“他的方法很高明,把折子夹杂在埕王叛匪的参劾奏章里呈到了大理寺,打算在不知不觉中让大理寺处理此事。他没有你犯罪的证据,即使有也不会上交。但朝廷却会把你当叛党从犯处理,如此一来按律法你会被革职遣返原籍终生不得进京。” 
  宋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喉咙一紧,“这样……我就脱离你的魔爪了?” 
  “魔爪?”朱佑杭失笑,端起杯子喂他喝茶,“你正在辜负我的一片真心。” 
  宋临根本没听见,他正忙着呢,喝干茶问:“大理寺的折子怎么到你手上了?” 
  “但凡参劾户部官员的折子都会到我手上……” 
  话音未落,宋临陡然想起江秋似乎说过。 
  “……此事罗赞并不知道,否则他会换个方法。”朱佑杭站起来,走到窗前条案旁,提起毛笔轻轻蘸墨,缓缓开口:“说实话,我并不欣赏罗赞,迂腐不化缺乏魄力,多年来一直钟情于你却迟迟裹足不前,直到突然发现你越离越远或许此生可望不可即才幡然醒悟。而且我敢肯定,即使能与你长相厮守他也不敢表现得光明正大。” 
  宋临茫茫然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吸了半天,没喝到一滴水,又浑浑噩噩地放下,过了很久才开口:“他……曾经说过要把他妹妹许配给我。” 
  朱佑杭回过头来,笑了,什么都没说。 
  宋临问:“怎么办?” 
  “好办。”朱佑杭提笔写字,“我们可以反咬一口,以下犯上越权诬陷能让他……” 
  “朱佑杭!”宋临横着眉毛站起来,“他是为了救我!” 
  朱佑杭严厉地扫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宋临一愣,真没见过这样的朱佑杭,心惊不已,杵在那里像木头桩子一样。 
  朱佑杭长长叹气,宋临于心不忍,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朱佑杭安抚一笑,吻上嘴唇辗转多时,拍拍脸颊说:“那就让他离京做外官吧。” 
  宋临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窥探他的脸色,很温和,于是迟疑着说:“罗赞祖上做过官,他家对他寄以厚望,他也一直期盼入翰林做学士。要是做了外官……” 
  朱佑杭气极反笑,“好吧,就这样不了了之。” 
  宋临抱住他的腰,闷在衣服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一会儿,骤然抬起头来,眼睛晶亮,“不如来一招顺水推舟,把官职罢黜了,我直接注册做皇商……” 
  “胡闹!”朱佑杭断然截住,“罢职之后你就成了犯官,名誉扫地招人唾弃,今后如何在世间立足?失去信誉即使当了皇商谁会相信你的品行?罗赞为达目的不惜致使你名誉受损,我坚决不同意!他不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 
  宋临吓得一缩脖子。 
  朱佑杭叹息,深知话说重了,拉过他亲了亲额头,“好了好了,没事的,我来处理。” 
  宋临暖暖地笑了。 
  但是—— 
  隔了一天,宋临突然被大理寺的衙役拿锁子锁了,拖拖拽拽押进大理寺,宋临大叫:“我是户部主事,你们抓错人了!”衙役冷笑:“抓的就是户部主事宋临!” 
  宋临眼一闭——完了,那头猪也保不住我了。 
  42 
  宋临坐在杂乱无章的稻草上发呆,周围昏暗燥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臭气味。 
  巴掌大的小牢房极其局促,翻个身不是撞栅栏就是磕砖墙。 
  宋临蜷着双腿浑身酸痛,刚把右脚伸出去,趾头突然一疼,宋临“啊”一声惨叫,急忙缩回来,摸了好一会儿凑到鼻端,血腥味迎面扑来。 
  宋临唉声叹气。 
  正当此时,隔壁牢房“嘿嘿”笑了两声,幸灾乐祸地说:“新来的,让铁钉扎了吧。” 
  宋临不怒反笑,进来好几个时辰光顾着哀伤了,到这会儿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个带活气的。宋临挪了挪,问:“我是新来的,你难道是常住户?” 
  那人靠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也是埕王党?兄弟,在哪儿高就?” 
  “哦?这里关的全是埕王党?”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兄弟,你来迟了,早些天这里人满为患,热闹得能把房顶掀翻。这会儿一个个都被拉出去……”顿住,又嘿嘿笑了两声。 
  宋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半句,急切地问:“拉出去干吗?” 
  “还能干吗?咔嚓!” 
  “啊?”宋临直打哆嗦,抖着嘴唇问:“我们也快了?” 
  那人一阵嘲笑,“什么叫‘我们’?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什么事儿都没犯!” 
  宋临心说:你拉倒吧!你没犯事儿能被抓进这里? 
  没消停一会儿,那人伸过手来拍拍宋临肩膀,“喂!别半死不活的,你也说说话呀。别担心,头头脑脑都死光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就遭点无妄之灾,顶多革职,这些年我买房置地奴仆成群,盘算一下,只赚不赔。” 
  “你不赔我赔!” 
  “得了吧!提审从大官开始,剩下的全是我这样的芝麻官,你今天才进来难道还是翻大浪的人?坐过来,找点事情打发打发。” 
  宋临蹭过去,“做什么?” 
  “你会下棋吗?” 
  “下棋?呃……会。你那边还有棋子?” 
  “用棋子下棋叫什么本事?俗人干的事本老爷丢不起那个人!”一拍巴掌,“要下就下盲棋!” 
  “盲……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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