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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子不用丫头,自己用筷子夹,也不知怎地,手一抖,筷子没拿稳,鹿肉掉在了桌上,又骨碌滚到了桌边,差点掉到了三娘子的新裙子上。
三娘子立时瞪大眼睛,气得骂道:“贪吃鬼,手脚不好使,就不要吃了。难道家里饿到你了,这般没见过世面,饿死鬼投胎啊。哎呀,阿娘才给我的新裙子,今天头一次上身。”
好在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裙子,并没有沾上油迹,这才罢了,只嘴里还是骂个不停。
四娘子只含着泪,口里不停地道着歉,一副大气不敢出的可怜样子,偏她越是这副样子,三娘子看着越气。
其他几个小娘子见此,都有些暗自皱眉。这还在别家做客呢,也不看看主人的面子,就这么吵嚷起来。虽说庶出上不得台面,但三娘子也太霸道了些。终是自己姐妹,在外头给四娘子没脸,难道三娘子脸上就有光?瞧把人吓的。
这人总是容易偏心软弱。再说也没听谭家有过宠妾灭妻的传闻,以前也都与谭家的小娘子见过,这四娘子从来不太说话,见到三娘子仿佛避猫鼠似的,可见在家里还不知被怎么欺负,便更觉得四娘子可怜。
见崔家的娘子一直没抬头说话,陆宣正家的大娘子便走过去安慰四娘子。见她年纪幼小,话语不多,大眼睛,小下巴,长得玉雪可爱,粉团一般。前头说过了,花氏长得有些与张氏想象,这四娘子也随生母,倒是可怜可爱的模样。
两个人说起话来,四娘子绣活好,这绣技方面倒是能够侃侃而谈,几个小娘子听到也觉得四娘子讲得很好,虽然不能立时与她相交,但是总比之前不理不睬好多了。
三娘子见大家都去与四娘子说话,心里又开始窝火,好在崔四娘一直在旁边陪伴说话,也就暂时忍下这口气,心里暗想回家再收拾她。
谭玉总在书房暖阁也不是常法,但他目前实在不愿意看见崔氏的嘴脸,如今便是回到后院,也只在花姨娘房里歇息。
崔氏在床上病了好几日也不见谭玉服软,无法,想到从前还有一个范姨娘跟花姨娘争宠,所以花氏才不敢太放肆。
现在她一头独大,崔氏觉得这是后宅不宁的先兆,思来想去,也不能让花氏抬了头,若是她再怀上一个,更不好拿捏了。
毕竟公公去世没过一年,不好现在就纳妾,想来想去,崔氏打算让娇杏先伺候着,许诺说出了孝期以后,一旦有身子,马上抬姨娘。
娇杏被崔氏留到了这么老大还没出嫁,也知道早晚一天得伺候谭玉。谭玉是京里都出名的美男子,又身居高位,娇杏心里早已千肯万肯。
只还是怕崔氏嫉妒上来,自己与前面的那个娇兰一个下场,所以等到崔氏问她的时候,只扯着帕子不吭声。
崔氏见她这样也有些犹豫,这娇杏才不过二十,不比十四五的丫头还有些青涩,如今正是好时候,熟透了的桃子一般,仿佛能掐出水来。
崔氏心道可别赶走了狼引来了虎,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要说算了,好在王喜贵家的收到了娇杏的求救眼神,忙帮着说话:“哎呀,我的夫人,这自己人总好过那外头的。
你看那花氏,您对她难道不好,还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翻脸无情,转身就能咬你一口。
倒是娇杏,家里父母兄弟的卖身契都在您手里掐着,又一向贴心,以后还不是您的助力。”
崔氏低头在那里沉思不语,娇杏急的不行,怕崔氏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念想给断了,王喜贵家的悄悄给她打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娇杏强忍着不出声。
好在最后崔氏还是点点头,说是晚上悄悄摆上一桌,也不张扬,就算给娇杏开脸。
事情成了,娇杏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跪在地上羞答答地给崔氏磕头,崔氏拿着茶也没喝,神色未明。
王喜贵家的又赶紧过来打岔,引得崔氏问起三娘子来。
王喜贵家的与娇杏悄悄对视了一眼,待得叫来了三娘子与崔氏说话,两人出了门。
娇杏二话不说,直接将两只手腕戴的银镯子全部塞到了王喜贵家的手里,嘴里还道:“这两个先拿着,我那里还有两个好的。”
王喜贵家的用手掂了掂,眉开眼笑地道:“哎呀,恭喜了,以后也得唤一声何姨娘了。”
娇杏心底乐开了花,嘴上却道:“哪里能唤一声姨娘,夫人都说了,还得有了身子才行。”
王喜贵家的道:“那还不容易,你正青春貌美,家里的那个都老了,哪能比得上你。”
娇杏多年心事成了真,又是欢喜又是得意,也没心思和王喜贵家的再多说,只说要回去挑衣服去就走了。
王喜贵家的待娇杏走远了,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小声骂道:“不要脸。”
掏出才得的两只银镯子,喜开颜笑,暗道:没想到这小蹄子倒是有些东西,倒是让我老婆子得了好处。
想到娇杏许给自己的另两个镯子,王喜贵家的要追过去讨要,又一想,料那娇杏也不敢不给自己,才算罢了。
☆、第40章
谭玉彼时正在书房和吴先生议事,守在外头的小厮进来禀报,说是崔氏让谭玉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要与全家人一起用晚膳。
谭玉皱着眉头,沉吟着不语。吴先生因是主家家事,也不好插嘴,只站立在一旁欣赏墙上的书法。
最后,谭玉招呼吴先生转过来,对着他苦笑一下,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自己无能,倒是迁怒于他人,实非君子所为,有违处世之道。”
然后转头对小厮道,“你出去与夫人回话,说是我身体已经好了,恢复老规矩吧,晚上一家人一起用膳。”
那小厮在心底里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回好与夫人回话了,要不每次见到夫人,真是连头都不敢抬。
被小厮这么一打岔,谭玉也没了继续议事的心思,只坐在那里与吴先生闲聊。
谭玉手里把玩着玉牛压纸,看了一眼吴先生道:“我听说前天大娘身子又不好了。”
吴先生无奈地点点头,也发愁道:“阿娘年岁大了,这两天春夏交接之际,忽冷忽热,老人家体弱就有些受不住。”
谭玉想了想,放下压纸,正视吴先生,开口道:“先生别怪我多嘴,离开元洲回京之前,我阿娘还嘱咐,让我无论如何帮你成个家。
说的就是大娘如今年岁高了,实在也需要个人细心照顾,你是男子,再孝顺总是心粗些。”
吴先生一听这娶亲就头大,慌忙朝谭玉摆手道:“郎君,且住且住,你还不知道我的过往?那女子就如同豺狼虎豹一般,娶到家里只能添麻烦,我可是再折腾不起了。”
谭玉想到吴先生的两届娘子,也笑了,道:“那是你运气差,遇人不淑而已,不是没有好的。”
吴先生用眼睛瞄了谭玉一眼,也不遮掩,反问他道:“就如同夫人一般?”
谭玉听到吴先生揶揄自己,再想到崔氏种种的不着调,也无可奈何地笑了,道:“罢了罢了,我不劝你了,咱们俩是半斤八两。”
吴先生见谭玉也没心思再说朝堂的事情,家里老娘还病着,就先告辞回去了。
等到了家,吴家老娘正在给吴先生张罗夏衫,一边咳嗽一边让下人帮着找料子。
吴先生忙过去拦道:“阿娘,您病才好些,就好好歇着吧。我这里不用您忙活。”
吴家老娘用手捂着嘴,咳了两声道:“若是你有个娘子,也就不用我这老婆子给你张罗了。”
吴家老娘也这么说,吴先生暗道这是都说好了么?一块儿都来唠叨自己。
吴家老娘遣走了下人,吴先生马上过来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老娘道:“儿啊,不是阿娘说你,是,你说你不在乎有没有人给你捧幡摔盆,死在哪里随便埋了就是。
可是阿娘一想到我走了以后,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冷饭破衫的,我这心啊,就像挖了一个窟窿似的。
这回我又病了,活到这般年纪,我是能多活一天就算赚一天。可儿啊,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就这么着三不着两的过吗?
我这两天躺在床上,虽说下人伺候的也周到,可心里有话也没人陪我说。
出去看到人家那个小乖孙在身边转悠来转悠去,那老太婆还埋怨说淘气惹人厌,她那里烦的要命,哪知道我看着眼热啊。
要是我有个乖孙,就是孙女儿陪着也行,每天热热闹闹的,我也能多活上十年。”
吴家老娘的这场大病,让她坚信必须给儿子找个娘子了,不管他怎么反对,也要说通了他。
这么墨迹来墨迹去,吴先生烦了,但又不敢惹老娘生气,只得道:“没有那般合适的女娘啊。”
吴家老娘一听这话,眼睛一亮,道:“怎么没有,那刘氏不就是?你看她年轻守节,一直伺候大娘子,又细心又周到;虽然没读过书,不过听说现在也认得几个字了。我也大字不识,难道你还觉得阿娘不好吗?
再说,你自己就是先生,教得了小孩子还教不得自家娘子吗?那不是正好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红袖加香灰啊。”
吴先生听得哭笑不得,纠正道:“阿娘,哪是什么香灰啊,是红袖添香。”
吴家老娘连连点点头道:“对,我说的就是这个词。以后成了亲,你就这么慢慢教她,不出几年,她也就会读书识字了。”
吴先生踌躇道:“阿娘不是要抱孙子吗?她好像年龄不小了。”
吴家老娘摆手道:“二十多的是好生养,可惜我现在也被折腾的怕了。再说,你是个男子不懂这些,那刘氏以前生养过,如今不过刚三十出头,也是能生的。我总觉得她这般人品,给你做娘子是你的福气。”
吴先生想了想信里说的,也点头道:“刘氏却是个好的。只是这事情她能愿意吗?我年纪这么大。。。”
吴家老娘一听儿子终于松了口,忙道:“不用你管,只要你愿意就行。我马上让人给谭家老妹子捎信去,她也惦记这事呢。”
吴先生见老娘听风就是雨,还提到了谭家娘娘,忙拦住:“阿娘,那个,不急。”
吴家老娘瞪了儿子一眼道:“怎么不急,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两鬓都白了。赶紧找人来。”
吴先生见拦不住,只能道:“哪里用得上别人,我就能写啊。”
吴家老娘以为儿子不好意思让外人知道,笑了:“倒是我忘了,只你总忙,怕耽搁你正事。”
吴先生听老娘这般说,也忍不住心酸,暗道自己真是不孝,是该找个娘子了,替自己伺候阿娘,就是和阿娘说说话也好。
晚膳的时候谭玉终于坐到了饭桌前,几个儿女也是多日没见阿爹,如今猛然一见,才发现谭玉这些日子真是病得厉害。
三娘子最先哭起来,看着谭玉道:“阿爹,您病得这么厉害,怎么还不让我们去瞧您。”
崔氏也愣住了,没想到谭玉两鬓竟有了白发,脸色还是不好,瘦了一大圈,衣服都肥大不合身了,也忍不住拿帕子擦泪。
倒是花姨娘和四娘子因为前几天一直在伺候,见过谭玉,没有惊讶,但也都跟着擦眼泪。
谭玉看着三娘子哭得可怜,柔声哄道:“阿爹没有大事,慢慢就养起来了。来吧,都开始用膳吧。”
一家人悄声用完了晚膳,孩子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谭家大哥本来还怕谭玉这回要惩罚自己贪玩,见谭玉没问功课,心里松了一口气。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