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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哺乳的经历,肌肤就显得更加绷紧,皮肉的白嫩都是一样的,却比唐秀的结实,遗憾的是,一侧的锁骨略有变形,那无疑是繁重劳动造成的。她想为唐秀搓揉几下,让她身上的血尽快流畅起来;可手一碰到她,唐秀马上拘挛一下。
唐秀说:“妹子,大概是我这身子好长时间没人碰了,你猛丁一碰,我受不了。”
雪怡说:“那你就自己揉搓揉搓,尽快暖和起来,别做下病。”
因为时间和天气的原因,水池里只有她们两个。健康的红晕重新浮上了唐秀的脸颊,她看着白海豚一样的雪怡,忽然说:“你年轻的时候,光着身子照过镜子吗?”
雪怡羞涩地笑着,不做正面回答。
唐秀说:“我那时候常常脱得一丝不挂,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我就很是奇怪,这么漂亮的身子是咋生出来的?老天爷捏小人儿的时候,是不是尽心照顾咱们这样的女人,用了特别精细的瓷土?我都有点儿自恋倾向了,觉得这是一件完整的艺术品,不该被该死的男人破坏掉,也不应该变老变丑;一旦老了丑了,就应该自杀。可这身子又太不争气,怎么守都没守住,到底做出了不名誉的事情,恐怕这辈子咋洗都洗不干净了。”
雪怡说:“唐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这个呢?”
唐秀说:“这里说话没忌讳,身子赤条条,灵魂也赤条条。”
雪怡说:“唐姐,你别总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人和人,实际上都差不多。”
唐秀说:“都是迟建军这个坏蛋,总给我背诗,他一来这手,我就麻爪了,酥骨了,就像是耗子见了猫,完全放弃了抵抗,把自己整个交给了他,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雪怡笑起来说:“还不都是一样的?”
唐秀说:“迟建军把我坑了,把你也坑了。看来,诗这东西可真厉害呀,能振奋人也能糊弄人!”
雪怡说:“人类诗意地栖息在地球上,这可是一位大哲学家说过的。”
唐秀说:“你相信迟建军现在还写诗背诗么?他不会了,永远不会了。他身上大概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儿诗意了,他只是把诗当成了敲门砖,门敲开了,砖头也就扔了。”
雪怡说:“你认为,啥样的男人才是最好的呢?”
唐秀说:“现在我才认识到,嫁人就嫁你家高喜扬那样的男人。”
雪怡格格笑:“大概,就是迟建军和老温的结合吧!”
《国血》 第二十六节(3)
一提老温,唐秀就不干了,立起手掌,推起水花浇向雪怡。雪怡也投桃报李,予以还击,两个赤裸的女人就在浴池里唧唧嘎嘎地打起水仗来,俨然就是两个孩子。王花为唐秀取来衣服,大惑不解地傍门看着,禁不住嘀咕说:“人咋一脱衣服就近便呢?原来还你躲我我躲你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又变成亲姊热妹了。”
一个平静的傍晚,一辆巡洋舰大吉普停在了楼下,站在阳台上等待儿子的唐秀发现,她日夜盼望的丈夫回来了。漫长的离别让他们陌生起来,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从车上跨下来,气宇轩昂微微发福的男人就是当年那个穷小子迟建军。迟建军一面搬行李,一面抬头向楼上仰望着。唐秀突然哭了,她像个十八岁的纯情少女那样,光着脚跑到楼下,一头扑在了丈夫的怀里。
唐秀说:“军哪,你好狠心!”
迟建军笑笑,没说话。这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楼前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过,他们并不认识或不熟识这个坐小车的人,但根据他的坐骑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个官员,一个管理和统治他们的人,一个让他们既羡慕又嫉妒的人。迟建军发现了丛慧和丛峰姐弟,既而又发现了儿子,这让他很尴尬。他温柔一推,就摆脱了唐秀的缠绵,一把将儿子拉向自己。
迟建军说:“儿子,你比爸爸帅气。你想爸爸吗?爸爸可是天天都在想你!”
迟建军给岳父岳母带回了好多东西,这也是前所未有的。岳父岳父自然高兴,一面把玩那些稀罕物,一面私下磨叨说,孝心不是说说就拉倒,那得动真个的。咱们秀,嫁对人了。
迟建军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在作为妻子的唐秀看来,都是巨大的。他没有了昔日的激情,话也比原来少了,每句话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的,而且说半句留半句。他脸上的表情也大不如以前鲜明,雾土土的,就像一层毛玻璃,让人很想窥探却又怎么都看不清楚。象征性地答对了老人和孩子,他们就急切地上了床,去做夫妻之间渴想已久的事。而欢欢却不干了,在它看来,这个男人是个非法入侵者,他不但占据了本来属于它的位置,而且居然骑到了女主人身上,粗暴地颠着夯着,就像带着仇恨,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欢欢发出了高亢的狂吠,还跳到床上去扯那男人的脚,竟被一脚踢下床去,摔出了一阵凄惨的哀鸣。
唐秀不让了,把迟建军推下去说:“你哪能这么对待欢欢?你不在的日子,是它在陪伴我。打狗也得看主人哪。”
迟建军哼了一声,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难道它是老温?”
唐秀不说话了。这是她最致命的伤口,想必“空中飞人”的事他也能知道一二。它抱起欢欢,把它关在另一个房间里,任凭它挠门哀告。然后她重新躺下,摆出任人宰割的姿势说:“来吧,迟大经理。”
早晨起来,唐秀看着赤裸的丈夫,心里总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隔膜。她甚至感到,她热切盼望的丈夫和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唐秀说:“军啊,你不一样了。”
迟建军说:“咋不一样了?”
唐秀说:“我说不清。反正……”
迟建军说:“你说嘛,没关系,言论自由嘛。”
唐秀说:“过去,你就像一根顶花带刺的鲜黄瓜;可现在呢,黄瓜还是那根黄瓜,就像是被放在大酱缸里腌过了。”
迟建军笑了,摆弄着那个已经十分餍足的男根说:“你指上头,还是这个呢?”
唐秀说:“都有了。”
迟建军大笑起来,说:“一切都在变,我也没啥例外的。——难道你就没变么?”
唐秀说:“我变了,我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唐秀了。”
迟建军说:“我也变了,再也不是过去的迟建军了。”
唐秀没再说话,下到厨房,为丈夫,也为全家人去煲粥。她很清楚,今后她不是一般的油田家属了,她是处级领导干部的夫人,这是个全新的角色,她被动出演,心里却又没底,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
《国血》 第二十七节(1)
二十七
“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当年的小秀才迟建军重新站到北疆油田的土地上,发出的第一句感慨就是这两句。北疆油田会战总指挥部,已经更名为北疆石油管理局,和市里若分若不分,大企业小政府,一套人马两块牌子。油田麾下的各个指挥部,也已更名为厂、公司,再往下则是矿、分公司、大队。油田已经进入了“二次采油”阶段,主要的外部标志,就是拆卸掉了采油树,安装了桔槔式往复抽油机,因为那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样子,被人们形象地称做磕头机。二次采油、三次采油是一项庞大而精密的战略进程,包括地下原油集输方式、地层注水、油层保护、打加密井等等。北疆原油年产量已连续十多年稳产五千万吨以上,当之无愧地成了共和国的石油老大。油城建设日新月异,过去的臭水塘、芦苇丛、荒草甸子、干打垒……似乎瞬息之间就被公园、少年宫、图书馆、游泳馆、百货大楼、影剧院、新华书店、饭店、宾馆之类宏伟建筑所取代,坐在汽车上,可以看到公路两旁高高的脚手架、建筑天吊、不断长高的楼房……新兴的城市吸引着各地人们的疯狂涌入,新一轮淘金热已经悄然兴起。
迟建军被任命为综合公司经理。开天村有处级单位四五个,业已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卫星城区,虽说距离政府和企业的中心还很远,却也自成一统,在生活上,完全可以自我封闭循环。综合公司所管辖的面就大了,它包括测研、采研、井下、测试这些油田服务性的公司,迟建军成了这大综合系统的一路诸侯,这个综合公司是副局级的架子,这么说,副局级的位置就在等待着迟建军了。
迟建军忙完了眼前的业务,就坐车到作业队来了。高喜扬正在跟工人干活,看到迟建军,一时百感交集。也是官大有威,本来迟建军的步伐和原来没什么两样,可在大家看来,那简直就是首长检阅的态势了。
高喜扬说:“迟经理视察来啦?”
因为手上都是原油,高喜扬伸出的手,反射地又缩了回去。迟建军一笑,也没坚持非要相握,点点头就算模糊处理了。他掏出两枝红塔山来,和高喜扬分着抽。高喜扬还认真地看了看烟卷上的金印,迟建军就说:“你怀疑我的烟是假的?”
高喜扬说:“哪能呢,处级干部嘛。不对,我说小了,未来的副局级呀。”
迟建军说:“紧一步慢一步,深一脚浅一脚,就赶到这了。你和我,说这个有啥意思呢?”
高喜扬就不知道,和这个昔日的工友和部下,如今的顶头上司说啥有意思了。他这个黑板干部,从来没坐过正儿八经的机关,整天和工人在一起,似乎语言系统也退化了,每当开会,他都十分痛苦,因为别人一开口总是一套一套的,比如说,一抓二查三落实、五四三工程、六有四无二调整……上边这么讲,下边也跟着这么讲,就像一群大大小小的鹦鹉,他听着比丛慧、丛峰说外语还难受,心里也常常产生逆反。有一次,宣传部的一个干事故意要他的难看,当众问道:“高队长,改、开、搞是啥意思,你知道吗?”高喜扬不知道,就茫然地摇了摇头。干事说:“你连这个都不懂?改、开、搞,就是改革、开放、搞活嘛?”高喜扬就愤怒了,说:“那你就说是改革、开放、搞活得了呗,是不是非得用那一套难为老百姓?你说得没错,是得解(在东北话里,解读做改)开搞,不解开咋个搞法?”会场哄堂大笑。那干事嘟囔说:“工农干部,跟不上趟了。”高喜扬气哼哼地说:“我要是能跟上趟,当了你的领导,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放个屁你都得说是香的!”
迟建军对高喜扬有着足够的尊敬,而且是他一次又一次拯救了自己的家庭,他对他深怀谢意,这都是不能怀疑的。高喜扬陪着他,跟一些老工人打了招呼,询问了一些眼目前的家长里短,并没有深入谈什么,迟建军就坐上汽车走了。高喜扬就认真回想,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或者说这位新上任的经理来干什么?只是象征性地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不想还好,想来想去,他反倒给搞糊涂了。不过,他还是发现了一个让他痛苦的细节,迟建军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游移着,竟然没和他对视一下。——两个眼睛不能对视的人,心灵还能撞击么?这么想想,他又觉得自己很无聊,和一个领导攀朋友,这本身就很不识趣了。
迟建军自有他的路数。他的第一个决策就是不搞中秋灯展,集中款项解决职工住房。他提出了“消灭干打垒”的口号,这让人胆战心惊,因为干打垒毕竟是历史的产物,具有政治附加值,有人甚至把它比成延安的窑洞,如今却要“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