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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华不愿意听聊斋,只好到院子里乱逛。逛了一会又嘻嘻哈哈地跑了回来,说他趴在上房的窗子上往里瞧,发现那老长工穿着一身绸缎衣裳,正直挺挺地躺在宁式床上等死呢。“描金绘银的苏州大床,拔步雕花红木架子,要不是因为我们打仗,这老穷光蛋一辈子也别指望穿上绸缎寿衣、更别想睡上那张床!”,蔡智诚赶紧嘱咐协理员:“各人有各人的志向,你可不要欺负那个老实人”。
“我才不去理睬他呢!呵呵,这老头是个傻蛋。好死不如赖活着,到时候一刀砍在脑袋上,穿着皇帝的龙袍又有什么用?”,罗华仿佛哲学家一样地总结说。
7月2日,烈日当头,空气十分干燥。
上午九点来钟,搜索营到达何庄附近,听见尖兵报告“前方有情况”,几个军官赶紧捧起望远镜仔细打量。大家发现何庄西面的高杆植物都被砍倒了,村口外面还堆着一些新土,很明显是已经有人清理了射界、修筑了工事。
毫无疑问,前面是共军的阻击阵地,但国军一时还搞不清对方阵地上的兵力。若是有战车部队在旁边,只要把坦克开过去就可以探明虚实了,但现在装甲兵还在徐州睡大觉,所以只好由伞兵亲自去试一试火力。
一连承担了出击任务,士兵们呈扇形队列搜索前进。走到距村口约百米远的地方,何庄阵地上开火了,一连立刻实施还击、并组织了两次进攻,效果都不大。游乐智营长在步话机里喊:“怎么样?能冲过去么?”,一连长石家勇回答:“够戗,不好办”,游营长于是命令:“不好办就回来吧”。
看见国军往回撤,解放军就展开反击,村子里忽啦啦冲出来好几百人,又喊又叫的想抓俘虏,伞兵的机枪阵地立即实施火力压制,十多挺 M2机枪从一公里之外猛扫过去,生生地在追兵面前竖起了几道火网。蔡智诚一边用望远镜观察弹着点,一边指挥机枪手调整参数,根据他的判断,共军追出村口的这个营最多只跑回去了一个连。
伞兵一连回到出发地,石家勇气喘嘘嘘地对二连长说:“我们已经玩过了,现在轮到你们上”,可二连长却嬉皮笑脸地回答:“我们也不上去,让大部队来玩”。
搜索二连刚才已经侦察过周边的环境,发现这里到处都是共军的阵地,起码能有一个团的兵力。
何庄、刘楼一带的村落很奇怪,它的民房并不是聚在一起的,而是三三两两的散落成一大片。因此,从地图上看应该是相隔几公里的两个村庄,实际上却是十多个连在一起的小建筑群,在这样的地形上很容易囤积重兵、也可以利用民房建立起相互策应的防御体系,让攻击方难以下手。
搜索营本来就不是攻坚部队。它担任前锋的主要任务是侦察警戒,发现目标之后只要先判断情况,然后控制住战术支撑点、掩护后续部队展开就行了,所以蔡智诚他们遇到小股共军的时候可以打一下,但碰到硬骨头就不敢惹了,大家赶紧退到安全的地方,一边向炮兵和空军报告方位坐标、一边呼喊大部队快来帮忙。
过了没多久,一团上来了。张信卿团长笑呵呵地与搜索营的军官们一一握手打招呼,还特意问游乐智营长:“怎么样?吃亏了没有?”,听说只伤亡了十几个人就高兴地点点头,好象很宽慰的样子。
张信卿上校是黄埔八期生,以前不是当参谋就是当副官处长,心慈面善脾气好,特别关心人,可带兵的本事却很一般。当时的伞兵部队也不知是怎么考虑的,三个团长张信卿、郭志持和刘农畯都是从总部机关选出来的好好先生,而基层出身、比较能打的井庆爽(抗战期间的一队队长)、李海平(三队队长)和姜键(二队队长)反而都只当了副团长。
一团摆开架势、噼里啪啦开打了,打下了何庄又接着打刘楼,二团赶到以后就插不上手,闲着没事干。
何庄和刘楼在地图上看隔着一大截,但其实是连在一起的,按照张信卿的那个磨蹭性格,挨家挨户的逐个攻击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所以张绪滋司令就命令伞兵二团绕过刘楼、迂回侧翼,直接进攻马口庄(殷庄)。
下午四五点钟,伞兵一团和二团的战斗仍然陷于胶着之中。这时候接到空军的情报,说是从洼口(皇台村)一带出来了两千多名共军,正朝着马口(殷庄)方向跑步增援,空军进行了轰炸拦截,但共军不顾伤亡继续前进……
张绪滋司令听见这消息就有点慌了。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共军是很少在白天进行大规模反攻的,这说明前方局势已经到了十分紧张的时刻。他立即命令罗国英副参谋长率领搜索营去马口支援二团,要求各部队尽最大力量发起总攻击,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拿下刘楼和马口庄。
搜索营下辖五个连(四个搜索连和一个营部连),除了没有迫击炮,别的条件都不错,特别是官兵的身体素质非常好,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开始狂奔。对蔡智诚他们来说,十公里以内的负重越野简直属于家常便饭,可罗国英参谋长却不行,他是个大胖子,跑着跑着就落到后面去了,游乐智营长只好让政治协理员罗华去陪着罗上校,除了帮他背东西、还时不时地扶他一把。
跑到半路上,斜刺里窜出来一两百个身穿草黄色军服、胳膊上带红袖标的士兵,浑身的打扮就和整25师的108旅一个模样。蔡智诚正纳闷“他们怎么也钻到这里来了?”,忽听得前面喊“打!打!”,这才明白是遇到了共军——这伙人是从刘楼阵地上退下来的败兵。
于是就开打,冲锋枪象刮风一般的猛扫过去,共军躺倒了一大片,剩下的只好掉头又往刘楼跑。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出现了战斗机,空军三大队的一帮傻小子把地面的人全当成了解放军,扑下来又是俯冲又是扫射的,把伞兵们打得连滚带爬。蔡智诚他们赶紧掏出反射镜向天上发信号,折腾了老半天,那些瞎捣乱的飞机才晃晃翅膀飞走了。
这就是伞兵的信号镜。由史庭淞先生提供,他的祖父曾经是伞兵上尉分队长。
战斗机飞走了,地面上却一片狼籍。搜索一连的损失最大,他们的连长和副连长都被打死了,石家勇的头部中弹,脖子上还挂着个破钢盔、脑袋却不见了,那样子真是奇怪。游乐智只好让蔡智诚去代理连长,因为老蔡原本就是从一连出来的,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搜索营一连是由原特务队第二、三分队合并而成的,蔡智诚曾任一连中尉副连长)。
蔡指导员成了蔡连长,当然要拉着罗协理员一起回去。可当他好不容易找到罗华的时候,却见这小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迷迷糊糊地报告说“罗参谋长不见了……”。
说起来,先前游乐智营长派罗华去跟着罗国英其实是个挺合适的安排,因为罗华的体力好、战场经验丰富、而且还在解放军那边混过几天,在乱军之中当个保镖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可事情的关键是谁也没有料到国军的飞机会突然跑过来捣乱——罗华是从陆军部队直接过来的,到现在连降落伞都没见过,对飞机就更加害怕,空军将士在天上乱搞一气的时候,这小子埋头翘腚、恨不能挖个洞钻到地里去,等第三大队的战鹰折腾够了,他才抬起头来寻找长官,结果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国民党伞兵副参谋长罗国英上校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没有人知道。国军这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解放军那边也没有发现曾经俘虏过或者击毙过这么个人物,反正从1948年7月2日以后,这家伙就算是彻底失踪了……
总攻还没开始,先把负责指挥进攻的参谋长搞丢了,这事情闹得挺尴尬。
搜索营气喘嘘嘘地跑到马口庄前沿,游乐智报告说:“我部在增援途中遭到空军误击,罗国英上校失踪……”,郭志持和李海平听了都是一愣,大家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天空,好象有点怀疑罗参谋长会不会是坐着战斗机飞走了。
郭志持连忙向司令部汇报这个噩耗,而李海平副团长却阴沉着脸说:“不管那些了,抓紧时间准备,十五分钟后发起攻击”,然后就对表。
战斗开始前,团长营长连长们总要对对表,这是规矩。伞兵部队里有手表的人很多,别说是军官,就连士兵也有不少戴表的,不过,打仗的时候永远只有一块表管用,甭管你是什么名牌,谁的官大谁的表就准,蔡智诚的“劳力士永动型金表”也得按照团长的指令调指针。
下午六点零五分,又一轮进攻开始了,这次由搜索营和二团的第一营投入战斗。
士兵呈散兵线向马口庄阵地攻击前进,一连代理连长蔡智诚走在队列的中间,在他左侧的是罗华,一连一排长海国英走在他的右边。
前方,尖兵已经用指示牌标出了预先拟定的突破方向。这种指示牌其实是手帕大小的一块布,两端各有一根小棍,插在地上以后,朝前的一面是迷彩、朝后的一面是红黄相间的格子,不容易被对方发觉、本方的部队却看得很明白。
攻击发起之初,伞兵的队形散得很开,解放军的拦截炮火打过来造不成太大的伤害。接着,国军的炮火也响了,远处的飞来的榴弹炮弹显得有些漫无目的,但从近处发射的迫击炮和重机枪却集中倾泻向了预定的突破地段,顿时,马口阵地被笼罩在了一片硝烟之中。
三百米开外,共军没有还击,两百米以内,零零星星地有些掷弹筒打了过来,到了一百米左右,前方突然闪起一片亮光,伴随着“喀——喀喀——咯勾——”的枪声,马口阵地上的守军开火了。
队伍里不断有人中弹倒地,身边不时地响起几声哭嚎或者几句咒骂。蔡智诚觉得这场景很象是在松山,只不过面前的不是他痛恨的日军却换成了他很不理解的共产党人,而他也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已经成为了当年的游湘江一样的连长。“打了这么几年仗居然还活着,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他一边想着,一边把拳头举过头顶、上下屈伸了几下,然后指向右前方——全连士兵立刻奔跑起来,冲向了预定的突破口。
写到这里,闲扯几句:
《集结号》里有个场景是焦大棚向姜茂才比划战术示意手势,有朋友批评不真实,认为咱们中国军队是不玩这些动作的。
确实,早先的中国军队很少使用战场手语,因为咱们的重火器少、火力不猛、战斗队形也比较紧凑,打仗的时候吹喇叭、吹哨子甚至喊话骂人彼此都能听见,没必要搞得这么费事——很多中国兵连枪都不会用就上了战场,哪里还有闲工夫学手语。
不过,凡事都不能绝对。虽然用的少,但国军中间仍然有部分训练较好的精锐部队是懂得使用手语的,比如第五军,比如伞兵。因此解放军里有人愿意在高兴的时候显摆一下手语暗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咱们抓过那么多的俘虏,从中找个教官学两招,并非完全办不到。
但电影导演还是搞错了。焦大棚经常比划的一个动作是用食指和中指戳自己的眼睛(小心!),这显然是美军的式样,而国民党军虽然使用美式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