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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嘿嘿一笑,随手一揩,跟在我后头。
我道:“你去端茶来。跟着我做什么。”
秋水让阿姐坐回去,转头喊我:“阿九,”一路上,她也跟着阿扎伊这么喊我,倒很顺口。
我凑上前,听她低声问我道:“我现在就看看你阿姐的眼睛。成不成?”
我道:“你先坐下歇歇,喝口水。这一路的风尘可够大的。”
她摇摇头,又看了阿姐一眼,道:“眼睛上的病,早一刻也是好的。”
阿扎伊听见,早让到了一边,怕碍着秋水的事,又有些忐忑,不禁脚下又往她们挪动一分。
我看到,便上前拍拍他,道:“你和阿布且先出去,留我们几个女人也方便些。”
他虽然十分的不情愿,也还是走出去了,只是一步三回头的,经过阿布身边,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冷冷道:“出去。”
阿布不服,撅嘴道:“你还不是一样!”弟兄两个乖乖走了出去。
秋水道:“阿姐,我叫秋水,是来给你看眼睛的。你能不能躺下来,我想先看看。”
阿姐微笑道:“好。麻烦你了,秋水姑娘。”便依言躺下。
秋水叫她睁开双眼,伸手在她眼前晃动,阿姐双目毫无光泽,只是她掌风过扫过,阿姐眼睛一闭,道:“有风。”
秋水问:“你只感觉到了风?”
阿姐道:“嗯。没有光,没有亮,我眼前都是黑。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她说得平平静静,我却几乎要落下泪来。一年三百六十天,她每时每刻都活在黑暗里。
秋水伸手翻开她左眼眼皮,俯身仔细察看。
我怕遮住光亮,退开了一步。
秋水又叫阿姐转动眼珠,沿着上下左右缓缓转动,过了片刻,又换右眼;因秋水挡在当中,我看不见阿姐的眼睛到底如何,只得瞄着秋水,见她脸色沉静,一时看不出好坏,心下便有些着急。
其实我跟阿扎伊一样,既期盼着她快点把结果找出来,又暗暗担心她说的不是我们想听到的,心里又害怕又担心,却又存着一分侥幸。
我这边暗自想着心事,那边秋水已扶阿姐坐起,叫她伸出舌头,仔细看她舌苔,又牵她下地,慢慢走到窗户底下,仰起脸对着光,给秋水细细的瞧。
我跟在后面瞎转,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秋水看了一会儿,扶阿姐重新坐下,把了回脉,却忽然瞧了我一眼。
我赶紧凑过去,她又无话。
我正是满头雾水,她终于开口,却是叫我也暂且回避。
我无奈地走出来,外头阿扎伊阿布两个立刻围上来,阿布抢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她治好了阿姐的眼睛吗?”
阿扎伊猛的一拍他脑袋,喝道:“哪有这快!”却也看着我,问道:“阿九,怎么样?”眼中充满希冀。
我却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一起大叫了一声:“你不知道?”
“嗯。”我点头,又摇摇头,道:“秋水在给阿姐看,先是看了好半天的眼睛,又看别的,这会儿在把脉。听说医生都是要走望闻问切那一套,这会儿让我出来,估计是有话要问阿姐。”
阿布奇道:“她要问阿姐,为什么连你也给轰了出来?”
我其实心里也很纳闷,口里却答道:“医生看病要集中精力,有人在旁边,总会分神吧。”
阿布道:“她不是神医么?也怕……哎哟!”原来他话没说完,脑门上已经给阿扎伊又拍了一巴掌,呼痛不已。
阿扎伊怒目而视,道:“你敢再吵!”
阿布也用力瞪回去,却敢怒不敢言,果然紧紧闭上嘴巴。
我伸手给阿布揉着脑袋,一边低声埋怨阿扎伊道:“你看你,总是打脑袋!”
阿扎伊冷哼道:“又打不死他。”
我道:“你不知道打头会打傻的?下回捡别的肉多的地方下手,比方打屁股。”
阿布赶紧补道:“屁股也打不得,哪里都不要打!”
我们正忙着打嘴巴官司,忽然屋里隐隐传来一声哭泣。我一顿,阿扎伊也停下来,阿布也神色严肃起来。我们三个悄悄把耳朵都贴到门上,果然没错,陆陆续续传出来女子的抽泣声,似乎还哭得很厉害。没错,是阿姐!
我们交换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怕。
我立刻拍拍门,扬声道:“阿姐?秋水?”
抽泣声顿了顿,似乎听到微细而短暂的交谈声。
我正在竭力偷听,忽然听到秋水道:“阿九,你进来吧。”
我忙推门进去,秋水又道:“你把门锁上。”
☆、第 33 章
我对门外那两兄弟笑了笑,指指自己,让他们放心,便锁上门。一转回身,就看见秋水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于是我就杵在原地,看见阿姐又回到了床上,侧卧着,脸朝内。
我完全看不见她神色,手心隐隐冒出微微的潮意,强笑道:“阿姐?”
秋水道:“你莫吵她。她很累,让她睡一会儿。”又俯身拍拍阿姐,柔声道:“阿姐,你先睡,我跟阿九出去说。”
阿姐肩头一抖,似乎要对她说话;秋水握住她一只手,道:“你放心。”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又说一遍道:“你放心。”
阿姐点点头,便不再作声,始终背对着我们。
秋水放下阿姐的手,沿着她的背心慢慢往下拍。屋内静寂无声,我清晰地听到阿姐渐渐发出均匀的鼻息,真是睡着了。
这时秋水才走了过来,悄声道:“她的眼睛能治好。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心下大宽!犹如千斤重担落了地,不由满心欢喜,笑道:“你尽管说。”
秋水伸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对门外一指,又悄声道:“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朝阿姐一指,又合起双掌贴在脸上,脑袋一歪,闭上眼睛,做出个睡觉的姿势。
我这才知道她刚才点了阿姐的睡穴,难怪我说阿姐怎么睡得这么快。十分好奇,学着她悄声问道:“什么事?”这样神秘!
秋水神色似有些为难,道:“你阿姐这眼睛,不是病。”
我听得莫名其妙,跟她重复了一遍:“不是病?”
秋水道:“嗯。因为她的眼睛,不是因为病害才瞎的。”
我大奇,问道:“不是病瞎的,那是怎么瞎的?”
她道:“哭多了。她太伤心,也太着急,郁结伤肝,急火攻心,又哭得太多,自然看不见了。”
我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茫然看着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秋水道:“这事说来……哎,实在有些不便出口。所以才要你悄声些,不能给她两个弟弟知道。”
她微微叹息一声,对我说出一段阿姐不为人知的往事。
原来在八年前,阿尔古丽将满十五岁时,迪坎儿曾来过一支商队。这本来并不稀奇,以前也曾有商队穿越大漠时会途径这里,驻扎几天,收购些特产,或者置换些这里过日子常用的物什,村民们十分期待这种商队的到来。
阿尔古丽家中只有她带着两个幼弟,缺乏能拿去置换的皮毛,所以对这种事从来不上心。但这一次,这支商队里却有个跟其他商人不一样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中原的男人。从前来过迪坎儿的商队里也有中原的商人,阿尔古丽自然也见过。但她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的男子。
就是这一注意,便惹出一段孽情。
说是孽情,只因为阿尔古丽情窦初开,却遇人不淑,她的终身竟托付交与了一个负心薄幸的人。
两日之后,商队启程行往下一个村落。离别前,那个男子对阿尔古丽许诺一定会回来娶她,叫她要等着他回来。
阿尔古丽自然没有等到他回来,却等到了一个不该来的生命。
她怀了身孕。
如果不是两个月后来的另一只商队里有人无意说起自己的同乡半年前喜得贵子,阿尔古丽死也不会想到,口口声声说会回来娶她的男人,早在家乡有了娇妻,育有两女,这趟出门前,他的妻子刚为他添了个儿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更不知道自己如何喝醉之后一觉醒来,腹中的孩儿便也离她而去,险些还送了她的命。也许是那一晚下了一整夜罕见的雷暴雨,她喝得烂醉,自然不知道冷。夜里太凉,冻伤了她的身子,再也保不住这个不应该却也不应该就这样走了的苦命的孩子……
她也不知道她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仿佛怎么都流不尽。到后来,哭出来的不只是泪,还有血。她醒来时,两个弟弟都不在,应该是出去寻吃食去了,他们总是懂事得让她心痛。幸好他们都不在,看不见她此刻几乎半个身子都浸在她自己的血中。
事隔八年,回想起来她还是几乎崩溃。要不是秋水见机拂中她的穴位让她慢慢平复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突然对陌生人说出压在心头的噩梦,忽然间觉得好疲惫,是卸下一身重负之后,因为站得太久太紧张,突然知道自己可以放下的那种疲惫,神经完全松懈了,她竟慢慢睡着了。
秋水说完,我一时还未及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她。她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是那么傻看着她,便推我一下,轻声道,“喂,现在你可是全都知道了。”
我甩了甩脑袋,嗯,我是知道了,可我他妈谁想知道这种事……我突然一把揪住秋水,咬牙切齿问道:“阿姐跟你说过那个人对不对?他叫什么?住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我恶狠狠地错着牙,恨不得立刻把那个人,不,那个禽兽抓到眼前来,割他一万八千刀,再拿盐水给他泡个澡,再把这个人形骨架放到羊圈中去,偏偏不让他死,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绝对断不了气,我要他亲眼看见,自己是怎么身上长出蛆虫来,又是怎么被老鼠一点一点啃掉脚趾,偏偏死不了,又活不下去。我一定要他亲眼看见,什么是报应。他犯过那样的罪孽,就一定要活着下地狱!
秋水慌得摇着我的手臂,压低声音喊道:“喂!你别哭啊……拜托!我叫你进来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个知道……我还怕你阿姐哭起来收拾不住,谁知道连你也……哎哟,真是要了我的命啦!算你帮帮忙好吧?别哭了……算我求你……”
我竭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深深吸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压抑住情绪,道:“你一定要告诉我。”
秋水道:“哎,你这又是何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打断她,斩钉截铁道:“哪怕他死了,我也要挖出他的尸首来喂狗。”我阿姐……那么善良的阿尔古丽……他居然敢!他居然敢!我的心刀绞一样的痛。我一想到,阿尔古丽这八年,她的痛比我更甚十倍、百倍,真是万箭穿心。
秋水皱着眉头,道:“真是血腥……不过好吧好吧,反正人间的男子都喜欢胡来,哪里及得上我们阿康……哎,是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我道:“谢谢你。请你不要让他们两个知道。过些天等阿姐的眼睛看得见了,我就会去办。”
秋水道:“哎,你阿姐这么温柔和善的女子,真是可怜。待我哪天找点好东西,让她喝了就忘掉那些难过的往事。唔,醉生梦死?不对不对……黄粱?不是不是……忘忧散?不知道偷不偷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