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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却也不便开口相问。
院门大开,往里探望,看得见院子里的情景。满院的草经昨夜雨水滋润,青翠欲滴。此时,芬芳的花香钻进了洛东凡的鼻腔。草丛中长着一棵经年的大紫藤,枝节上仍有一簇盛开的紫藤花。许是在毒窟中受了惊吓,洛东凡闻着花香不禁心中一凛,急忙伸手掩鼻。一抬头,却看见上官若愚望着他直笑,似是猜到了他的心思,又是一窘,悻悻地放下手来。
上官若愚道:“看来毒窟也不算白走,贺遥总算也教会了你一件事。这里的花草自不会伤人,只是到了城外,不免会有擅使此术的人,知道要提防着点还是好的。”
洛东凡入城三年,在外奔波劳碌,亦为一方城立下过不少功劳,向来觉得自己虽然年纪轻,但经验阅历却不比那些老江湖们差。如今见上官若愚年岁比自己还小着几岁,却言辞凿凿来教训自己,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却也反驳不得。当下默不作声。
上官若愚知他心中不以为意,也不与他计较,当下步入院中。
院子里,芳草萋萋,随风起伏,路径与其说是着意修的,莫如说是人踩踏出来的。洛东凡的裤裙下摆“沙沙”地擦过花草叶尖,身形挺拔矫健,当真如同一只漫步草丛的猎豹。
正堂前屋檐下的木廊上,一个苗家女子坐在那儿正摆弄着一朵大百合。她穿着一袭浆洗得很旧的衣衫,衫上绣着苗家特有的繁复花式,头带苗巾,斜斜地插着五支细簪,脸容清雅秀丽,风仪卓绝,宁静悠远,一如她手中的那株百合一般。
那女子听到步声抬起头来,似是早就猜到是谁,冲着二人淡淡一笑,说道:“阿齐说适才看见你们上峰顶去了,我便猜到你等会儿准要再来。东西早为你备好了,让我先来给你把个脉。”
上官若愚道:“不急,先让我拜祭了老爷子。”
女子点头道:“嗯,你们来。”
说着带着他们来到后院。院中花草亦是不曾修整,凌乱地长得甚是高壮。野花杂草中安着一方小小的青石墓碑,碑上刻着:“恩师方思伦之墓”七个字。
上官若愚缓步上前,盈盈拜倒,手指轻抚石碑,默默半晌无语。
女子望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师父若泉下有知,见到你一切安好,心中必定欣慰得很。”
上官若愚默默点头。
女子又叹了口气,对洛东凡道:“咱们让她自个呆一会儿吧。”
两人回到前院,女子自屋中取了茶盘出来,说道:“客人请用茶。”
洛东凡见杯中茶水青翠碧绿,清凉若雪,当下谢过。
只见那女子望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客人若有疑惑,不妨一问。阿蘅所知不多,唯有尽量解答。”
洛东凡微感惊讶,想自己性格深沉,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不料自遇见上官若愚之后,不仅心事连连被其说破,如今竟连个初次相见之人都能猜出他心存疑惑,难怪陈聪总要说他性格与从前不同了。
叫阿蘅的女子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先师与若愚是忘年之交,从前若愚时常来药庐与先师讨教医术。她聪慧过人,甚得先师喜爱,虽不是自己的弟子,却也愿意将所学倾囊相授。五年前她被囚之时,先师正身染重病,得知此事之后,更是急火攻心。以他老人家妙手回春之术,尚自治不能,何况是咱们这些医术平庸之辈?不过几天便仙逝了。他老人家临去之时,最最挂念的便是若愚,如今得见她平安归来,在天之灵,终可安息。”她语调平和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洛东凡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阿蘅又道:“你们可是自毒窟而来。”
洛东凡道。“正是。”
阿蘅笑道:“毒窟中毒物甚多,客人不明就理,若是沾染上了一星半点,于身子不好。不妨让阿蘅代为检查一番,也好免却后患。”
洛东凡心想:“难怪她要先去毒窟再来医庐了,原来却是这个道理。”当下谢道,“有劳。”于是将手伸出。
阿蘅为他把了阵脉,展颜笑道:“无妨。”
尔后又为他添了两次茶,才见上官若愚自后院缓缓走出来,双目微红,显是哭过一场,泪痕却已拭净,仍是挂着一脸的笑意。
阿蘅笑道:“好了?”
“嗯,好了。”上官若愚在他们身旁坐下,喝了杯茶,将手伸给阿蘅。
阿蘅把过了脉,道:“适才我已替这位客人看过,贺遥这回可客气得很呀。”她叫别人时都客客气气的,说到贺遥却是连名带姓的直呼,话也刻薄了一些。
上官若愚笑道:“怎么,老爷子过世的这几年,他可曾找过你麻烦?”
阿蘅道:“阿蘅虽然愚笨,师父的本领学不到三成。好在对付他那等阴损暗招还算够用了。”
上官若愚道:“看样子你们之间处得不怎么样呀。”
阿蘅微微一笑:“你当初将医庐安排在毒窟之下,不就是为了防他么?我们所学相克,相处又怎会愉快?”
上官若愚哈哈大笑,道:“你这可是在怪我?”
“不。师父当年也赞过你这良苦用心,我又怎会怪你?”说着,顿了顿,又道,“东西我已备好,这便替你取来吧。”
上官若愚微微点了点头,阿蘅便起身入屋。洛东凡在旁不语,难得见上官若愚如此时这般安静平和,心中亦是暗暗称奇。
过了一会儿,阿蘅端着一个木盘出来,盘上放着一个玲珑可爱的紫金葫芦。上官若愚取过葫芦,在旁轻轻一按,葫芦竟一分两瓣。洛东凡这才瞧见这两瓣葫芦中还隔出了许多方格,每一格中都放着不同颜色的药物。
只听阿蘅说道:“每瓣二十种药,何种内服,何种外敷,你可记得?”
上官若愚望着葫芦出神,隔了半晌,苦笑说道:“当年老爷子怕我误用,每回见到都要我先背诵一遍,烂熟于心的东西,至死都不会忘的。”
阿蘅叹道:“那便好啦。”上前轻轻地握住她手,说道,“师父临终前曾告诫咱们,以后想起他时不可悲伤哭泣,省得外人觉得他留给咱们的尽是些悲痛往事,于他一世英名有损。”
上官若愚不禁心头大震,眼眶跟着便又红了,却立即强自忍住。原来这话却不是医仙方思伦创的,而是她说给方思伦听的。那日她要出城去办一件极凶险的大事,临走时来拜别方思伦。见他对自己叮咛不断,知他实是担心不已,不由笑道:“老爷子不必担心。此番出去大不了便是一死,我从小到大还不曾死过呢。我倒反而担心你们,往后若是想起我时不知我在阴间逍遥快活,倒要伤心哭泣。这也倒罢了,只怕不明就里的人见了,又要乱猜,说这个上官若愚只怕是生前留给朋友太多悲痛往事,不然缘何人人想起她时都要痛哭流涕呢?岂不坏了我在阳间的一世英名?”
上官若愚当下收起葫芦,向阿蘅道别,说道:“等我完成了此间的事,再来看望你和老爷子。”
阿蘅望着她半晌,微笑说道:“此番回来你只怕要瞧的人还不少呢,也不必急在一时。我只怕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别又给自己惹上什么乱子,总不是每一回都能逢凶化吉的,到了外头还是要事事小心才是。”
上官若愚笑着一一答应,叫过了洛东凡,与她挥手告别。
洛东凡回头,只见那个恬静的影子兀自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身影虽越来越小,却始终不曾回身离开。回想这一路,不论是性格乖僻的贺遥还是这个温婉大气的阿蘅,甚至是已故的方思伦,都以真心对待上官若愚,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不知她究竟有何法子,能哄得这各种的人物均肯倾心相帮。
16
16、十六 。。。
次日,洛东凡怕上官若愚又出什么新花招,是以卯时不到便去居所寻她,心中想着纵使拼着被她一骂也要让她按时上路。却不料才踏入院中便见她独自一人正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发呆。一袭湖蓝色的长裙,一盏银菊束发,不施粉黛,面容清浅姣好,仿佛一株挂满玉铃的铃兰花。
洛东凡上前唤道:“大人。”晨间清静,他这一声虽已放底了声线,仍是让上官若愚微微一惊。
她转过头来望了他一会儿,这才绽出笑来,说道:“早就在等你了,怎么才来?东西都带好了么,你的包裹呢?”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洛东凡道:“东西俱已准备妥当,马匹也已备好,大人何时要动身?”
上官若愚道:“自然是现在就走。”说着,手中拿起天工七巧剑,也不等洛东凡便径直向外走去。
来到宏理院门口,见陈聪已等候在侧,上官若愚便停下步子,笑着说道:“你来送我?”
陈聪望着她半晌,缓缓开口道:“我开始后悔自己当日一时冲动,自废武功了,不然也不至于似如今这般出不了一点力。”
上官若愚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纵使你不废武功,我也不会让你同去的。你的手本就该抚琴阅书,不是用来沾染这些事的。何况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定有要你帮手的地方。”
陈聪无奈摇头,再抬首已是话可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凡事小心。”
上官若愚大笑:“怎么此番出来你们个个都要叫我小心?难道上官若愚关了五年便成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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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已有人牵着两匹黑马等候,马鞍上各捆着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放着水和干粮。洛东凡解释道:“一方城各州均设有驿站以供休整,水和食物不必多带。”
上官若愚点点头,翻身上马。洛东凡心想:是了,她又怎会不知这些,说不定这驿站亦是她的主意呢。
策马扬鞭,她似是很急,催着马儿一阵疯跑,直到主城正门亦不减缓,头一低,风一般的疾冲过去,像是怕有谁会忽然冲到跟前阻拦一般。出了城又是狂奔了数里,才停下步来,拍马回望群山中的那座白城。洛东凡忽见她勒马停下,以为出了什么事,却见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一方城,一动不动,不禁叫道:“大人?”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容复归灿然:“到了外面别叫我‘大人’,凭地自曝身份?‘上官’也好,‘若愚’也罢,随你喜欢吧。”
这回她却不再疾驰,调过了马头慢慢前行,洛东凡催马跟上,想着上下有别,不敢与她比肩同行,是以随行在侧。
上官若愚似是心情大好,口中不觉哼唱起小曲儿来。过得一会儿,洛东凡问道:“大……不知咱们现要去往何处?”
上官若愚听他将那声“大人”硬生生地吞回肚中,心中不禁好笑,也不揭破,道:“自是先去水阁,问问四公子里是哪个胆肥多事的,揭了那榜,害咱们千辛万苦地走这一趟。”
洛东凡微一沉吟,道:“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