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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坚帖木儿本人并不想真造反,得到搠思监与朴不花两位“奸臣”后,他又托人入宫索取元顺帝对自己“执缚大臣”和“称兵犯阙”的赦令。顺帝当然得给,甭说有这两条罪,秃坚帖木儿即使把皇太子弄死,顺帝也会出“赦令”给他,不得不给,不能不给。手拿赦令,秃坚帖木儿本人仅带几个从人,入宫内见顺帝,哭诉道:“陛下遭左右群小蒙蔽非一朝一夕,祸害忠良,遗害社稷,如此下去,天下怎么能得治理!我现为陛下除去了两个贼臣,望陛下反省前过,卓然自新,置正人君子于左右,莫听妖言邪说,好好治理天下。”顺帝心里有气,表面唯唯。“兵谏”这招儿,臣子万万使不得,即使是果真出于义胆忠心,结局总难逃一个“死”字。出发点再好,兴兵犯阙,前提再“高尚”,总可称得上是“犯上作乱”。
孛罗帖木儿乍见两个被送到营中的“奸臣”,也笑,把他们好吃好喝养了三天。忽然一日,他把二人唤至帐内,变脸问搠思监,“从前我曾向你送厚礼,有一串七宝珠串,今天该还我了吧。”搠思监亡魂皆冒,马上派仆人回大都取回六七串价值连城的宝珠串,但孛罗帖木儿皆摇头表示“非我家故物”。最后,派人把搠思监府上翻个底掉,终于找出那串宝珠。东西找到,依理孛罗帖木儿该高兴才是,殊不料他大脸一沉,喝道:“皇帝身边都是你俩这样的贪浊之臣,我当率兵前往京城,以清君侧!”一起身,他掏出腰刀,一刀一个,把朴不花与搠思监这么两个贵臣剁于帐内。而后,他与老的沙一道,拥大军向大都进发,屯于都城大门之外。
至正二十四年阴历七月二十五日,孛罗帖木儿继秃坚帖木儿之后,率劲甲卫士入宫。元顺帝不敢不见。
孛罗帖木儿在大明殿中行礼毕,慷慨陈言:“国家现在所用之人皆贪婪软弱,不足以济天下大事。希望召也速来朝为右丞相,为臣我为左丞相,秃坚不花为枢密知院,老的沙为中书平章。如此,臣等竭心协力,大可整治庶政,重振朝纲!”未等顺帝表示要“考虑考虑”,孛罗帖木儿已经把从人写好的诏旨交上来令顺帝左右“用玺”。不答应也要答应。
顺帝未及缓过神来,孛罗帖木儿又在殿上下令,把平日顺帝所喜的佞臣与几个“倚纳”一齐捆上,皆在阶下砍头。这帮人稀里糊涂,在家初见宫中有人来招,以为又是入宫与皇帝及成群美女来弄那天地一家春的“大喜乐”,纷纷服上春药做身体准备,哪料想,刚进了宫门,就被一帮面生的凶神恶煞般士兵绑上,脑袋齐齐搬家。
孛罗帖木儿原本想派军立刻追击由元将白琐住扈卫的皇太子,倒是顺帝舅舅老的沙和稀泥,从中阻止,让他见好就收。皇太子便与白琐住一起,遁入前来“援救”的王保保军中。
孛罗帖木儿主政之初,驱逐教顺帝“秘戏”的西番僧人,尽罢耗扰天下的建筑工程,并下令把皇后奇氏逐出内宫,软禁在厚载门外。孛罗帖木儿第一次面见顺帝后出宫,就对老的沙说:“我平生天不怕地不怕,今天见皇帝,我心里发慌,似乎连话都讲不出来,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天威难犯’吗?以后,凡是要入宫见皇帝的事情,你就替我去吧。”
孛罗帖木儿入大都后,几个月时间就腐化得一塌糊涂。这位蒙古人未读过什么圣贤书,又是武人出身,骄横跋扈,一天甚似一天。皇后奇氏为求活命,哀求说要把女儿嫁给孛罗帖木儿,相约某日成婚。结果,“良辰”未到,孛罗帖木儿就派人来催,急不可耐地要尝尝帝女的“新鲜”。奇氏皇后托称陪嫁物未准备齐全,孛罗帖木儿派来的人禀称:“先把人娶走,陪嫁过后送来不迟。”放下话后,士兵们抢人一样就把帝女运回了兵营。估计羊肉吃得多,加上“权力”这种超常规意识春药的刺激,孛罗帖木儿性欲勃发,几个月内连娶四十名皇族宗室妇女。如果在军营或室内宣淫也就罢了,孛罗帖木儿每天早饭一定会与这四十名美女一同进餐,左右伺侯的仆从达数百人,珍馐美味,恣其所欲。每次他上朝办公,也要和大阅兵一样,四十位美女盛妆饯行,花枝招展,每人托黄金酒盏,人各进酒一盏,痛饮四十盏后,这位大丞相才会纵马入宫。
王保保大军抵达大都附近后,怕有闪失,不敢贸然进攻,“驻大都城外,遥制孛罗,而不与之挑战”。
白琐住一军驻扎于通州城,孛罗帖木儿捡软柿子捏,派其手下勇将姚一百领精军攻打,结果一阵下来反被白琐住活捉。孛罗帖木儿大怒,自领二万大军出大部准备攻击白琐住。结果,刚刚走到通州,路上遇见一美色民家女子,孛罗帖木儿拥之于马上,浑然忘了打仗一事,勒军回京,直上逍遥床快活去也。
王保保深知孛罗帖木儿没有什么大作为,暗派一军忽然杀向大同,端掉孛罗帖木儿的老窝。
元顺帝方面,内心又急又恼又不敢发作,只得天天祈祷天上打雷把孛罗帖木儿劈死。初夏时分,大都天气反常,忽然大风刮来,空中落下不少尺把长的马鬃一样的白毛,估计是城外哪里乱龙卷风把驼毛刮上天。顺帝左右宦官们为安慰主子,忙跪倒称贺,说这是“龙须天降”。顺帝很信这一套,赶紧亲自收拾起这些白毛,装入宝盒,放在宫内庙殿内供奉,“祀之如神”。至正二十五年夏天,大都的天气确实奇怪,天降“龙须”过后一个多月,又来一阵大风,天下又掉下来无数一尺多长的活鱼,“城中人家皆取而食之”。当时的人不知道有“龙卷风”之说,有的认为是吉兆,有的认为是亡国怪征,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是人心惶惶。
孛罗帖木儿得寸进尺,八月间,他派人入宫,向顺帝索要皇帝自己平素钟爱的几个妃子。要官给你,要宠臣的命给你,要自己的女儿给你,要金银财宝皆给你,现在,又来要朕心头肉,顺帝血性腾地被一下子激起。他开始暗中准备,要杀掉孛罗帖木儿这个“逆臣”。此时,顺帝身边没有多少可信任的贵族,有名汉族秀才名叫徐施畚,“居家好奇谋,而平生恨汉人不得志于世”,仕途蹭蹬。由于他官微不惹眼,元顺帝便下诏召他为“待制”,得以混入宫中,日夕帮助顺帝谋划刺杀权臣孛罗帖木儿。有了这个出主意的,还需要出力气的。在徐施畚引见下,六名大汉入选为杀手:洪保保、火儿忽答、上都笃、金那海、和尚帖、木儿不花。这几个杀手很有元帝国特色,蒙古人、汉人、高丽人,啥人都有,整个一个“国际”小分队。几个人“皆挟刀在衣中,外皆宽衣,若听事,伺立延春阁东北桃林内”。
可能有人看到此处会问,皇帝不是有“怯薛”军近侍吗?元朝的“怯薛”皆由勋臣子弟组成,分成四队,每队值班三昼夜。“凡上(皇帝)之起居饮食、诸服御之政令,怯薛之长皆总焉”。这些人禁卫军把前朝太监干的事儿都干了,而且有元一代从未出过嫔妃与这些三条腿的军人红杏出墙的什么事。特别是每日皆有号称“云都赤”的皇帝贴身侍卫,肩扛铁骨朵,手按环刀,一般有八人,日夜不停在皇帝左右。即使是勋贵宰臣入见,没有“云都赤”在帝侧,他们也不敢入见。但是,孛罗帖木儿入大都后,早就解除了这些“怯薛”禁卫军的武装,派自己人把守宫城。在这种情况下,顺帝才不得不另找旁人。
终于有一天,孛罗帖木儿早朝,敷衍行礼后,转身就退班。顺帝派人把他叫住,说是宫内有新菜式,要赐饭予他。孛罗酒后口渴嘴馋(临出门他喝了四十盏酒),就果真留下。他在偏殿风卷残云,吃了个痛快。未待顺帝方面“准备”好,孛罗帖木儿已经抹嘴吃完,马上要出宫。元朝礼制,“丞相将上马,带刀侍卫之士疾趋先出上马,候丞相出。诸卫士起立于马上,丞相就骑,然后卫骑翼(护)丞相以行。”所以,看见孛罗帖木儿已往宫门外走,洪保保等刺客叹气,相顾言道:“这次又不成了”。
只要出了宫门,皆是孛罗帖木儿贴身的精甲卫士,根本杀他不得。徐施畚成竹在胸,摇手道:“还不晚,你们赶紧准备!”事先,他已经安排好人化妆成从西北归来报捷的使者,此时恰好疾驰入宫,迎着孛罗帖木儿就滚落下马,跪奏西北杀贼大捷。与顺帝一伙儿的平章失烈门连忙装得欢天喜地,对孛罗帖木儿说:“如此好消息,丞相您应该亲自上奏皇帝!”
孛罗帖木儿吃饱了犯食困,本不想去,推让失烈门自己去报皇帝,但被失烈门强拉着往回转:“这样的喜讯,我官卑职小,非丞相您亲自禀报不成!”
孛罗帖木儿被强无奈,可能他心想正好走一圈溜溜消消肚内食物,便随同失烈门向大殿走。路过延春阁时,忽有杏树枝梢垂拂,孛罗帖木儿头上的帽子落地,失烈门忙弯腰替他拾起,吹掸尘土重新为他戴上。
大权臣心头忽动,自言自语道:“奇怪!莫非今日要出事?”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人迎面跑来。
孛罗帖木儿忙扭头对身边的失烈门说:“平章,这人好面生,怎么从前没见过?”说时迟那时快,来人已经窜至面前,扬手劈面就是一刀。事出仓猝,孛罗帖木儿举手抵刀,半条胳膊刹那间就被砍落下来,他痛得跳起,大叫:“带刀侍卫何在?”
又有几个人冲出来,口中喊着“来也!”这几个人不是冲着刺客去,皆朝孛罗帖木儿而来,其中一人刀快,横刀从权臣的左耳砍进,登时就削去他半个脑袋。红白狂喷,孛罗帖木儿死于延春阁旁。
事起前,顺帝藏在御花园假山下的窟室中,约定刺杀事成就放哨鸽。悠扬的哨声在天际间响起,顺帝终于放下一颗心,马上下诏命京中百姓可立杀孛罗帖木儿军士。诏书一出,大家都恨这些平日强买强卖的军人,“上屋击以瓦石,死者填巷”。
孛罗帖木儿入朝时,老的沙也一同进去。孛罗帖木儿被留饭,老的沙只能自己先往宫门走,外出候着。慢悠悠徜佯间,孛罗帖木儿被杀,顺帝手下人开始在宫内追逐杀人,并高声放话说王保保手下大将白琐住已入据内宫。老的沙脑子活,跑得快,屁股仍然挨了一箭。他跑出宫门,跳上马,孛罗帖木儿的数百护卫骑士见他屁股往下滴血,都很奇怪,就问:“我们主人这么久还不出来?”老的沙怕这些人冲回去救孛罗帖木儿,没人在身边保护自己,就骗他们说:“你们主人在宫内喝醉了撒酒风,砍了我一刀,先送我出城吧。”行到距离城外的孛罗帖木儿大军营帐不远,老的沙才向这些军士们讲出实情:“你们主人已经被杀,王保保大军已占领西宫!”
一听此言,“孛罗帖木儿军大骇,散四走”。
老的沙也气,心想这帮王八蛋这么经不起事。忙乎半天,他才招集了千余名兵卒,往西北方向跑,去追秃坚帖木儿的军队。先前,有蒙古宗王拉黎以为顺帝已经被弑,从边境地带率军往大都“征讨”孛罗帖木儿,秃坚帖木儿正是被孛罗帖木儿派出迎击这位宗王。
行到半路,秃坚帖木儿惊闻大都事变,忙提军往回走,半路遇见了带着残军追赶他的老的沙。两人忧心忡忡,合计半天,老的沙说:“今上(顺帝)脓团一个,死狗扶不上墙,不可辅之,小老婆的儿子(指皇太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