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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那毕竟是你生长了十五年的家,总归还是亲切的东西多一些。你安心地住回去,好生祭告国公、夫人与无弊。本王会时时去看你。信王到国公府拜会明恕郡主,这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事,任谁也说不出什么。”
无愆瞅着信王的眼睛,不禁莞尔:“王爷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底气不足似的。”
信王唇角浮起微笑:“只是不想看你那般忧怯,有意博你一哂、盼你展颜。说起来,皇兄为你所赐‘明恕’的封号,实实地再贴合不过。也唯有你这般襟怀,才当得起这两个字。”
无愆略略羞赧,垂下眼睫:“谈不上什么襟怀。只是为了王爷……”
信王眸底有似海深情涌起,凝望中俯下身去,痴缠而热烈地吻向怀中人。
次日,还未到巳时,宫中的仪仗已经停在了信王府门前。
两位教引嬷嬷入府,为无愆按品大妆,换上郡主服制,搀扶着她上了马车,依制先进宫向皇帝与太后谢恩,再送往辅国公府。
信王亲自送出府门,看着无愆坐进马车,驶离王府,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有怅惘,更有希望与期盼。
马车驶进宫门,在奉天门外停住,两名教引嬷嬷搀着无愆下车,早有元寿宫的太监小祥子在门内迎着。
“奴才叩见明恕郡主,郡主珍安。皇上下了早朝,正在弘晖殿陪太后娘娘说话,吩咐奴才直接将郡主引到元寿宫。”
无愆微微欠身:“有劳祥公公。”
元寿宫,弘晖殿。
“臣女宗政无愆,拜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并叩谢太后娘娘、皇上恩典。”
“无愆,快起来。”
太后忙朝她招手,锦瑟、玉笙上前搀扶。
无愆站起身,垂首侍立。
“明恕啊——朕还是这么称呼你自在些,能让朕记住你所给予朕的一切宽容与启示,也免却了过亲与过疏的尴尬。所以你不必谢恩,朕这个主意,只不过是为方便自己罢了。”
太后听得笑了:“皇帝居然也说起笑来。”
无愆朝太后浅绽一个梨涡,又正色朝皇帝施礼道:“皇上如此说,臣女实实惶恐不安。皇上而今为臣女一家所思所想所做,臣女皆铭感于心。”
皇帝面上现出难掩的愧色:“你就别再提这些谢恩的话了,令朕分外赧颜。朕自知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曾经的过错,只能尽心而为。如今朕只恐有什么是没想到、没做到的。沈家那里,朕打算先遣人去将你身世经过知会一声,待为你行册封礼之时,再将他们宣召来京,敕封沈维年为尚义伯。你意下如何?”
皇帝对沈家这般恩遇,倒着实令无愆由衷感激,再拜谢恩。
辅国公府。
高悬的鎏金匾额、焕然一新的朱漆铜钉大门。
无愆站在门前,看着一群面孔陌生的婢仆跪倒恭迎,只觉得恍然如梦。
春枝、春絮搀扶着她走进大门,庭院中是她似曾相识的花木,或繁盛、或凋零。
大厅中的陈设如旧,只是早已擦干洗净了那年的血痕,一切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无愆的目光流转,顾盼着这空旷的厅堂,母亲服毒倒地的一幕仿佛又浮现眼前,倾耳细听,似乎仍可依稀闻见当日她与哥哥的撕心嚎啕。
泪潸然而下。她缓步走到当日自己以头相触的黄铜盘云大柱旁,颤抖着伸出手指去触摸上面凸起的雕纹。当日这上面应该也曾留下了自己的血迹吧?如今已全然不见斑痕。
上房仍是当年父母亲居住时的样子,丝毫未改。床上仍悬着她亲手绣出的椿叶萱草花样的帐子。
无愆跪倒在空荡荡的大床前,深深叩首。
再推开自己闺房的门,一股细细淡淡的桂花幽香浮在屋内。展眼看去,也是早已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外屋窗下,她往日惯用的绣架子依然摆放在原处,只是绣凳被挪到了一旁。
无愆心下蓦地一紧,疾步走到妆台前,看到自己原先放坠子用的那个精致妆盒仍静静地摆放在镜子前,一颗心才算略略放了下来。
她将妆盒端于掌心,轻轻打开,里面是两串早已干枯的辛夷果,黑黑皱皱,早不复当日的鲜艳。无愆却丝毫不嫌弃它们此刻的丑陋,而是似捧着无价的宝贝一般,喜悦而满足。
西州。覆云山。
茅屋内的机杼旁,一个粗布衣裙、手帕缠头的秀丽女子正在抛梭织布。
突然,柴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股秋寒随着来人急卷进屋,女子的眉微蹙了蹙,停下了弄梭的手。
“合珠!天大的事!”
一头撞进来的张义大口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合珠一惊。
“我适才去山下卖粗布跟猎物换钱,竟看到乡里张贴着皇榜,说圣旨已为咱们宗政家平反冤案,正在四处寻访老爷一家的尸首,要厚礼安葬!”
合珠瞠目站起身,颤声问:“真的?你没看错?”
“我揉着眼睛看了快十遍了!错不了!合珠,你说咱们要不要马上将老爷一家的棺椁送回京城?”
“不,我不信事情会如此突然。老爷一家都被杀了个干净,朝中再无人说话鸣冤,皇上怎会突然想起来为咱们家平反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圈套诡计?”
合珠一说,张义也疑心起来。沉吟了片刻,毅然道:“你快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回京一趟,悄悄打听原委始末,待弄明白了再见机行事。”
合珠点头,极其迅速利落地拾掇了行装,两人匆匆下了山。
九月初三。京城。辅国公府。
明恕郡主宗政无愆正在母亲丁夫人当年每日打坐的佛堂内为父母与哥哥上香。
香案上供着三座牌位,分别写着:
故显考正一品辅国公宗政忠烈公讳存远 之位
故显妣正一品诰命忠烈夫人宗政门丁氏讳蕙之位
故长兄正四品忠武将军宗政公讳无弊之位
“启禀郡主,信王千岁到了。”春枝在佛堂外回道。
无愆闻声回头,信王已经站在门外,正温然凝望着她。她才要迎上前见礼,被信王一脚踏进来扶住:“免。”
他抬手抚去无愆脸上还未拭尽的泪痕,走到香案前点了香插好,同无愆一道拜下去。
行罢礼,信王拉无愆起身:“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有东西送你。”
无愆讶异地由他拉着出了门。
窦虎正在门前牵马候着,见他们出来,忙向无愆行礼:“末将见过明恕郡主。”
信王上了马,俯下身朝无愆伸出手:“来,踩住马镫,把手给本王。”
无愆依言伸出手,将脚踩上马镫。信王腕上用力一提、一拉,另一手已飞快揽住无愆的腰身,将她稳稳当当带上了马。
4、祭告
城外竹溪。
深秋的竹子笼着薄薄的寒气,许多枝叶也微微泛黄。溪水依旧淙淙,清冽寒凉。
溪畔两块平整的大石边,陆定非正带了两名侍卫等候在那里,每人手中各捧着一个匣子,见信王到了,齐齐跪了下去。
“属下们参见王爷、见过郡主。”
信王抱着无愆下了马,将缰绳扔给窦虎。
无愆环顾着周围,喃喃地问:“这是否便是王爷同我哥哥初次相遇的地方?无愆记得哥哥说起过。”
信王点了下头,执起她手走到侍卫们跟前。
“打开吧。”
陆定非等人遵命,开了匣子。
无愆眼中蓦地一热,直直地看着匣中之物。
“去年今日,你偷放河灯祭奠家人,却被府中侍卫截取交与了本王。本王不知内情,竟将三盏河灯拆毁,还……想必你当时一定伤透了心,也一定很怨怪本王。每每想起此事,忆起你捧着河灯垂泪时的哀愤,本王都后悔心痛不已,一直想着该如何补偿。今日是你家人忌日,本王特地跟吴嬷嬷学了这手艺,一点一点试着做来的。头一回学做,生拙得很,远不及你的手艺精巧,权作一份心意罢了。”
无愆看着三个匣子中的三盏河灯,虽一点都谈不上精美,却看得出做的人是如何仔细用心的,每一处折痕都压得一丝不苟。
他以千乘之尊,居然亲自动手去做这种女子童妪们的东西。这份心,试问世间还有什么可抵……
不等她说话,他便拉了她走到溪边:“本想再多做些,为你家余者也都放放,可实在力有不逮,手太慢,便只做了这三个。你来将它们放走吧。在此处放,想必无弊一定收得到,你父母也便收得到。”
无愆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默默接了河灯在手。陆定非忙取了火刀、火石,替她打着了火,点了河灯中的蜡芯。
无愆跪在溪边,无声祝祷之后,俯身将河灯放入溪中,看它们随溪水漂流远去。
信王扶起她,两人静静伫立溪边,直到三盏河灯上摇曳的烛光再也看不见影子,这才拥了她的肩,柔声道:“这里风凉,回吧。”
无愆顺从地点头。信王转向陆定非:“告诉谢翁,本王今日就不回府了。”
陆定非一怔:“那王爷要去哪儿?”
无愆脸上刷地便红了。
窦虎气狠狠地瞪他一眼,陆定非猛然醒悟,忙尴尬地低头应了声是,看着信王抱了无愆上马,由窦虎侍从着离去。
辅国公府。无愆闺房。
“本王没想到有一天能走进你早时的闺房,亲眼看一看你曾经住过那许多年的屋子。”
无愆浅浅微笑,将妆台上的小妆盒递到他手中。
“家破之后,死而复生,本无所恋。我心里惦着的东西,就只有这一样。”
信王打开妆盒,心头一烫:“这是……本王当年送你的辛夷果?”
无愆点头。四目相对,目光交缠黏连间,是诉不尽的相知相惜。
京城。同福客栈。
张义惊喜如狂地撞开屋门:“合珠!我悄悄去咱们府门前看过了,匾额已经改成了‘辅国公府’,门前的家仆都是生面孔。我在外头打听了一遭,人人都说咱们家小姐没死,还被封了郡主,已经住回府里去了!”
合珠的身子剧烈地摇晃着,呆呆站起身:“你说什么?小姐她……”
“我还不知此事真假,总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本想进府去求见郡主看个究竟,又恐是误传,闯了祸,便没敢轻举妄动。急着赶回来告诉你,同你商量,看咱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知道小姐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合珠似喜似泣,颤着手在随身带来的小包中翻找着,拿出一对珍珠垂帘耳坠儿托在掌心。
“张义哥,咱们去府门口,叫门上的把这个递进去。这是当年小姐送我的,我一直没舍得戴,放在随身的小香袋子里。出事那日,咱们离府的时候,我恰好将那小香袋佩在身上,总算留了个念想。如今拿出这个,若真是小姐,一看就认得了。”
向晚。辅国公府。
“禀王爷、郡主:府外头有一男一女,非要央着小的把这个给郡主递进来,说敢问郡主可还记得故人?”
无愆一惊,起身接过家仆呈上的布包,一层一层打开,当那对珍珠耳坠赫然现出的时候,无愆失声惊呼:“合珠!”
信王亦是一惊:“合珠?你原先的侍女?”
无愆顾不上答话,提衣便朝府外奔去。信王与家仆也忙紧随而出。
府门前,一身山民打扮的合珠和张义正殷殷翘首,目光中尽是焦灼期盼。一见无愆出现在门口,两人几乎僵住,半晌合珠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