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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家正在布置新房,忽然一阵汽车响,陈家剑、老南和张启德来了。陈家剑人还没进屋,骂声就先进屋了:“妈那个逼的,你们跟咱泰山钻井队彻底断绝关系啦?都在一个开天村住着,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一声,人家农村配个猪马牛羊的,还满村子都知道呢!”
老南说:“不碰到张启德,还不知道大白话要结婚了。”
高喜扬说:“还没到正日子。结婚那天你们谁也落不下,都得通知到。”
陈家剑说:“啥正日子不正日子,既然两个人都看好了,随时随地都能开钻。那样也好,省得螺丝螺母不合扣,再想拧下来,都他妈的锈死了!”
《国血》 第七节(2)
准新郎杜青幸福而又害羞,急忙停下手的活,往大家手里送瓜籽。
陈家剑说:“这么好的东西,从哪里搞来的?”
杜青急说:“媳妇娘家送过来的。”
老南说:“大白话,听说你会对歌了?论起来,秦咏诚老师还是你们的大媒人呢。”
一听这话,屋里的都笑了。杜青这时才缓过一口气来,说:“到了那一天,我们就用那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当婚礼进行曲。”
陈家剑看着王顺说:“你看人家杜青,后来居上。你咋还拖泥带水的?你得咕呱呀!”
杜青说:“王顺有对象了。名叫李万姬,你没听说?”
陈家剑没听过这个故事,就上当了,疑惑地说:“咋像是少数民族的名字呢。”
迟建军说:“汉族人也有犯这个字的。蔡文姬你知道不?就是做《胡笳十八拍》的那个……”
陈家剑不信,他也知道王顺在朝雪怡使劲,就问杜青:“真的假的?”
杜青说:“真的,不信你问王顺嘛。”
王顺也是一头雾水:“哪有这八宗事?方圆几十里,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女人。”
杜青说:“你不是经常说嘛,领导总是日理万机,你向领导学习,也要日理万机。”
杜青把重音放在了那个“日”字上,还故意读出了隔断。屋里沉静片刻,马上爆笑起来,直笑得人仰马翻。陈家剑被涮了一把,想扳回来又没办法,就笑呵呵地骂道:“妈那个——”一看屋里有好几个女人,就拉长了拖腔,补救地说出了“腿的”两个字,总算让句式保持了完整。
这时候雪怡进屋了,拿着一些裁好的红纸,让领导写对联。大家一致推崇小秀才迟建军。迟建军也想在人前露脸,没怎么推辞,就泚笔写了一副:眉黛春生杨柳绿,玉楼人映杏花红。虽说有些落套,离婚礼和现实生活太远,还是看得出超拔的功力。
大家一齐叫好。雪怡含波凝睇,看迟建军的眼神有些痴迷。王顺捕捉到了这一瞬间,就酸溜溜地说:“好是好,忽悠美人还行,就是跟结婚不咋搭界。”
迟建军有些尴尬,便说:“大家都动动脑筋,多写几副,谁的对子好就用谁的。”
张德启对迟建军说:“我的字不行。我出联,你来执笔吧。——花烛下宾客满堂齐赞简朴办事,洞房中新人一对共商勤俭持家。”
高喜扬自知文采不行,不想人前献丑,可大家不放过他,只好也写了一副:男尊女女尊男男女平等,夫敬妇妇敬夫夫妇相亲。众人也齐声叫好,雪洁抿嘴笑了,知道这完全是照顾他当队长的情绪,因为这对子实在太平庸太实用了。
轮到老南,他就来了一副现成的:联戚攀亲何必门当户对,交情结侣只求志同道合。
李秀芳马上揭穿说:“你和原配结婚,不就是用的这个嘛,咋又趸到杜青头上来了?”
老南说:“既然干粮和衣服都能和工友分享,结婚对联有啥不能的?”
李秀芳说:“拉倒吧。你用了这个,结果媳妇带着孩子跑了;咋还能让杜青重复你的命运?这个不能用!”
大家一致认为犯忌讳,老南也不再坚持,就躲到一边,拿出女儿的照片来,边看边唏嘘。
杜青非让雪洁代表女同志来一副。雪洁写的是工整的柳楷:红梅吐芳喜成连理,绿柳含笑永结同心。
轮到陈家剑,一阵抓耳挠腮,明知道是赶鸭子上架,又不好断然拒绝。就在屋里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嘴里还叨咕着:“刚才这些对子不是太甜、就是太酸,都不合我的口味。”忽然一拍脑门,灵感真就来了,就让迟建军代笔写上:先钻井后作业钻杆油管直插井底,登泰山爬昆仑上下齐吼好汉真硬。
泰山和昆仑,都被嵌进了对子里,虽说不那么对仗,倒也有荤有素,富含寓意。人们就笑着夸着,又让他出横批。陈家剑已经技穷,就向四处撒眸,忽然看见自家的孩子拿着几张印刷的字帖,上面有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一刹那就像看见了救星,点划着“明月松间照”那一张说:“就是它了。”
大家佩服得不行,都觉得一向粗俗的呱咕队长,此时竟是何其文雅。
迟建军说:“这不行,字数超了。”
陈家剑琢磨片刻,又点划着前三个字说:“超了不要紧,咱节约闹革命。这仨就够用了。”
迟建军仍然狐疑:“三字不行,非四个不可。”
陈家剑说:“你咋那么笨呢,都是带偏旁的,把它拆开用不就行了嘛。”
迟建军拆来拆去,拆成了“月日月松”四个字。陈家剑面有得色地矜夸说:“你看咱多有才呀,把新娘子的名字也用进来了。”
杜青仍然不解其意,凑到跟前念道:“越日越松。”一咂摸,突然就笑起来。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笑得全都瘫软了。王花把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准确无误地喷在了陈家剑的头上。陈家剑也不笑,平静地抹着脸上的水说:“咋样,一日松了,连水都兜不住了。”
王花是最敢说场谆暗模ち寺畈⒉桓市模慊鼐此担骸八刹凰傻模憬峄槟敲炊嗄炅耍裁豢茨阊习笞疟獾W饕怠!
陈家剑说:“你懂个球啊。油井上的事,你没我懂。井口松了不怕,加个衬垫,事就齐了。”
《国血》 第八节(1)
八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谁都没想到能和自己有关系。高喜扬他们照样搞井下作业,照样夺红旗当标杆,都以为这是上头的事,顶多就是促动一下呱咕队长这样缺少文化含量的粗人,向有文化的方向发展发展。可一来二去,很快就弄成了燎原之势,北疆油田也成立了各种造反派组织,一些人纷纷插旗造反,高喜扬他们还在愣神,吕天方就被揪出来了。
因为才能出众,吕天方已经是钻井指挥部的指挥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加给他的罪名是“只顾埋头拉车,朝着白专方向,一心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有造反派来找高喜扬调查吕天方,要他划清界线,彻底揭发吕天方的反革命言论,甚至把尤民因公死亡当成蓄意已久的阴谋,要向他“讨还血债”。高喜扬怎么也想不起吕天方有什么反革命言论,而且尤民的伤亡事故是早就有定案的。吕天方经常到高喜扬家来看丛慧,还坚持给尤民的父母邮钱,直至他们先后去世,无论对于生者还是死者,他都是无可指摘的。高喜扬本想什么都不说,可那些戴着红箍的人已经亢奋到了疯狂的状态,且又文武兼备,让他看着发憷。就捡了一些鸡毛蒜皮,说吕天方太爱干净,又穷讲究,还向往封资修那一套,不满足干打垒和窝窝头,幻想在大荒原上建成现代化大城市。这种话模棱而多义,正着听是毛病,反着听就是优点,造反派得不到什么真货,就认定他是“保皇狗”,转而把斗争的矛头指向了他本人。
一个革命军人,本该找贫下中农做伴侣,可高喜扬偏偏要娶一个地主女儿,这是什么性质?反过来说,黄雪洁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剥削阶级的血,是如何拉拢腐蚀一个荣转军人的?这明显就是软性征服的策略……这些剑走偏锋的问题,高喜扬和雪洁从来就没面对过,因为也就没法回答。看看实在绕不过去,高喜扬就说,当时并没考虑那么多,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我是个男人;男人爱上了女人,女人也爱上了男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可想而知,出身不好的雪洁承受的压力比丈夫要大得多。因为姑妈有病卧床,雪怡回去伺候,身边没了帮手,家里的事都靠她一个人扛着。雪怡几次写信要回来,可雪洁不让,她很清楚,只要雪怡一回来,又会被揪住不放,当成送上门来的批判对象。运动的弥渐让王花这样的女人也戴上了红箍,而且当上了小头头,这就意味着,潜藏在她心灵深处的种种芜杂被释放出来了。她根本就不做家务了,提出的口号是:“离开家里小锅台,走向世界大舞台。”夜里睡觉,还把袖标戴在光胳膊上,似乎这样才能充分享受时尚精神和权利的支配欲。丈夫爬上来要“例行公事”,被她一脚踢开说:“都啥时候了,你还来这套低级趣味?该干啥干啥去吧!”从那时候起,老实巴交的丈夫就沦落成了“家庭妇男”,而王花已经一跃蹿升为职业革命家了。
开天村成立小学之后,雪洁就成了当然的老师;运动开始没有多久,她又因为出身问题被清理下来,跟家属们一起下地劳动。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的雪洁已经处在众人的监管之下,形单影只地走在群体的最后边。傍晚的太阳不再辉煌,只有它的投影形成一片晚霞,灰灰的云彩正在扩大它的地盘,不一会儿,把那道金黄完全吃掉了。归巢的鸦雀嘈杂聒噪,过去在雪洁的眼里还是诗情画意,如今都变成咒骂和讥笑了。
家属当中很多都是孩子家长,对她有着特别的尊敬;如今被那些异端的理论一蛊惑,大半都走火入魔了。她们并不想孤立她,可又怕挨她的边吃锅烙,出于自保,就自觉拉开了距离。李秀芳干活是没说的,可政治觉悟太差,妇女队长的权力就被王花夺走了。不过李秀芳根本就不相信血统论,因为她的祖上就很阔,解放前夕吃喝嫖赌抽大烟,最后败净了家产,才侥幸划为贫农的。她私下对雪洁说,虽说我身体不跟你挨着,可心还是挨着的,你有数就行。连王花也说过,姐妹儿,对不起了。不是我跟你过不去,是因为你那个阶级和我这个阶级过不去。眼下开始“横扫”了,革命的大扫帚,必不可免要划拉到你头上。
王花在声乐上没什么特长,对音律也一窍不通,可是为了配合运动,她竟然大着胆子,利用现成的秧歌调,自编自创了一首《横扫之歌》:“阶级敌人如牛毛,革命战士要横扫。管它神仙和皇帝,眼睛一闭你算个屌……”妇女们张不开嘴,纷纷提意见,说这种带脏话的歌咋唱啊,这也太不叫玩意了。王花并不死心,又找别人帮助修改了一下,把最后一句改成了:“眼睛一闭全打倒……”
收工的家属总爱边走边唱。过去她们唱《天涯歌女》,唱《渔光曲》,唱《四季歌》……很多歌都是雪洁教的。如今那些歌曲都成了靡靡之音,成了戕害人们心灵的大毒草,教歌的雪洁也就难以洗刷罪责了。她们唱什么呢?一般来说,都与阶级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