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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若愚冷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稳妥直接’的人。”
“姑娘心有百窍,玲珑剔透,对我和少爷亦是不怀好意思……”他轻轻浅浅地说着,仿佛并不在意那最后一句的意味,见上官若愚不答,便接着说道,“但这些不过是粗浅看来。我却觉得姑娘是个简单善良,值得相交的人。”
“噢?”上官若愚有了些兴味,挑眉问道,“所凭为何?”
“就凭我腿伤上绑的衣襟。”
上官若愚这才想起,那日他自残右腿后,血流不止,她扯下他的衣襟为他止血疗伤。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小事,不想他却一直记在心上。
只听付展风又道:“你我本是敌对,在下昏迷之时,姑娘大可废我武功,毁我经脉,最不济的,也应不理我的腿伤,由它再多失一些血,伤我元气。可是姑娘还是出手相救,可见不论你装得如何凶煞,心却还是软的。这样的人,展风还是头一次碰到,因此早已引以为友。”
其实还有许多话他没有告诉她。他自小为朱景溟收留,学文习武,日夜不辍。朱景溟的武功博大精深,若非极严苛的打下厚实基础,以后难有大成。因此从小到大,受伤已是习以为常。
在尚书府中,他不过是武师的弟子,没有人会在意,师父和师兄、师姐都是习武之人,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更是没人会关心他伤得重不重,痛不痛。尚自年幼之时,他自己去药房找药,有时找不到,便干脆只用布条紧束。第二日稍一用力,便又迸开,如此反复,伤口流脓溃烂,终留创疤的不计其数。
那日腿伤,于他不过是最最寻常之事,醒来却发现伤口已被整整齐齐地包扎妥当了。这是他记事以来头一次有人注意到他受伤,为他包扎,心中竟是涌起一阵感动。尔后上官若愚的所做种种,他瞧在眼里,有时分明知她不怀好意,却也不在意。因为她会留心到他是否吃过饭,是否疲惫,纵有凶险,也不会弃他一人而去。
尤其当她跟着自己落入这暗室之中后,他便对她心生亲近之意,只觉得能呆在她身旁,看她欺负陆陵,听她嬉笑怒骂,自己心中便也跟着开怀起来。这是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却听上官若愚冷笑一声,道:“那不是我为人宽厚,只是你的师门寡情薄性罢了。”
付展风笑而不答。见她态度冷淡,便也就不再说了。他是聪明人,知道她心中未必对自己便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这样冷待,不过就是为了上一代的师仇罢了。自己若是真诚待之,她未必便会一如既往地恨意浓重。
过了一会儿,见她的脑袋不住低垂,又强撑着抬起,终是不忍,开口劝道:“你安心睡吧。彼时我昏睡之时,你也不曾狠下杀手。如今,展风只当是报你疗我腿伤之恩,也绝不会加害于你。付展风说到做到,若是不信,这便可赌咒发誓……”
上官若愚听他如是说,便也不再有疑,再加之实在是困倦得不行了,当下便靠在墙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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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沉,四周一片寂静。上官若愚动了动,发现身上盖着付展风的外套,扭头望去,只见付展风与陆陵均躺在一旁,呼息深沉。陆陵倒也罢了,付展风却不似是这般不设防的人。
她伸手推了他一把,他却身子死沉,显是受了迷药,这才昏睡不醒。正思量间,忽觉头顶骤然大亮,刺得她睁不开眼来。
头顶有人说道:“我只饶你一人性命,速速离去,若敢再来,下次便要你有来无回。”声音清脆悦耳,正是那白衣女子。
上官若愚以手遮眼,抬头向上望去。自北司出来之后,她的眼睛便一直不是最好,如今这般光芒乍亮,只耀得她眼泪直流,勉强眯起一条缝,只望见暗板打开,旁边似有白色的裙角翻动。
不禁冷笑一声,道:“洛东凡呢?叫他出来见我!”
白衣女子似是脸色大变,语调之中含着怒意:“你……”
上官若愚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整个宏理院的蛛丝都归我管,他前脚出了城,后脚踩到了哪里,中午吃的几菜几汤,出自谁人之手,我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白衣女子道:“不可能!莫不要说山庄之中,便是这镇子里,就布不下一根蛛丝。”
“不错。交州便只有一处没有布下蛛丝,因此他一旦失了讯息,只能是去了这一个地方。”此时,她已有些习惯这光亮,手指缓缓放下,只望见白衣女子惊怒交加的一张脸。
“他到这里,失了音讯,不过两个结果。一是他如楼下的那班人一样,早已命丧于此。但我知他性情,若非有□成的把握,应该不会做这等寻找剑谱的荒谬之事。若非如此,便只有另一个原因……”顿一顿,她望着白衣女子一字一句说道,“他是你们中的一员。”
白衣女子看似强势,实则不擅作伪,听了这一言,果然脸色大变。
上官若愚心中更是确信,咧开嘴来得意地一笑,说道:“只凭你如今肯放我出去,而且,只放我一人出去,我便确定,洛东凡一定在儿。”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早跟他说了,你这样的人留不得,他却不听。既然如此,我便更不能留你了。”
上官若愚亦笑得笃定,道:“好,你便来试试。若真敢下手,何必等到此时?”
作者有话要说:付展风(别不待见人家,其实人家也算是帅哥一枚了。别不到“倾国倾城”的档次就不当人是帅哥看了,要厚道)
40
40、四十 。。。
上官若愚望着那白衣女子的脸由红转青,似已是怒不可遏,手握剑柄,骨节攒得发白,微微轻颤,却果然不敢攻上。骤然间天工七巧剑出鞘,剑身飞射,直击面门。白衣女子冷笑间,挥剑横削,七巧剑身复又落回暗室之中。
上官若愚伸手接住银链,骂道:“你挡什么?拉我出去啊!不说要放我走么?”
白衣女子料不到她竟是这个意思,一番得意之情瞬间浇熄,反倒让她占了上风。当下忿忿道:“你再抛一次上来!”
哪料上官若愚却收剑回鞘,淡淡道:“你说抛便抛,以为这么容易么?抛这剑难道不用力气吗?我饿了许久,好不容易积攒真气抛出的一剑,却让你显摆功夫给挡下了。如今已是精疲力竭,再也举不起手来了。”
白衣女子咬牙道:“废话说这许多,你究竟打算如何?”
“本姑娘如今不想出去了,你不是想杀我么?我便给你个方便,把板合上吧,我就坐这儿等死了。”
“你……”
上官若愚盘腿坐下,大咧咧地将手一挥:“去吧去吧……”
“你快给我出来!不然我就……”话及此处,忽然语塞。
上官若愚抬起头来,笑嘻嘻地望着她,道:“就如何?‘杀了我’?我这不是正寻死呢嘛,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白衣女子俏脸涨得通红,杏眼圆瞪,却又着实拿她没有法子。
只听另一人轻叹了口气,声音颇是无奈:“雪剑,你退下吧。你是拿她没有法子的。”
名为“雪剑”的白衣女子向旁望了一眼,眼神中颇是不甘,道:“少主,您再让我……”
那人似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退下吧。”
雪剑去后,那人在头顶说道:“别闹了,雪剑她一辈子都呆在山庄里,性子质朴,斗不过你的。”
“‘性子质朴’倒是一举便要了十多人的性命……”上官若愚一边嘟哝,一边抬起头来,便看到洛东凡熟悉的脸,笑道:“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想尊下竟是此间‘少主’。先前真是失敬失敬。”
洛东凡苦笑道:“你何必挖苦我?先上来了再说。”
上官若愚垂头望了一眼付展风和陆陵,道:“你先答应我不伤他们性命。”
洛东凡眉头一蹙,道:“这儿有这儿的规矩,你别再为难我。”
上官若愚不听,只是固执地摇头:“答应了再说。”
“神剑山庄向来深隐江湖,其中自有道理。这付展风先前害你不浅,你亦说了要替杭州那些人报仇,如今岂非一举两得?”
“答、应、了、再、说。”
两人僵持不下,上官若愚直直地瞪着他的双眸,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良久,洛东凡长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上来吧。”
上官若愚咧嘴一笑,却换来他连连无奈地摇头。
待上官若愚离去后,暗板复又合拢。黑暗中,付展风的一双眸子澄澈如水,靠在墙头,轻声低喃道:“蛛丝……宏理院……一方城……神剑山庄……少主……原来如此,好一出热闹的大戏。”
脑中忽然回响起她适才,执拗地要洛东凡答应留他们活口,却是不禁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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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东凡似是瘦了许多,走在她身前的背影愈发地清瘦颀长。他的背脊仍然得笔直,下削的双肩却仍然掩不住疲惫。
他们穿过二楼的回廊,路过饭堂的时候上官若愚忍不住向下望了一眼。只见一楼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一片碎木屑都找不到。整个客栈又复归安宁,仿佛从来便不曾有客人来过一般。
这样寂静的场面让上官若愚不禁打了个寒噤,一股凉意自足底直冒了上来。
洛东凡却似见惯不怪,目不斜视地笔直向前,来到回廊的另一端,打开房门,扳动茶几上的一个青瓷花瓶,自墙上挂着的画后又现出一道暗门来。里面是一间密室,摆放着桌椅案台。
上官若愚望了一眼,却不进去,抬头望着洛东凡,似笑非笑地问道:“这算不算是‘请君入瓮’?”
洛东凡苦笑道:“你如今竟已视我为毒蛇猛兽了么?”
上官若愚道:“那些畜生岂能和堂堂‘少主’相提并论。”说完,抬脚步入密室之中。
洛东凡跟在后面,关上了密室的门。
上官若愚在案台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砚台当作醒木“啪”地一敲,指着洛东凡道:“下面站着的是什么人?”
洛东凡见她又开始玩闹,心头不禁微微一松,格外配合地答道:“洛东凡参见大人。”
“所犯何事?”
“对大人,有欺瞒之罪。”
“这罪可是不轻呀……你快快从实招来,不然大刑伺候!”
哪知洛东凡却是忽然沉默了,面现犹疑之色。
上官若愚道:“你既然留我活口,就知道我日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去查的。如今我对你尚存信任,你在此说的话,不论真假,我统统相信。若是我自己去查,无意之间给‘你们’添了什么麻烦,可就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