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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嬷嬷走上前跪到脚踏上,伸手拉出信王跟无愆的袍角系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精巧的结,嘴里说着:“王爷、王妃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系罢起身,朝着地下的婢女一摆手,她们上前,将金盒中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抓起,扬到榻上,口称:“吉祥瑞气撒满帐,愿王爷、王妃早生贵子、百子千孙。”
礼成,吴嬷嬷将喜帐放下,屈膝禀道:“请王爷、王妃稍事歇息,午初两刻时老奴来恭请王爷、王妃移驾承运殿,受阖府奴才们的大礼。午正一刻,于知味轩为王爷、王妃请膳。奴婢们告退。”这才率了众婢女退了出去。
适才喧哗热闹的殿中蓦然间静了下来,对面相望的二人竟突然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终于无愆忍不住在嘴角绽开了一朵笑涡。
“笑什么?”
“妾见惯了王爷高标傲世、光风霁月的清雅素淡,今儿头一回见王爷穿红,竟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也说不上是哪儿怪。”
信王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有你这么夸人的么?本王简直听不出褒贬来。那本王今儿这样,倒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在妾眼里,王爷怎样都是好的。”
眼前人儿低眉巧笑、面带薄绯,声虽清浅,已足令人柔情顿起。
信王眼中含了浓浓的情意,抬手将她头上繁重富丽的九翟冠除下来搁在一旁,俯过身去在她额上落了个极轻的吻。然后将自己的额抵在她额上,拥住她双肩,在她耳边低低唤了声:“移筝。”
无愆身子微微一动,抬起如羽轻颤的长睫,水样的眼波对上他的双眸,带着浅浅的喜悦。
“知道吗移筝?直到这一刻,我心里才终于有了踏实和安宁的感觉,才相信你是真的回到了我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仿佛直到今日,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拥有你。”
“妾也是。日日相对,日日总觉得是在梦境中,直到方才她们撒帐的时候,还仍觉得像在做梦一般。这会儿突然静下来,就这么看着王爷,心倏地就变得安宁、踏实了。”
信王手上着了几分力,无愆便就势倚入他怀中,头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无愆的头在他怀中轻柔地蹭了蹭,轻声问:“王爷如今心里还觉得孤寂么?”
信王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不。有你在身边,一切都晴和温润起来。就像有暖暖的日光照进心里,周身的寒凉都被驱走了一般。”
无愆突然从他怀中仰起脸,引颈在他脸颊上飞快地轻啄了一下,又迅速依偎回他怀里。
信王垂眸望着怀中人,无边的甜蜜与幸福漫过他的心扉,如此恬静而满足。
是年二十二岁的信王谢慜祯与十七岁的宗政无愆阅尽悲欢、几经磨砺,终得长相厮守。
翌日将曙,一对坚硕的大红销金龙凤花烛还未燃尽,两人便已起身,肃肃整整地按制穿戴了朝服朝冠,匆匆膳罢,进宫向太后与皇帝请安。
行礼毕,太后命起身赐座,皇帝先开了口。
“九弟、明恕,大礼已成,你二人真正算是花月团圆了,也了却了母后跟朕的一桩大心愿。这段时日大事不断,你们的事朕总觉办得有些仓促草率,却也实在心绌力短了。可还有什么事是你们想办,朕给漏了的?”
信王与无愆对望了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后看着他们道:“皇帝的意思,是问你们对于宗政家、沈家的事,还有没有什么心愿要提的了。若有,只管直说,不必拘着。”
无愆闻言心下微微一动,抬眼望向皇帝,见皇帝微笑着向她点头,于是便站起身离了座,在皇帝跟前跪了。
“皇上既有恩典,妾确实还有桩心愿,想求皇上做主成全。”
信王颇意外,不知无愆想提的是什么事。
皇帝仍旧微笑着看着她:“你说。”
无愆看了信王一眼,道:“皇上,天香乐坊官妓梅梅,原系名门闺秀,本名温怀瑾,乃太原温氏之后。先帝朝因衢州府文士谤考案获罪的钦差温恂,正是梅梅祖父。梅梅冰清玉洁、纯稚无邪又聪慧正直。此番妾与王爷能尽释嫌隙,以及我家能得以昭雪,其中亦有梅梅不少功劳。妾对梅梅十分感激,更同情其身世不幸。愿乞皇上开恩,重查当年衢州府文士谤考案之案宗,看有无道理为温家减罪,赦梅梅一个自由良家身。”
信王惊讶动容,呆呆地望着无愆——梅梅从未对他提起过自己的身世,没想到不知何时竟告诉了无愆;更没想到无愆会为梅梅的事向皇兄开口。
皇帝微蹙了眉沉思着说:“嗯,太原温氏……这起案子,朕大略还有些印象。”
朝无愆抬了抬手:“平身,坐。当年朕刚被立为太子,便发生了衢州谤考一案,先帝十分震怒,敕令严查严办。钦差温恂非但查证无功无所获,还竟敢私放钦犯,按律就是处斩也不为过。当时先帝还曾就此案的处置问过朕的看法,朕主张从严。后来先帝倒是没斩温恂,只将他一家尽数流放、籍没,已是开恩了。”
无愆欠身道:“皇上所言自是有理。温恂固然有罪,只是倒也情有可原。据说当时他奉旨前往衢州,无奈那里人生地不熟,且当地官员朋党相援,令他查案取证困难重重。后他在查证中得知了不少文士的辛酸冤屈,心里对他们十分不忍,这才冒死放人。如今若是能查得当年倪大有徇私舞弊的确证,温家人的罪便有望得减了。”
皇帝苦笑一下,道:“明恕,你给朕出了个难题。已过了十年的案子,当年都没查出个端的,如今要另查,更是难上加难了;何况还是在先帝手里定了盘的案子。朕不敢向你担保定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只能派可靠能干的人全力搜证。朕答应你,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能对温家有利,朕便赦了那梅梅的贱籍。”
无愆喜出望外,连连谢恩。
皇帝摆摆手,颇寻味地望着她:“不过朕有一事不明:天香乐坊梅梅,要是朕没记错,她便是前年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与九弟有情的雏妓吧?莫非你不知此事?如今突然为她说情,难不成是打算将贤妇做到底,要为九弟纳她进府?”
无愆听出皇帝语气中的调侃,略带羞涩地一笑:“妾并未听到如此传言,也并没有这般贤德大度。妾知王爷与梅梅皆玉洁冰清,并无沾染。王爷只是怜惜梅梅年幼,故意那般宣扬,好替梅梅保住清白。这也是梅梅亲口跟妾说起的。”
“只她说你便信么?”
“是。”
皇帝竟觉语噎。看了看略显尴尬的信王,再看看无愆,顿了顿,似犹疑、又似鼓了良久的勇气:“自此往后,随九弟叫朕皇兄吧。”
无愆惊异地抬起眼眸:“皇上,妾万不敢放肆逾矩……”
“明恕,别推辞。朕是想补偿,真的想补偿……朕知道你有过父母、还有过哥哥。父亲朕已经没法还你了,母后一向将你当女儿一般看待,朕愿再补给你一份兄长的手足之情!朕会像个兄长那样……朕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朕只是……”
皇帝觉得有东西哽在喉头,令他语无伦次。眼前这女子如此干净美好,总怀着善意去看、去想人和世事,哪怕是对伤害她至深的人,也仍能够以德报怨;哪怕是卑贱微末之人,她也仍能够平视怜悯。
相较于她一个女流之辈,自己堂堂帝君,竟显得卑污而渺小。看着她,总会令人自惭形秽,之后便想将自己的心也涤濯得一样明净。
无愆怔怔地站着,眼中的泪珠直打转。她紧紧抿着嘴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皇帝的这番话,令她心中不知是何感受:有痛楚、有微微的恨意,也有温暖与感动。
太后慈爱地开口:“无愆啊,皇帝这么说了,是一片诚心。对你来说,或恐一时间确是有些为难、不易接受。实在放不下,你也别太勉强,可若是你心里真的不记恨、不怪罪他了,就点个头,往后就跟着祯儿一道叫皇兄吧,啊?”
无愆的泪珠“啪”地溅落到地上。她抬起泪眼望向皇帝和太后,又看了看信王,终是点了点头。
3、缱绻
长春宫。晨起。
无愆正坐在镜台前理妆,春絮替她绾起了宗室命妇家常的朝凰髻,拿梳子一点点抿好,便开始在妆盒中挑起合适的簪环钗饰。
信王悄悄走来,一只手背在身后,朝春絮摆摆手。春絮会意,屈膝行了一礼,躬身退了出去。
无愆在镜中看到他走来,唇角漾起甜甜的笑意,才要起身见礼,却被他扶住肩:“别动。”
他从身后伸过手,将一支红梅玉簪插上她发间。
无愆抬手抚了抚那簪子,对镜细瞧。只见那簪圆润细腻,簪头一簇红梅交叠盛开,梅瓣纤细莹透、半舒半卷,极富灵气;就连梅蕊都雕琢得一丝不苟、缱绻多情。
“这个好么?”
无愆转头对上他的脸,含了丝促狭的笑:“好。只是比起这红梅,妾心里更爱辛夷。”
信王心上一动,将她拉进怀中:“那等本王再找巧匠专为你做一支来。这支本是……”
“王爷快莫要恁当真。妾说爱辛夷,是心里的情意,并不必非要将它插戴出来。心中有,便处处在。就如同妾那张辛夷琴,每拨动一下琴弦,心里想着的都是王爷。”
说到琴,信王猛然间想起来,拉了无愆的手道:“随我来。”
两人进了东寝殿,信王走到内殿的金丝楠木大柜前,伸手拉开中间那道横长槅门,从里面抱出一张焦尾琴,置于案上:“试试。”
无愆走到案前,抬指拨了一下琴弦,琴音松脆清远、余韵悠长。
“好琴。此琴何名?”
“引凤。”
无愆便笑了:“与王爷存心殿里那张‘求凰’可是一对?”
“正是。这一双凤凰琴乃当年皇兄亲赐,‘引凤’特为知己而藏,今方得其主。”
无愆含笑:“谢王爷。妾甚爱焦尾。”
“你果然处处特别。女子们通常不爱这个琴式,而多爱连珠、蕉叶与绿绮。”
无愆摇头:“妾的辛夷便是连珠式。蕉叶琴美则美矣,真正斫得好的,并没有几把。而绿绮则为妾所深恶。”
“哦?移筝对两琴式爱憎如此之殊,所为何故?”
“绿绮乃负心之琴。司马相如以之挑文君夜奔,始乱终弃,大辱斯文。焦尾乃颂志之琴,蔡邕自爨灶拯梧桐斫成,文姬以之歌胡笳,贲扬气节。乐本自为礼而兴,琴既为大雅之器,亦该首重德音。绿绮、焦尾虽只为琴式,然德之高下清浊何殊!”
信王哑然失笑:“果真是本王的移筝!你这番褒贬,又令本王想起了你的‘毁棋论’,一模一样的调调。”
无愆听他这样说,仰脸假意嗔道:“王爷还提棋的事!当日硬逼着妾学那苦差,把妾折磨得心力交瘁……”
信王放声大笑:“不知你如今棋技如何?本王传授你的,可还记得?”
“王爷既好奇,不妨对上一局,便知分晓。”
信王颇惊异地盯着无愆:“这是要向本王下战书咯?”
无愆嫣然一笑,并不答话,而是走到窗边的案几上,摆了棋盘、棋箧,朝着信王一伸手:“王爷请。”
信王一面拈子观局,一面笑问:“你不是最恶棋道么?今儿怎么突然改了性,竟赶着要下了?”
“爱屋及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