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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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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的尸体终于都被搬到了平板车上。
  韩崇道一声令下,两个官兵手持御制封条,将辅国大将军府的大门封住。
  韩崇道朝着平板马车一摆手:“拖走!”
  马车徐徐启动,朝着城外西郊驶去。
  
  马车越来越近,藏身树后的合珠拼命咬住嘴唇。
  第一辆马车上,她看到了昆玉、青螺和涟漪,还有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丫头。
  第二辆车上仍是丫鬟仆妇们。
  第三辆、第四辆马车上,是府里的家丁们。
  最后一辆车近前,上面横着的,正是她敬爱的夫人、朝夕服侍的小姐,还有她自小爱慕的公子。
  无弊身上刺目的血污令合珠几近癫狂。她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却被张义紧紧捂住嘴,死死地拽住。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马车远去,眼前慢慢黑了。
  
  宫中。御书房。
  皇帝将一个加了皇封的木盒交到御林军统领邓通手里。
  “找个可靠的人,将这个八百里加急送到戍边大将李鸣鹤手上。记着,叫使者立等回复。回来朕要听详报。”
  “是。”
  邓通领旨,接了盒子去了。皇帝拄手沉思。
  
  西南边地。将军府。
  “李将军,圣上有旨,命将军当即拆看,并命末将立等回复。”
  “有劳这位将军。一路奔波劳累,请先到客房用茶,稍作歇息。本将军看阅后即刻回复。”
  使者略一迟疑,还是答应了,由偏将引着去了客房。
  李鸣鹤启了皇封,看到里面是一封写着自己亲启、但却已经被拆看过了的信函,信封上的笔迹如识故人。
  李鸣鹤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不安:自己与宗政将军一两年才会互通一次信函遥致问候,而且每次都是自己先写过去,然后宗政将军回函。这次大将军怎么会突然先写来呢?况且年初的时候才刚通过一次信,怎么不到一年又会来信?再者,宗政将军的信,怎会由皇上差人送来?又因何被拆过封?
  一连串的疑问令他益发不安,待他拿起信函要看时,却发现信函下还压着一封黄绢书就的密旨。
  李鸣鹤的心又是一沉,匆忙打开了信函,上面的内容令他瞠目结舌、心惊肉跳。
  他忙丢下信函打开密旨,只见上面写道:“李爱卿,见旨如朕。辅国大将军宗政存远久藏祸心,意图谋反。写此密函意欲唆使将军共谋,被朕截获。朕素知爱卿忠心,必不加疑。宗政存远今已伏法,其阖家反叛,已被尽诛。朕恐爱卿身在边远,不知始末,将来遥闻传言,徒生疑惧恐慌。故而特命人速往边地,使卿闻讯,以安爱卿之心。尔君御笔。”旁边加盖了御印。
  李鸣鹤拿着密旨,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心似箭穿。
  
  将军府后堂。
  “父亲,宗政老伯父谋逆,您信吗?”
  李鸣鹤摇头:“为父年少时曾随大将军征战,相识多年,深知大将军忠君爱国之忱。说他谋逆,为父死也不信。”
  “孩儿也是这样想。孩儿自小就听父亲讲宗政老伯父的刚直忠耿,此番定是昏君奸臣合谋加害。老伯父功勋盖世,不想竟遭此灭门惨祸,这昏君真是无情无义、心狠手辣……”
  “玄意,不得信口胡言!当心隔墙有耳,招致杀身之祸。”
  李鸣鹤低声喝止,李玄意听话地低头闭上嘴。
  “皇上此番分明是刻意试探,看我作何反应。他命使立等回话,就是不给我思考和商量的时机。为父须得小心应付。”
  “那父亲作何打算?”
  李鸣鹤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儿子:“玄意,你十七了。也该学着承担大事了。有没有胆量到京城走一趟,面见皇上?”
  “父亲的意思是?”
  “皇上此举,无非两个用意:一,示恩。告诉我李鸣鹤,尽管宗政将军拉我造反,但他对我毫不猜疑。这岂非欲盖弥彰?若真心不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玄意点头。
  “二,试探。看我究竟会作何反应,如何表态。皇上深知为父与宗政将军的交情,故而更难放心。他要看为父作何表示,再决定如何对待我李家。如果为父没有猜错,此刻京城的防务、其他诸边的兵马,也应当都在皇上掌握中待命。”
  “父亲是说,倘或我们不能让皇上放心,他便会对我李家动手?”
  “不错。”
  “所以,父亲要让他放心?”
  “然。宗政将军谋逆一事,现在还真相不明。为父历来忠于朝廷,不能轻举妄动。而若想自保,就须得先令皇上免除疑虑。所以为父想让你进京面圣,以示我李家不反。”
  “孩儿明白了。孩儿愿往。只是孩儿去了该怎么说才妥当?” 
  “只说为父奉旨戍边,责任重大,无旨未敢擅离职守,故特遣你进京谢恩。并代为父献上一物。”
  “父亲要献何物?” 
  李鸣鹤走至挂甲胄的木架前,取下头盔,将帽缨折断,封进木匣。
  “父亲何意?”李玄意不解。
  “为将者,折帽缨如同斩首。为父是想告诉皇上,李鸣鹤誓死效忠,若有反心,如同此帽缨。”
  “……孩儿懂了。君前该如何回话,孩儿有数了。”
  “很好。玄意,你自小聪明颖悟,为父敢让你去,就相信你定能平安归来。”
  “父亲放心,孩儿必不辱使命,早日归来。”
  李鸣鹤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使者还等着回复,若我们耽搁久了,必会令他起疑。你这就去辞别你母亲,速速收拾行装,跟使者一同出发。”
  “是。”李玄意朝着父亲一跪,领命去了。
  
  京城。“南香子”货铺门前。
  张义半搀半拉地带着木人一般的合珠回来寻马车。
  店铺的掌柜见他们来了,忙叫伙计:“快把先前那两位客官的马车牵过来!”说着迎出门来。
  “两位客官适才有什么急事?走得那样匆忙,马车和采买的货物都撂下了,喊你们也听不见。我就说你们会回来取,这不?叫伙计替你们经管着呢。”
  “多劳掌柜费心了,真是过意不去。”张义忙作揖感谢掌柜的热心肠。
  “客官说哪儿的话?您二位照顾我这么大的生意,这点小事算什么?该当的。这位姑娘这是怎么了?”
  “哦,呃,没事。她刚急着去办点要紧事,却不想碰上杀人的场面,吓着了。”
  “哦哦,客官说的是辅国大将军府出的事吧?唉,确实太惨了。好好的一大家子人,就这么没了。我是没见过辅国大将军,可我听说他是个好人,一定是被冤枉的。唉,惨哪!”
  张义无心耽搁,嗯啊答应着,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赶着去办,这就走了。多谢您了。”将合珠扶坐进马车,辞别了掌柜,匆匆出城去了。
  
  城外,小树林。
  偏僻无人处,张义停了马车,竖着耳朵听了听,车内毫无声响。他将头探进车帘内,见合珠倚着车壁,直瞪瞪地只知流泪。
  张义强忍悲痛,唤道:“合珠,合珠!”
  “我们在哪儿?”良久,合珠才无力地问。
  “东郊树林里。”
  “到这儿做什么?”
  “我们还能去哪儿?要是被奸党发现我们是辅国大将军府的人,我们就活不成了!”
  “你就那么怕死?你怕死你自己长长远远地活着,我不怕!我要回去!我要告御状,我要见皇上,我要替老爷鸣冤,替夫人、小姐、公子、替咱们一大家子人报仇!”
  合珠突然歇斯底里了,哭喊着推开张义就要跳下马车,被张义死死抱住。
  “放开我!”
  合珠拼命地撕打张义,边打边哭。
  “合珠,你听我说!我不是怕死。你没听见吗?夫人、公子和小姐的尸首现在还在西郊荒坡上!倘若我们就这么死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替他们收尸?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吗?!”
  合珠停止了哭骂撕打,怔怔地看着张义,张义直视着她的眼睛,使劲点了点头。
  “你既是这样打算,为什么不去西郊,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你真是伤心得傻了。现在天大亮着,你去西郊?被人发现了,你觉得我们还有命帮夫人他们收尸吗?只能先在这等着,等黑了天,关了城门,西郊那里定不会再有人盯守,那时我们再趁夜去带他们走。适才在街上我仿佛听见有人说老爷的尸首也被运到了西郊。要是真的,那今晚我们就可以把老爷一家都悄悄带走,也算能报答主人家的大恩了。要不是为这个,我也不必非要回去寻这马车了。”
  “你说的虽有理,可我们带着老爷他们,能去哪儿?进哪个城门不会被盘查?不待怎样就会被发现,还不是一样?”
  张义目光笃定:“我们既逃了出来,天下这么大,不信找不到藏身之地。我们一路避开人烟,趁夜多赶路,找一处深山,将老爷一家好生安葬了。然后就在山里搭一座草屋,怎么还不能活着?就当是替他们守一辈子坟了。你说好不好?”
  合珠哽咽着点头,泣不成声。
  
  
 

☆、今夕何夕

  
  1、离散
  
  许是宗政家的泼天奇冤令天地都悲痛难抑。午后,漫天的乌云翻滚而来,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昏暗沉闷的气息中。直到薄暮时分,闪电伴着惊雷,夹着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雨骤然飞降,不知是在为屈死的冤魂恣情恸哭,还是在狂怒地抽打着阴谋者们的肮脏灵魂,抑或是为令生者尽早忘却伤悲,而徒劳地想要把那屠戮的血腥和罪恶冲刷干净……
  
  西郊荒坡。
  暴雨不辍的号泣无比坚持地呼唤着无愆的意识,劫后余生的宗政无愆在一阵阵欲裂的头痛中渐渐醒来。当她挣扎着从雨中坐起,艰难地在恣肆的雨幕中展眼四望,才发现自己在一片荒坡上,已是满身泥污。周围遍地横着的,是宗政家人的尸首,触目惊心。
  她看见了昆玉、看见了涟漪、看见了青螺……她看见了母亲,还有……哥哥!
  “哥,哥哥!”
  无愆扑上去搂住无弊浑身是血、怒目圆睁的尸体,大放悲声。混沌的意识已渐渐回到家门罹祸的那一幕:母亲喝了鹤顶红倒地,自己悄悄地撞向了身后的大柱……可是之后呢?之后的事,她本不该知道。可如今她偏偏醒了,却看见自小疼爱、呵护自己的哥哥也已经惨死。 
  正当无愆搂着哥哥哭得天昏地暗之时,不意抬起的目光却蓦地定住了:她看见了不远处宗政存远的首级,还有首级旁直挺挺的尸身。
  “父亲!”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被吞没在无边的暴雨中。
  无愆顾不得额角伤处的剧痛,奋力爬到父亲的尸首旁,颤抖着捧起父亲的首级,安放在他的尸身上,伏尸痛哭。她还不知道,是凭了皇帝的“仁慈”和“恩典”,她才得以见父亲最后一面,尽管已是阴阳两隔!
  哭了许久,无愆挣扎着爬起身,用尽了全力,将母亲与哥哥的尸体搬到了父亲身边。
  她呆呆地望着他们,如痴傻了般地喃喃说道:“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一家人,为什么单单抛下我……我知道,你们是恨我、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父亲就不会与韩家结下这么深的冤仇,咱们家也就不会出这样的惨事。是我害了咱们一大家子人!……”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无愆穿过雨幕四处望去,却不知这荒坡究竟是在何处。
  “不行,我不能让父亲母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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