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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兰笑得脸僵硬,“凌兰年幼,自小又无母亲教导,不懂作为一家主母该如何做,若是哪里错了,还请母亲责骂。”
柳氏并不睁眼,懒洋洋笑了几声,“商家不比官家。商家主母不仅要处理好内院事物,也要学会管理账务。当年我初来的时候也是万事不懂,老夫人便手把手的教我,吃了不少苦,总算是学会怎样当好夏侯家的主母。你出身比我高贵,想必裕亲王教导的也要好些。”
凌兰觉得十分委屈,嫁人为媳妇,又不是当丫鬟,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有话明着说不好么,干嘛要拐弯抹角的说?不就是顾忌着凌兰的郡主身份,怕以后说了什么重话,裕亲王府看不过么!
自己这处境,还真是一个难。
“母亲,”凌兰屈膝跪在她身边,柔声说,“我既已嫁为夏侯家妇,便不再只是裕亲王府郡主。成婚之时,圣旨上也已经言明,以后无瑞应郡主和郡马,只有夏侯公子和夏侯少夫人。日后凌兰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母亲该骂则骂,该打责打。”
柳氏仍旧面无表情,只是伸手扶起凌兰,“兰泱已经跟我说了,这婚事是他自己求娶的,既然兰泱喜欢你,我这个当娘的自也没什么说的。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媳妇省得。”
“是个乖孩子,比菀静强多了。”夏侯夫人见凌兰性子温婉,不免想起自己那整天只知道闯祸的女儿。
凌兰莞尔,“听说妹妹性子像个男孩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道清亮中带着不满的声音,“谁说我是男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选的泡茶是功夫茶。
我不大懂泡茶,所以其间有什么问题的,亲们,不要考究啊……
“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是苏轼的诗句,说的就是泡茶的火候。
☆、此时一别
丫鬟们忙打起帘子,随之进来的是一位与凌兰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大冬天的,穿一身宝蓝的曳地长裙,外套同色窄袖对襟梅纹白狐毛边袄,一袭缎子似的长发只用流云带绑了,衣上并无饰品。这一身行头,倒不像是大胤首富夏侯家的千金,像极了行走江湖的那些个飒爽女子。
凌兰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一人一马,仗剑天涯,那是凌兰自小的梦呐……
这世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过着你想过却不能过的生活!
夏侯菀静美目四下流转,一眼便瞧见挨着她娘坐的那位与她年龄相差无几,却华贵逼人的女子。不用猜,也知道这便是从赐婚圣旨传到家里后,就一直被她娘挂在嘴边的那位瑞应郡主——她的嫂嫂。
夏侯菀静也不见礼,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凌兰打量。
夏侯夫人无奈摇头,嗔责她,“都这么大了,还冒冒失失的,见了你大嫂,也不知道行礼。”虽说是在责备,但话语间却是满满的疼爱。
听得凌兰一阵一阵的肝疼!
有娘的孩子就是好。要是自己见了长嫂,还是身份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的长嫂不行礼,估计她老爹早就家法处置了。
夏侯菀静却一点也不愧疚,笑嘻嘻的揽着夏侯夫人的手臂撒娇,“娘,你这才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女儿了?哎,伤心呐。”
柳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拍着她的手臂,却是向凌兰解释道,“她自小被我和她父亲宠坏了,这么大了还一点都不懂事,凌兰不要见怪。”
凌兰摇头,“菀静妹妹懂事多了,不像我,自小顽劣,大了也是不懂事的孩子。”
夏侯菀静“嘿嘿”笑着跳到凌兰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嬉笑,“大嫂可是第一个夸我的哦。”说罢眨了眨眼,故意装小孩子,“这么懂事的妹妹,嫂嫂不给点奖励吗?”
凌兰微怔,蓦地笑开,这孩子够坦诚。退下手腕上的一只昆仑山青玉镯,亲自带到夏侯菀静手上,很是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只镯子,是当年我三哥云游江湖回王府后送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今日就送给妹妹吧。”
夏侯菀静且喜且忧,这镯子她很是喜欢,青翠欲滴,看着就心欢。可是这镯子是凌兰哥哥送给凌兰的,她拿走似乎有点……
夏侯菀静犹豫的望向夏侯夫人。
夏侯夫人轻叩手中青花瓷杯,恍若没有看见夏侯菀静的目光般,自顾自喝茶。
“嫂子……”夏侯菀静开始对凌兰撒娇。
凌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抖着嗓子笑,“菀妹要是喜欢就带着吧,既然哥哥已经将礼物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我送给妹妹,哥哥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再说,平时哥哥送我的礼物够多,岂会独独记住这一个?”
夏侯菀静这才乐呵呵的将镯子带到手腕上,又逆着光瞧了会,才心满意足的抱住凌兰大呼嫂嫂就是我的贵人呀。
凌兰被她抱得呼吸困难,满脸笑意牵强不已。
柳氏慢悠悠喝完一杯茶,才温声问夏侯菀静,“长安亲家的客人可安排好了?”
夏侯菀静这才松开凌兰,敛去一脸的玩笑,严肃起来。她这样不笑的样子,甚是端庄大方,“事情已经办妥,顾侯爷今下午离开杭州,返回长安。”
夏侯夫人有些抱歉向凌兰说,“蜀中商号出了大事,兰泱着急前去,送别顾侯爷的事……”
凌兰强忍着心里汹涌而至的委屈和难过,仍旧笑着摇头,表示无妨,“大哥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过多在意,娘不必放在心上。”
夏侯菀静在一旁帮腔,“娘,你说这些话,还不如让嫂嫂去见见顾侯爷呢。”
“是,是,你看我都忘了。”夏侯夫人歉意的笑,掩过一丝尴尬,“只顾着叙话,倒是忘了让你去见见娘家人。这一分别,就得等到明年你归宁时才能再见了。”
凌兰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笑着的,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感到压抑。在裕亲王府的时候,虽然众人看她不惯,可也没有谁敢明着给她难堪。这里不一样,她一人远嫁江南,离家千里之遥,孤苦无依,身边又一群人明里暗里对她使着各种绊子。
新婚之夜,夫君远离。
若非她是御封“瑞应郡主”,怕早就被众人当笑话看了。
眼下,大哥一走,夏侯兰泱不在,夏侯夫人对她又是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二房和三房心怀鬼胎,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可是,她却不能离开。
作为新嫁娘,必须得在第一日给婆婆亲手做一顿饭,才合了规矩。
再委屈,再难过,都得一个人扛着。
她再怎么身份高贵,在这天高皇帝远的杭州,也不过就是一个异地远嫁而来的孤女,没有谁会真心帮她。如果自己不能帮自己,那只有被别人害死的下场。
所幸,她所求不多,有着自己的小天地,顺心的挨过这一生就好。
“娘,凌兰还是午时给娘做了饭再去见哥哥吧。”
夏侯夫人不着痕迹的点头,但话语间仍旧冷冰冰的,“兰泱不在,想必你对府里的事务也还不熟悉,做饭就等到晚上吧。到时我将你二房三房的姨娘和弟弟妹妹都叫来,一起认识认识。现下,你就先由菀静陪着去见见你哥哥,有什么知心话说说。”
凌兰鼻子一酸,强忍着鼻腔里的哭意,揖袖行了礼,便快步走出。
夏侯菀静朝夏侯夫人吐了吐舌头扮鬼脸,忙跟着凌兰走了出来。
夏侯夫人却在那二人身后,意味深长的笑了。
凌兰因为心里难受,一路上也不说话,走得飞快。碧梧和碧芙从没见过这样沉默的她,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
夏侯菀静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凌兰。这个看似只会吃的女人,不能不让人多想几分。
传言,她在帝都长安时,被那位风流儒雅的瑾王爷和携剑绝伦的顾小侯爷当做宝贝一样宠着,是帝都城里神仙一样的人物。而今又有大胤首富夏侯兰泱退了清平公主的婚事而求娶瑞应郡主的美闻,这个女子,实在是拥有太多的尊荣。
但她好似对这些都不知晓。
凌兰不停的在心里腹诽夏侯兰泱,要不他莫名其妙的求婚,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受到无缘无故的委屈?求了婚,却连个婚礼都不能给她。大婚之夜又慌慌张张离去,真是可笑,这世上没有哪一个新嫁娘如她这般可悲。
顾兰生等送亲的贵客被安置在离夏侯府不远的一处别院,自夏侯府过去,乘了小轿,约莫半刻钟就到了地方。
夏侯菀静并没有跟着进去,将凌兰送到门口就回去了,说是等到日央之时再来相送贵客。
凌兰也不推让,她走进走,自顾自进了别院。
顾兰生一早就有下人来报信,所以正站在门口等着凌兰。
凌兰与顾兰生其实关系并不是十分亲密,因着凌兰嫡女孤女的身份,因着顾兰生庶长子的身份,可谓是相看两厌。但此刻凌兰一见他,竟鼻子一酸,双眼蒙了一层雾气。
顾兰生本也没怎样,可一见到她落了泪,也不免有些伤感。这个妹妹,娘死得早,爹又不重视她,能健健康康活到现在,委实是不容易。想到今日一别,再见无日,竟对凌兰有了几分怜惜。
“莫哭。你如今已是夏侯家少夫人,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点,不能再像以前在王府那样言行无忌,不然会被人看笑话的。”顾兰生言语温和,像极了平凡的长兄对幼妹的谆谆教导。
凌兰原本还只是一时委屈,经他这么柔声一说,再也忍不住满腹难过,扑到顾兰生怀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哥——”眼下屋里就他们兄妹二人,凌兰什么也不顾,只想着将闷在胸中的委屈心酸全部哭出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跟你回去。”
“这——”顾兰生傻眼,不禁又好笑又无语,“女子出嫁从夫,不得夫休不能回娘家。你这话说得——”
凌兰瞪着一双泪眼发怒,“你我就休了夏侯兰泱!”
顾兰生哭笑不得,哪有女子休了男子的?
凌兰又趴在他怀里哭闹,“我吃不惯杭州的饭,我要回长安,我想吃浮日楼的云丝蟾酥,想吃御厨做的八宝玲珑鸭,想吃归去来的桃花鳜鱼、极品甲鱼、樟茶鸭,想吃芙蓉斋的芙蓉糕,想吃……”
她零零碎碎的说了一大堆,全是吃的,听得顾兰生直咂舌,忽然很是同情夏侯兰泱。养着这么一个吃货,真是一个费心的事。
凌兰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这么一哭一闹,心里憋着的那一股闷气也好了许多,于是擦了擦泪,细细交代顾兰生,“大哥你回去了一定要提醒三哥,让他快点把厨子给我送来,不然我明年回去归宁,绝饶不了他。”
顾兰生叹了口气,将她散在耳边的发丝绕至耳后,既无奈又怜惜,“若是兰溦忘了,还有大哥呢,大哥替你找。”
凌兰这才破涕为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兰生对她的印象彻底变成了:为了吃而出卖自己的女人!
中午凌兰在别院陪着顾兰生用了饭,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一直到日央之时,才恋恋不舍的送顾兰生出了杭州城。
夏侯夫人和夏侯家的两位公子亲自到城门送别。
顾兰生并不好受,虽然因着要过年,他们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