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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崇道不解皇帝何以突然向他询问这等事,眼皮跳了几跳,小心地斟酌着该如何作答。
“回皇上,蒙皇上信任垂询,臣实惶恐!以臣所知,这些时日朝中诸同僚皆忧虑、关切圣上安康,深恐皇上悲痛过度、有伤龙体。及至今日重见圣颜临朝,皆欢悦宽心。除此之外,一切整肃如常,并无甚动静。至于宰辅大人与六部尚书大人是否尽心政务,因臣品阶不够,不得参与,故不得而知,无从禀报,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脸上浮起一层为难与无奈的神色:“爱卿啊,你不知朕心中的忧闷。举目朝中,朕所信赖者,唯爱卿而已。卿既是朕的庶国丈,也是朕的重臣。想当年,先帝传位于朕之时,满朝文武皆持两端以观望,敢公然站出来明确支持朕的,唯爱卿一人!这份忠心跟情分,朕一直记在心里。本想寻个合适的由头给爱卿升升品阶,可奈何本朝家法忌外戚,贤妃已居高位,朕委实不好再升你的官。这次有事,欲将朝政临时托付给心腹之人,才知其中不便。”
韩崇道忙说:“臣无才无德,何敢当皇上如此厚爱!皇上大恩,臣感激涕零!臣能忝居侍郎之职,已是过蒙拔擢、天恩浩荡,岂敢再有奢望!”
“欸,爱卿,你不明白朕的心思。本来朕就是拉下脸来硬要迁你到尚书、右督御史,朝中料也无人敢明着说什么。只是现下皇后薨逝,中宫不宜长久虚悬无主。放眼六宫,德容堪垂母仪之范者,莫过贤妃。朕私心里本属意贤妃为继后,又碍于贤妃至今无子,不及谭淑妃更合人望。朕甚盼贤妃早早诞下皇儿,以便名正言顺,太后那里也好交待。可若要定下贤妃入主中宫,朕就真的不好再给爱卿你这个实实在在的国丈升官喽!”
韩崇道闻言心下狂喜。他听出了皇帝的意思:在他升官与女儿接掌凤位之间,只能择其一,而不能两全。对于他来说,这已是天大的喜讯了。
于公,他们韩氏家族里能出一位皇后,那是几辈子的荣耀。何况自己如今已是正三品,韩家若成了皇后的娘家,自此根基更稳;再若自己的外孙有朝一日做了太子,韩氏一门要步入鼎盛,便更是指日可待!这远比他个人升官更来得实惠。他就算做到正一品,也仅仅是这一代罢了,何况这目标也太遥不可及。
于私,仅从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立场来说,他个人的荣辱,远不及女儿的尊荣富贵来得重要。若是女儿能得偿夙愿、入主中宫,别说不能升官,就算是叫他立马挂印辞官,他都心甘情愿、毫不犹豫。
于是,韩崇道涕泗横流:“皇上对臣一家的恩典、厚爱,臣父女虽万死难报其一!臣启陛下:能否为皇上尽忠,并不在官职高低。臣一片赤胆忠心,便为庶民,亦不会稍有息减!”
话说到这份儿上,大家都是聪明人,彼此心照不宣了。
皇帝哈哈一笑:“爱卿的忠心,朕已尽知。贤妃这些时日身子不大爽快,你既来了,顺便去看看她吧。”
端华宫。
“皇上真的这么说?”
“千真万确啊娘娘!您可得加把劲儿,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更要想方设法,早早诞下皇嗣啊!”
喜出望外的韩贤妃抑制不住突来的激动心情,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在殿内飞走了两步,转朝父亲:“本宫简直不敢相信!皇上是宠爱本宫不假,可谭淑妃毕竟已生有皇子,本宫一直怕会被她先一步夺去凤位。如今看,皇上心中还是偏疼本宫更多一些。谭氏那个贱人,纵然有子,也未能稳操胜券!”
“所以啊娘娘,光皇上有这个心思还没用,您自个儿也得把台阶儿给皇上砌好。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再怀龙裔。以娘娘的福泽,只要再度有孕,必定得男,凤位在握!”
韩崇道自我安慰般为女儿摇旗呐喊、助威鼓劲儿。
此刻,奉召进宫的信王侧妃沈时拜谒过了太后,正同着谭淑妃在出宫必经的裁玉桥上并肩闲谈,甚是亲厚。
因是在国丧期间,两人均着素服、簪银饰,头无珠翠、身无彩帔,淡妆清颜。
芸心垂首走上前,低低禀道:“两位娘娘,韩侍郎往这边来了。妙瑛送着呢。”
谭氏跟沈时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若无其事说笑着,闲适无比地缓步往桥下走去。
没走两步,韩崇道已快到近前。
纵有万千不情愿,韩崇道也只得赔着笑脸跪了:“臣兵部侍郎韩崇道拜见淑妃娘娘,娘娘淑安。”
“哎呦,韩大人,快免礼!进来看望贤妃了?”
韩崇道谢了恩站起来,并不敢抬头,尴尬一笑,欠身答道:“是。”
“这位是信王千岁的侧妃沈娘娘。韩大人还没见过吧?”
韩崇道闻言抬头便要请安行礼,却突然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踉跄倒退、站立不稳。抖着袖子半遮了脸颤声道:“你,你是……”
谭淑妃蓦地沉下脸呵斥道:“大胆韩崇道,好生放肆!见了信王侧妃不参拜请安,还敢如此失态无礼,该当何罪!”
沈时却是凝睇浅笑、波澜不惊:“韩大人这是怎么了?见到本妃竟像见到鬼魅了一般。本妃有那么骇人么?或者是韩大人瞧着本妃像什么人?”
沈时那似曾相识的天籁之音更令韩崇道心悸不已,烂泥般瘫软在地:“臣该死!臣一时老眼昏花,在两位娘娘面前失态,请娘娘恕罪!”
谭淑妃冷哼了一声,才要说话,沈时悠悠开口:“罢了韩大人。你是朝廷的重臣,又是贤妃娘娘的父亲,这次本妃就不怪罪于你了。请起吧。”
韩崇道抖抖索索叩了个头,连连谢恩,颤巍巍站了起来,看着沈时与谭淑妃亲亲热热相挽着,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袅娜而去,半晌才缓过神,忙抬起袖子拭了拭头上的冷汗,冲身后不明所以、呆若木鸡的妙瑛说了句:“走,快回去!”
妙瑛一愣:“大人,您要回哪儿去?不是出宫么?”
“回端华宫!本官另有要事,必须立即奏明贤妃娘娘!”
正在为刚得到的消息欣喜若狂的韩贤妃见父亲去而复返、面无人色,心里顿时猛地“咯噔”一下,忙摆手将宫人全都摒退。待听父亲惊魂未定地说完适才裁玉桥上的见闻,如中霹雳。
“什么?!宗政家的丫头?父亲确信没有看错?”
韩崇道带着惊悸恐慌连连摇头,韩贤妃愣愣地墩坐在椅子上。
“怎么可能?大白天难道就真见了鬼?宗政家不是死得一个不剩了吗?这丫头又怎么会死而复生、突然冒出来,还成了沈时呢?这不可能!父亲,你一定是太过担心,见到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人,便疑神疑鬼起来。”
“不会,娘娘,那必是宗政存远的女儿无疑!就算世上真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那声音又焉得也如此相似?当日查封宗政府,为父曾与那丫头说过两句话,她那声音极其清妙悦耳,令人闻之不忘,绝不会错!为父回想起来,当时她乃触柱而亡,只恐仅是昏死过去,并不曾真死……”
韩氏咬牙跺脚:“哎呀父亲,您可真是糊涂!触柱而亡者岂能放心!您怎么就不知道叫人补两刀呢?也太大意了!怪不得这贱人一直帮着谭氏同本宫作对!”
韩崇道此时也后悔莫及,然为时已晚,恨只恨自己当时得意太过,忘了隐忧。
“娘娘,如今该怎么办?”
韩氏妖媚的眼中射出狠毒的凶光:“别慌,用不着怕。她的身份,咱们自是不敢说破,她自己却更不敢说破!但若让她活着,始终是个祸害,留是决计不能留的。只是她如今做了信王侧妃,地位非常,轻易不好动手。让本宫好生筹谋、徐缓图之,看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除掉她。父亲就别管了。”
韩崇道别无良策,只得唯唯应了,满心忧惧地出宫回了家。却没想到一进门更添了堵。
听了家丁们的禀报,得知儿子被一个不知身份底细的毛头小子不知抢到哪里去了,韩崇道已经顾不得为儿子终日妓馆买醉的做派生气,只剩下满肚子的恐惧和狐疑。他心焦如焚地一面跳脚连声骂着家丁们四处找人,一面在心中飞快地琢磨着此事与宗政家一案有无牵连。他此刻最怕的不是宗政无愆会揭发当日灭门的真相,而是怕劫走儿子的是马彪或韩绍的人。可不管多怕,他也丝毫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急急找寻。
河间府景和镇。
云娇不敢将俊风带回驿馆,怕被哥哥知道了骂她胡闹、撵她回家,又无别处好去,索性将他一路带到了河间沈维年家中。
沈维年吩咐下人将半醉半醒的韩俊风搀进客房躺下,给他预备了醒酒汤。
云娇在前厅将他们此番因何来京,又是怎么遇见俊风将他带来的事说了一遍,又向沈维年问些别后之事。得知沈时已被立为信王侧妃,备受宠爱,云娇又惊又喜。
“这么说那个信王爷待沈姐姐极好了?这就好!当日我们在王府外向侍卫打听,有个侍卫说信王爷对沈姐姐甚是苛虐,令我们悬心不已,又爱莫能助。如今看都是一派胡言,害我们空惦记一场。只要沈姐姐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只可惜了我哥的一片痴心。”
沈维年叹道:“依老朽的心,自然也愿意女儿嫁与小侯爷,只可惜平民草芥,命不由人。侧妃娘娘一路辗转曲折,走到今日,也算是天命使然。”
正说着,家人来报,说那位公子已经醒酒了。云娇忙随着家人跑到客房。
俊风正四处打量着房间的陈设,纳罕自己身在何处,见云娇进来,恍惚记起是这个俊俏少年帮自己打散了家丁,将自己扶上马带到这里的,于是慌忙作揖称谢:“这位小哥,多谢相助。”
“罢了罢了!”云娇摆摆手:“这会儿醒酒了,舌头利落多了!没那么大酒量就别喝那么多,醉成那副模样!”
俊风脸上微红,尴尬地笑笑。
“你叫什么啊?为何那么不愿回自己家?是不是你爹管你太狠了?”
云娇这一问令俊风的神色瞬时黯淡下来。
“干嘛不说话?人家帮了你,问句话都不行?不愿说算了!”
云娇挂了脸儿扭身就要走,俊风忙喊住。
“小哥留步!在下韩俊风。因久不满父亲行事,时常争吵,厌倦了那般家风,便终日在外买醉,再不想回去。”
“你姓韩?那你爹是……”
云娇心下大疑,猛地回过头紧紧盯着俊风。
俊风赧然低头,似乎深为自己的家世羞愧。然他是个从不会说一句谎话的人,更何况眼前这少年是帮过他的人,只有实话实说:“家父是兵部侍郎韩崇道。”
云娇大惊,手指着俊风:“什么?!你是那个大奸臣韩老贼的儿子?!”
俊风越发窘迫,垂着头不吭声。
云娇才要后悔自己不该救这奸臣的儿子,可想起他说看不惯父亲的行事,跟父亲吵架不想回家,心想他或许跟他爹不一样。
于是仔细审视端详起俊风,见他眉眼温善、斯文清秀,也真不像坏人。
“你就再不打算回去了?”
俊风沉默着点点头。
“那你去哪儿?就你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儿,离了家自己在外头混,怎么活得下去啊?”
俊风似乎刚意识到这个现实而残酷的问题,脸上现出纠结痛苦的神色,半晌硬撑起三分倔犟道:“那就死在哪儿算哪儿!反正我是再也不回去了!”
云娇“噗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