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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衰草没章华,因笑灵王昔好奢,
台土未干箫管绝,可怜身死野人家。
潜渊《读史诗》云:
章华台上管弦喧,楚子遨游驾未还,
烽火萧墙初起动,可怜千乘丧郊原。
申亥不胜悲哭,乃杀二爱女,以陪灵王葬之,亲自素服为之挂孝。
却说斗子旗收灵王盔袍归见弃疾,更欲遣兵追究,但子干在位,不可缓图。弃疾曰:“若何?”子旗曰:“楚王在外,乘此百姓未定之时,使数小卒黑夜绕城相呼,诈称灵王归矣!呼至三更,令斗于旗入告子干,言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郢州,蔡公弃疾已被先杀,今将打入皇城。子干、子皙、子筏皆无决断之士,闻之必然自尽,则一计去三元,明公方可高枕无忧。”疾然之。遂遣数十小卒,夜黑呼曰:“灵王至矣!”城中百姓梗攘不安,告于子干。子干疑惑不定,至于三次,城中喧哄灵王引兵来至,斗子旗打入于干之屋,告曰:“灵王引江汉之兵,杀入荆城,蔡公弃疾已被斩首,国人皆奔,兵马将入皇城矣!”子干忙召子皙、子筏商议,城下喊杀连天,子干疑灵王果至,惊惶无措,自刎而死,子皙、子筏见子干刎死,亦各自刎而死,朝中大乱,宫女自相惊死者横于宫掖,号哭之声,不分远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明)余邵鱼 著
第六十七回 费无极谗隐平王 楚平王废妻逐子
逮及天明,弃疾诈取重囚,置于汉水之上,令人取之,诈称灵王,弃疾收而葬之,以安百姓,群臣遂立弃疾,是为平王。国人虽知灵王已死,犹未安定,观从告王曰:“楚自灵王以来,百姓多被劳役,今王即位,宜赏功讨罪,灭贼宽刑,则百姓始定。”平王嘉纳其言。次日,召群臣行赏罚,寻朝吴立为陈后,寻卢立为蔡后,使各复本国,以主宗祀。封斗成然为令尹,远启疆为上大夫,远掩为下大夫,观从为中军谋主。立长子建为中宫太子,令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奋扬为东官司马。宽刑薄敛,以安百姓。
当时天下诸侯闻楚国乱,皆有伐楚之意,平王忧之,问于群臣。费无忌本与太子不和,闻平王之言,乃乘机奏曰:“吾楚自灵王失德,将惹天下刀兵,依臣之见,当今诸侯惟秦为强,使求婚于太子,内结亲眷之好,外张秦楚之威,诸侯谁敢加兵?”平王善之。遂诏无忌,往秦求婚。无忌承旨而行,诸大夫皆饯于西门,独太子不至,无忌心甚怨之。及至秦,见哀公,呈上楚王之书,具说求婚之事,哀公令无忌退,姑容商议。无忌出,哀公问群臣可否?
公孙后曰:“昔秦设斗宝之会,欲牢笼天下,因楚君臣破我机关,每欲消恨无由,今日其国乱,兄弟相篡,正吾报怨之期,岂可更与结亲,依臣之见,囚无忌以伐楚,则大事可图矣!”哀公然之。
正欲囚无忌,忽一人自外进曰:“秦楚结亲,其利甚大焉!安可囚来使以招祸。”众视之,乃岐山人氏,下大夫姚思雄也。公曰:“吾囚楚使,祸从何至?”雄曰:“楚国虽乱,弃疾贤能,且有伍奢、子旗、伍员、远掩等安民足国,正当与其交聘,以固边疆,安可囚其来使,以招大祸。”哀公默然良久,复问曰:“子英之见何如?”雄曰:“依臣之见,大王降诏许婚,方保万全之策!”哀公召无忌入朝,许长妹无祥公主结亲,又诏姚思雄同无忌入楚报聘。
无忌谢恩,同思雄归楚见平王,具奏赐婚之事,平王大悦,管待思雄,复诏无忌,领金珠玉帛往秦迎婚,及入秦,呈上聘礼,哀公即诏无祥公主适楚,装资百辆,媵妾数十。无祥拜辞升车适楚,无忌见媵妾中有一马氏,仪容妍冶,颇类无祥。无忌原与太子建不睦,往秦又不行饯,心甚恨之,至郢州馆驿,遂心生一计,密诏马氏,问曰:“汝何人也?”马氏曰:“妾齐女也!自幼收入于秦,为公主宫内昭仪。”忌曰:“吾有一计,令汝富贵而作万人主母,汝能隐吾之计而从乎?”马氏低头不语。无忌是夜趋人后宫,先见平王曰:“臣奉诏迎亲,车荤已至荆门馆驿,争奈日干无二良辰,太子不得亲迎。”平王令取酒,以赏无忌。因问曰:“卿使往秦,其地视楚何如?”无忌对曰:“秦地披山带河,地灵人杰。”王曰:“秦女何如?”忌日:“充盈烁烂,百两盈门。”王曰:“从媵昭仪几何?”无忌知平王好色,因对曰:“名妹美妾数十人,皆不能如无祥公主之貌也!”
平王闻之,半晌不言。无忌知其意,乘隙问曰:“大王沉思苦索,莫非驰意于子妇乎?”平王屏左右曰:“寡人闻卿美秦女之色,实生此念,争奈父子人伦何?”忌日:“此无害也。大王果意在秦女,即娶入后宫,谁敢异议?”王曰:“群臣之口可钳,太子倘知此事奈何?”忌日:“臣观从媵之中,有一昭仪马氏,貌类无祥,臣请先进无祥于主宫,后以马氏进于东宫,嘱以勿漏机关,则两相隐匿,而事成矣!”平王大喜,令无忌密行之,功成重加封赏。无忌辞出,是夜进无祥于王宫。次日,密选他宫侍妾,扮作秦之媵妾,马昭仪假作无祥,令太子亲迎归于东宫,满朝文武及太子,皆不知此计。
平王日与秦女在后宫饮,荒于国政,只有太子太傅伍奢,略知其事,将上表谏。无忌恐米建偷知此意,以生祸变,乃告平王曰:
“晋之所以长久霸天下者,以其地近中原故也。吾楚僻处遐荒,皆由地陋邦微,不能与齐晋争霸,今欲遣太子出镇城父,以通北方,王自率服南方,则中国盟主,必当久居于楚矣!况且闺阁之事恐泄,若远屏太子又能永绝祸根,两得其利,岂不美哉!”王然其说,遂诏太子出镇城父,伍奢知无忌之谗,忙将表入谏曰:
臣闻父子夫妇,人伦大纲,礼义廉耻,国之四维。今大王先惑谗言而乱夫妇之伦,复信谗言以绝父子之义,非维廉耻俱丧,亦且与鸟兽同群。伏望斩却无忌,诏回太子,则庶大纲四维少张,社稷幸甚。
时平王在后宫饮宴,览伍奢之表大怒,令有司斩伍奢回报。无忌日:“伍奢虽谤王过,然无祥之事独奢知意,若杀伍奢其祸必起。”王曰:“然则若何?”无忌曰:“不如姑赦其罪!贬从太子往镇城父可也。”平王从之。诏伍奢同往城父,奢虽知无祥之事,然不忍彰君之过,闻诏即与太子赴任,更不诉辨。
却说无祥公主,自居王宫,朝夕虽侍王侧,见王年老,心甚不悦,但不知其是米建之父,终日无一欢颜。平王亦知其意,不敢言出。及太子出镇,无样乃生一子名珍。一日,始问无样曰:“卿自居吾室数年,不动一笑何也?”无样曰:“妾承父命,适事大王,妾自以为秦楚相当,青春两敌,及入宫庭,见王春秋鼎盛,妾非敢怨大王,但恨妾身生不及时。”王笑曰:“此非今生之事,亦宿世之缘。子非生不及时,乃嫁不及时耳!”无样惑王此言,乃询于蔡夫人。蔡夫人度量宽宏,虽知无祥之事,然无妒忌之心,亦不恐米建闻知生变,所以隐而不宜。及无祥询问,蔡夫人方语其故。无样大泣,怒骂无忌,欲归秦告父。蔡夫人再三劝解,无祥方止,只是终朝含泪。米建太子在城父,亦生一子名米胜,方四岁。一日,侍入郢州来贺父寿,米胜与米珍相争局道,二人斯打,米珍哭回诉于无样,无祥大骂米建匹夫,为人不能庇一妻,尚能纵子与吾儿争耶!早有人将此话报于米建,米建不知此语因何而出来?问于母,蔡夫人曰:“往事何必追究?必欲追究,但归问尔妻便知。”米建怒气方炽,更不入朝辞父,带米胜归城父。
费无忌闻米建不辞而归,恐其事泄乃谗太子于王曰:“臣闻太子与伍奢,自居城父,东交郑、宋,北通齐晋,将以方城之外叛楚,若不早图,终为国患!”平王曰:“米建焉有此意?”无忌日:“既无此意,何以不辞而去?且臣又闻建带其子米胜入朝,与公子米珍相争局道,蔡夫人道其事故,所以不辞而去!米建归问马氏,知其前事,其反叛之计成矣!”平王惊曰:“然则此事何以处之?”无忌日:“米建内事全在蔡后,外事全在伍奢,先废蔡后,再召伍奢入朝,问其故。若事泄,囚伍奢不放归城父,太子势孤,纵有叛意,无能为也!”楚王然之。
遂下诏废蔡后,令尹子旗入慷,平王大怒,便欲斩子旗。囚蔡后,又即下诏令,再谏者亦族!使人入城父来召伍奢,米建未归,伍奢已先承诏来见平王。平王问曰:“吾令汝为太子太傅,教汝辅建尊其德义,何以教其谋反?”奢对曰:“大王纳秦女为妻,黜米建而使远镇,是纲常灭而闺阃渎,臣之谏表初上,贬诏辄下,臣旷职受罪,缄口不谏。今又信谗而谓或助太子谋反,是何无耳目之甚耶?”平王大怒!囚劫伍奢,发兵使围城父。费无忌日:“米建无一伍奢,心无主意,不必动兵,但遣能言之士诱入,同伍奢斩之,则患可尽除矣!”平王然之。问谁可使往?无忌日:“非司马奋扬不可?”平王信之。遂遣奋扬往诱米建。奋扬承诏,寻夜投往城父。
却说米建归至城父,便不停留,即召马氏问无祥之由,马氏不敢明,米建拔剑挟之。马氏只得从头实说一遍。米建掷剑大骂曰:
“不斩昏君,生嚼无忌之肉,誓不为人!”遂欲发兵入朝,伍奢又不在侧,正在踌躇,忽报王使奋扬奉诏书来,在停驿内,不知为何不入县堂,只抱诏书在驿内大哭不止?米建叹曰:“奋扬忠直之士,此必昏君令其捉我,奋扬在难言之中,故哭令吾逃走,而脱大难也!”遂往驿内来见奋扬,奋扬哭而迎曰:“主上信谗,令扬来诱太子入朝,与伍奢同戮。今扬职在东宫,不敢强命,乞太子速宜自谋,勿致祸临无及。”米建曰:“吾正欲兴兵,逐昏君,斩谗贼,以消恨焉!何束手而待擒乎?”扬曰:“父虽不义,为子者焉可失不孝之名!况国大兵强,与之交战,不啻以羊投虎也!昏君未除,六尺之躯反灭;仇恨未伸,不孝之名反彰。依臣之见,莫若割恩弃义,远奔外国,以待昏君殁后,然后承大位,则上全父子之道,下保长久之计,岂不美哉?”米建泣曰:“司马之言极是,争奈建为天下所弃之人,何囱可往,且吾逃后司马必然得罪。”扬曰:“善用智者不失其身,但愿太子脱出樊笼,臣虽死无恨矣。!”米建泣拜奋扬,告他日得国,必当重报,奋扬忙扶曰:
“臣职当救难,敢望报哉?”二人大哭而别。
米建即日收拾车马,与妻子寻夜逃入宋国而去。奋扬方令城父驿卒将己囚送郢州,来见平王请罪。王责扬曰:“言出余口入于尔耳!谁教米建逃走?”扬曰:“臣教彼走!”王曰:“汝食吾禄,焉敢卖吾之法?”扬曰:“大王初封臣为东官司马之时,曾谓臣曰,事太子如事寡人,今太子未闻有谋反之意,大王令臣捉之,臣但知奉王初年之命,所以故教太子逃走!然臣今思罪及于身,悔亦不及。”王曰:“汝既私放,焉敢见孤?何不与建同走?”扬曰:
“臣奉王命捉太子而私卖法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