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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和衣物。数个胡饼落肚,身上又多了几件棉袄棉裤,石勒缓过心神,脑子转动得勤快起来,对郭敬说:“现在并州饥荒严重,守穷就肯定饿死。周围的诸族胡人没东西可吃,可以哄骗他们,说带领他们去冀州找饭吃,趁机卖掉他们,既能赚钱,也可为这些胡人找条活路。”
郭敬觉得此计可行。石勒雄心勃勃,拜别郭敬,准备到李川军中献上此计,赚他个盘满钵满。哪知,才走了几里地,晋胡并州刺史、东赢公司马腾的军士已在四处搜寻流散的杂胡,准备把他们卖掉以换取军需。远远看见一个相貌丑怪的大家伙低头笑着走过来,众军士一拥而上,把正盘算着一个人能卖多少钱的石勒逼在原地。这下倒好,自己未及卖别人,先被别人卖掉。
司马腾眼见这批“货”数目差不多数千,够走一趟,便命手下将军郭阳和张隆押着这些四处搜掠来的胡人去冀州变卖,“两胡一枷”,一块板子套两个胡人脖子,一路马鞭乱抽,臭脚常踢,牲口一样地押送去集市。
并州离冀州道路崎远,一路上这些“货”病死饿死大半,多亏将军郭阳是郭敬的族兄,提前收受了钱财,沿路对石勒饮食有照顾,使这位羯胡终于能活着走到冀州。
石勒被卖给荏平人师欢为奴,天天耕作,挑水挖田,虽累得贼死,毕竟有口饭吃。石勒为人有气力,脑筋活,师欢也很信任他,不像对待一般奴隶般成日锁住严加看管。石勒闲不住,见师欢家的田附近是政府的养马场,便以自己能相马为名,找机会同管理马场的魏郡马头汲桑搭话。三言两语,石勒确实是行家,汲桑很高兴,渐渐两人成为能在一个炕头喝酒的朋友(石勒以贱奴身份,能和马头汲桑说上话,确实不容易)。
其间,田主师欢又把石勒转租给武安的地主。也怪石勒运气不好,半路又被一帮抢掠卖人为生的军士抓住,捆在当地准备弄到集市卖掉。凑巧荒野里有一群鹿驰过,嘴馋的兵士们都想吃烤鹿肉,一群人纵马撒丫子都赶过去追逐鹿群,石勒挣脱绳索,侥幸逃脱。
通过此次大险,石勒终于想通,为人当牛做马做顺奴只能是被动地像牲口一样任人奴役,不如自己武装起来干一场,大不了是个“死”字,反正也死了不少回。于是,他从田间偷了匹马,招集平时一起干活认识的哥们儿王阳、桃豹等八个人,弄些农具磨尖擦亮,开始干起四处抢劫的营生。不久,又有郭敖、呼延莫、支屈六等八个人加入,一帮人号称“飞天十八骑”,奔入赤龙等皇家养马场中,跨乘上好的骏马,四处抢劫搜掠富户。
当时世乱,官府皆自保不暇。石勒如鱼得水,把大批抢劫得来的珍宝送给马师汲桑,结交这个地方势力以自固。石勒不仅不骚扰自己的养马场,还把其他皇家马场的好马成百地赶来孝敬自己,汲桑高兴之余,就给石勒起名言字,因此,石勒的名姓字,皆是马师汲桑所起。
如果是太平时节,石勒这种底层社会的黑社会小头目抢夺公物,与政府农场主相勾结,实属“罪大恶极”,应当很快会谋泄事发,被捕快们抓去县城问斩。
英雄出于乱世。当时,正值“八王之乱”,司马宗室开打,匈奴族刘渊趁机跑回,在黎亭自称汉王;成都王司马颖的故将阳平人公孙藩自称将军,起兵于赵魏之地,拥众数万。审时度势之后,汲桑带着石勒投靠了公孙藩,两人还把数百匹上好的皇家骏马作为见面礼。公孙藩大喜,拜石勒为前队督(冲锋连长),进攻邺城的西晋平昌公司马模。汲桑、石勒两个人这次押错宝,公孙藩不久大败被杀。
汲桑、石勒于混乱中逃出,在昔日的皇家牧马场中东躲西藏,四处招聚亡命之徒,劫抢郡县的囚犯,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武装。汲桑自称大将军,以替成都王司马颖讨伐东海王司马越为名,封石勒为扫虏将军、忠明亭侯。在汲桑的指挥下,石勒率军进攻邺城,杀掉东赢公司马腾(就是先前他的手下把石勒卖到冀州),“杀万余人,掠妇女珍宝而去”。小农场主、耕奴指挥的战役节节顺利,竟也接着渡过延津,进攻兖州(今山东郓城)。
成都王司马颖大惧。这支打着自己旗号的武装虽然干掉了对手司马腾等人,但他们忽袭兖州,是不宣而战,抢自己的地盘。惊怒之下,司马颖命兖州刺史苟唏讨伐汲桑、石勒。
苟唏一点也不狗稀,这位号为“屠伯”的晋将用法严酷,运兵如神,数月之间,在阳平、平原之间双方大小三十余战中,汲桑、石勒部众被杀一万多人,二人败走,慌忙间想投附匈奴刘渊。半路,又遭晋朝冀州刺史丁绍袭击,石勒、汲桑两人失散。石勒逃往乐平。汲桑就没那么好运,半路被晋朝的“乞活军”抓住,斩于平原县。
穷急窘迫之中,石勒恨不得立时投奔至刘渊的匈奴营中。但单枪匹马空手见人说不过去,于是,石勒在上党说服“拥众数千”不知所从的两部胡人一起去拜见刘渊。大喜之余,刘渊封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空手套白狼计成,石勒受到巨大鼓舞,他又以计谋劫持了拥众两千多的乌丸张伏利度,“率其部众归海(刘渊)”。不用讲,刘渊又加封石勒督山东征讨诸军事。不到一年时间,石勒从一个佣耕的奴隶摇身一变,成为刘渊手下尊贵的王爷和拥众数千的地方武装大头目。
从疯狂走向灭亡一时英豪(2)
【狼头旗下立功多】
公元308年,刘渊称帝,遣使授石勒持节、平东大将军、平晋王。从前是小打小闹过家家一样的瞎打瞎混,现如今真有个“皇帝”封自己为王,可以想像石勒的兴奋是何等异乎寻常。
刘聪进攻壶关时,石勒自率七千精锐为前锋都督,杀晋将黄秀。接着,他又进攻邺城、赵郡、巨鹿、常山,攻杀晋军数万人,并派和他起兵的十八将分头率兵到并州山北诸郡县,说降了不少散落游荡的胡人地方武装来附。
石勒虽替匈奴汉国攻城掠地,但和刘氏家族的兵将不同,他很少残杀当地居民。对于魏郡被攻陷的各个民间地方坞堡,他“拣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军无私掠,百姓怀之”。攻陷冀州后,石勒又能把各地的读书人安置在一起,号为“君子营”,成为为他出谋划策的智囊班子。他手下最得力的谋士张宾,也是此时闻名而归顺的。
转战之中,石勒唯一遭受较大的挫败是飞龙山战役。晋朝幽州刺史王浚派遣的鲜卑头领务勿尘(段匹NFDA7之父)等率领的鲜卑、晋朝联军共十余万,把石勒打得败走黎阳。即便如此,石勒也未伤元气,转而进寇信都,杀掉晋朝冀州刺史王斌。接着,他东袭鄄城,杀晋朝兖州刺史袁孚。乘胜而进,石勒连陷广宗、清河、平原、阳平诸县,降九万多人。武德之战,石勒攻杀晋朝冠军将军梁巨,坑杀抵抗的降卒一万多人,威震河北。“河北诸堡垒大震,皆请降送任(子)于(石)勒”。
匈奴刘聪继位后,又赠石勒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等一大堆头衔。一是为在新主人面前挣面子,二是为自己争地位,扩充军队,石勒配合刘聪的儿子刘粲会攻洛阳,又进攻襄阳,陷江西垒壁三十余所,“欲有雄据江汉之志”。
谋士张宾有远谋,劝石勒北还。正在兴头上大获胜利的石勒忘乎所以,不听。不久,晋朝琅琊王司马睿派王导率军讨石勒。由于粮草不继加之军中瘟疫流行,石勒损兵折将,伤亡大半,最终听从张宾之策,裹粮卷甲,一路攻杀,折军北还。
西晋怀帝永嘉五年(311)四月,以讨贼为名逃出洛阳的东海王司马越忧急病死。司马越带出的二十多万朝中卿相将军士兵以及随军家属,拥着他的大棺材向东撤退,准备到东海(山东郯城)为司马越归葬。石勒闻讯,于五月间亲率轻骑倍道兼行,在苦县宁平城(河南鹿邑县)包围了这只送丧大军,“大败晋兵,纵骑围而射之,将士十余万人相践如山,无一人得免者”。晋朝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等六个宗室王爷以及数十朝廷高官皆成为石勒的阶下囚。
望着这些衣冠飘飘、甲胄华丽的士族、王爷们现在都垂头丧气地坐在大帐前的草地上等候自己发落,石勒得意至极。痛饮数杯美酒,石勒就向王衍询问晋朝衰亡的原因。“(王)衍具陈祸败之由,云计不在己;且自言少无宦情,不任世事”。众人见二人谈得投机,也纷纷插话,为自己开脱。唯独襄阳王司马范神色俨然,仍旧一副凛然傲然的王爷派头,倨坐于原地大声呵斥诸人:“今日之事,何复纷纭!”(事已如此,乱吵吵个啥!)见司马家有此等人物,石勒也肃然起敬。
王衍此人“神情明秀,风姿详雅”,是晋朝少有的美男子。少年时代,王衍造访名士山涛,“(山)涛嗟叹良久,既去,目送之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此人还是魏晋之际非常有见解的大哲学家,“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是成语“信口雌黄”的主人公。王衍还自标高雅,口不言钱。其妻试之,让丫环在夜间以钱绕其床。王衍早晨起身,对丫环高叫:“举却阿堵物!”(把这些东西拿走!)但此人无忠贞之操,与世浮沉,唯求自保。
石勒十四岁时在洛阳城被王衍识破英雄骨相,差点被杀。但亲眼见到这位望重人雅的晋朝太尉,草莽英雄石勒也不觉为之心折。“甚悦之,与语移日”。王衍见这个杀人魔王很好说话,为了更加讨好,他就劝说石勒称帝。不料,此语一出,不仅没有保身,反而生成杀身大祸。
石勒勃然色变,振衣而起,斥责王衍说:“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预世事!使天下破坏如此,正是君罪所致!”随即,他命左右卫士把王衍押出大帐。回到被监押的房子里,王衍自知难逃一死,对周围的人哀叹道:“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
但是,对于这些大晋朝的“人样子”们是杀是活,石勒一时间还真下不了决心。恰好将军孔苌在身边,石勒问:“我横行天下多年,未曾见此等仪观不凡、能言善辩的人物,能留他们命在吗?”孔苌粗人有粗理,回答说:“这些人都是晋朝王公大官,肯定不会真心屈服于我们,留着有什么用,杀掉算了!”
石勒点头,主意已定:“此等奇人,可保全尸,不可加以锋刃也。”于是,他派兵士把余人一一牵出斩首,只留王衍和司马范,把两人单独押关在一间砖房里,“使人夜排墙杀之”。古人总觉全尸而死是施惠于人,其实,与其在砖石土瓦间屈憋窒息而死,还不如一刀斩头来得痛快。“岩岩清峙、壁立千仞”(顾恺之语)的一代大玄学家,就这样在碎砖石中间结束了性命。
石勒再接再厉,在洧仓(今河南鄢陵)又大败从洛阳逃出的晋军,杀东海王世子司马毗等晋朝四十八个王爷。
同年七月,石勒与刘曜攻克洛阳,俘虏了晋怀帝司马炽。
获取大功的石勒在许昌屯兵不久,听闻晋朝大都督苟唏在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