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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中看马先生,那面色如倾了一银河的墨汁。
终于,慧娘一挺身子站直了,中激出来的几点泪水硬生生逼回去,沙哑着嗓子道:“我不是!”重重甩袖子,转身:“送客!”
往房中去的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步步似踩在自己心上。晚几天,哪怕只晚几天,舅母你再来好不好?
老妇人哭昏了头,怎么会不认?她挣开冯妈妈过去一步,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
萧执等三兄弟和媳妇们一起往台阶下走,生气地道:“认错了人,快走吧。”才经过一场混战的人,心想这又是一出子事情?
有一个人从身后扶住她,萧护温和地道:“老人家,你认错了!”
“少帅回来了!”
廊下人全沸腾了。见少帅笑容满面,无伤无损。他身后转出萧拔、张伯、小厮们和姚兴献王源。都不先回家,先来这里商议事情。
“夫君!”慧娘泪水喷涌而出,她总算有个名头可以痛快的流一回泪水。她飞扑过来,身子如疾飞鹰雀般。萧护只手扶住老妇人,另一只手臂接住她,口中还在道:“慢些,看摔着。”
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到把慧娘搂在怀里,夫妻畅快地抱在一处,在北风纷飞大雪中,不顾别人的眼光,不顾风雪肆虐,不顾……一切的一切。
“夫君你好不好?有没有受苦?”慧娘泪眼汪汪。
少帅含笑,用目光检视她,对着她面上一处青紫不住抚摸,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嗓音道:“看我给你出气!”
慧娘面晕如桃花,羞羞答答道:“只要夫君安好,十三就好。”
心头一格登,对舅母看去。
她就在身边,在萧护另一只手上。舅甥两个人四目再次相对,慧娘是深深的歉意,而舅母则满面震惊。
她又一回看清楚,这是十三娘!
再不是别人!
萧护手中轻送劲,让慧娘进房中。手轻轻一带老妇人,她不由自主的就转了身子,又不显强迫。少帅送她往外,边走边笑:“老人家,回去吧,天下相似的人不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到我门上来!”
在中年人,后生,男人身上一一看去。
表姐丈夫打一个寒噤,这人眸子好尖利。
老妇人还沉浸在寻亲中,听说不是,心中多少转回来一些,用衣角抹泪水,恋恋不舍再往门内看看,伤心难奈:“不是?原以为是我远房的外甥姑娘。”
萧护亲切地送她到门外,看着他们离去。大门关上后,萧墨换一身衣服,从后门出去,跟上他们。
男人在路上还抱怨:“怎么不认?分明就是!”看萧少夫人辛酸眸子就知道真假。中年人也明白过来,骂他:“你好好的认亲戚为什么!”后生年青,脑子动得快,怯生生道:“祖母,封家姑母的罪名还在不在?”
四个人全闭嘴。
男人也无话可说,明显可感受到老妇人有了敌意。他呆不住,又有心事,半路上推说有事:“改天再来送年礼。”一个人走开。
他一走开,老妇人马上对儿孙们道:“去打听那家姓什么,是什么官员?”后生小声道:“您往里面闯的时候,我在外面问过一个过路的邻居,人家摇手说姓萧,又说这一家子不能沾,白天才和金虎军的张家打过一架,是什么玄武军的少帅!”
“啊!”老妇人直了眼睛。萧家,那不是十三娘定亲的人家?
她沉默了!
表姐的丈夫并没有回家,而是直奔袁府。袁朴同布置完毕才到家,在大门上遇到他,拧眉冷目:“认了?”
“人家不认,不过看那样子,我媳妇没认错,确是封家姑娘!”男人讨好的笑:“这个,可以让我媳妇回家了吧?”
袁朴同挑起眉头:“明天还有用你们的去处!”怕他害怕,不告诉他要去宫里相认。袖中取出五两银子赏他,威严又威胁地道:“你雇车出城,把封家的几家旧亲戚全找来,你不认识的那几家,我也查出来白天告诉你。告诉他们,封家没事了,姑娘回来了,接他们明天进城吃酒,全给我带来。”
“哎哎,袁爷,咱们说好的没这些,”男人急了。
袁朴同又快步走入府中。守门的家人挡住他,双手抱臂大声呼喝:“按二爷交待的办,滚吧!”
……。
慧娘正伏在萧护怀中。
姚兴源在等着少帅,王源在候,马先生没走,苏小弟一肚皮震惊!而少帅让他们先坐着,自己到房中来安慰慧娘。
窗外北风不时撞击,少帅不时呢喃:“别怕,”他慢慢抚着慧娘的背,低声道:“有我呢。”这话分明是相认了,慧娘轻泣出来,接下来泣不成声。泪水,濡湿少帅衣袖,少帅也湿了眼眶,他只有一句话说出来最是他的心:“夫君在此,不要担心!”
“嗯,”泪眼模糊的慧娘没耽搁太久,强着抬起身子:“夫君大人请出去,我去备晚饭。”萧护哄她玩笑:“有几时不喊夫君大人,随便一声就把我打发。”慧娘破泣一笑,又眉眼儿轻垂,低低地道:“嗯。”
外间坐的人听少帅略提高嗓音:“不过又是张家的花招!你挨得重不重?不重去收拾茶水饭食。”
苏小弟和兄弟们全放下心,同时恨之入骨,这张家!
硬的不行,再来一出子软的!
苏小弟是猜到老妇人上门来认的是前表嫂,兄弟们则不明就里,不管了,少帅说是花招,就是花招!
见少帅出来坐来,少夫人出去厨房。萧西还没有回来,萧北带着萧规守在门外,关上门,各自凛然而立。
腰中,全佩剑!
张伯又守大门,离厨房近,听妈妈媳妇们关切他去昭狱,满不在乎:“这算什么!让我去昭狱,真是抬举事!我以前是跟大帅的亲兵,现在是守大门的,能和官老爷们关一处,这多体面。”
就是很遗憾:“怎么不多关几天,我也过过当官的瘾。”
厨房里一片轻笑声。
房中会议一直到晚上,又来了鲁永安,又有几个士兵,也是说回家探亲,他们是京中人,早就回来,今天才来见。罗氏下午就让人不住来萧家看,她在家又醋又气,频频让家人来催姚兴献回去,家人被姚兴献骂了,才算再没有人来。
晚上,又来了先到的私兵梁为章玉等人,又有先到京中的萧拓萧持全过来,这一次他们到得早,起更时就到。
问问萧西把话传到了,人却还没有回来。
并没有太晚,二更后,少帅命散了,因气氛过于沉重,小小调侃兄弟们:“弟妹们今天受了委屈,要哄,早些回房吧。”
大家嘻笑着散开。
苏小弟把肚子里话咽下去,他并没有证据,现在不说为好。他回房中,孟轩生睡不着,问他:“你白天在永宁侯府?”
“嗯。”苏小弟淡淡。
“那老妇人白天找谁?”
苏小弟发出微鼾声。
兄弟们房中,今天上演怜惜情。
夫妻情深可以比拼的一对兄弟,三爷萧拔和十五爷萧据各自捧着伤药。萧拔满面愧疚,间中还有得色:“是我回来得太晚,别怕疼,再给你上一遍药,你怕不怕?”吕氏和人打了一架,是自小到大没有过的事情,反而腰杆儿更直,面上也神采飞扬,只是红肿青紫的,又减去几分神采。
吕氏手扶桌子,让萧拔给自己背上敷药,想到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有扬眉吐气之感:“三爷,我今天才发现你是个汉子!”
萧拔笑得手一哆嗦,药几乎掉下来。他也有了玩笑的心:“夫妻这么久,我是不是汉子你才知道?”
吕氏飞嗔他一眼没有说话,她面上陶醉,又沉浸在白天的事情里。大冷的天,京中雪满地,一脚下去雪深处陷到脚踝以上。而三爷精赤上身,一身油鼓鼓的肌肉,谁人不怕?
萧拔是外家横练功夫,眸子精光闪,内家功夫也深。他在家里玩石锁,静坐练功,吕氏不是说他粗鲁,就是怪他一个人呆坐房中半天,还不许人进去。现在面有得色,把自己丈夫夸了又夸。
萧拔笑得肩头乱颤:“你现在知道我了,劝你来京里你还不来?”他谨慎地再问明妻子心思:“怕不怕?”吕氏心满意足:“跟着你哪里都敢去,哎哟喂,少夫人,”又接下来夸少夫人。
杨氏正在房中吹嘘,问十五爷萧据,她是眉飞色舞:“你看到没有?我还打她。那老货,”她骂的是常氏,再接着得意洋洋:“我给了她一好棍,打得她跪地上求我,好奶奶亲奶奶的喊,我指着她骂呢……”
只有面上红肿的地方,随着眉飞一动一动的,有碍观瞻。
十五爷萧据听一句点一下头,不时还奉承几句。见到妻子面上破皮处抽一次,就再骂一声:“等我杀几个给你出气!”杨氏就瞪圆了眼:“呀!真的?”萧据就开心的笑起来:“当然是真的。”
他半真半假,杨氏当他哄自己,再接着神色得意地说自己白天怎么威风……最后夸来夸去,免不了要夸到少夫人。
隔壁房中是七爷萧执和七奶奶颜氏。三奶奶和十五奶奶这么得意,颜氏也是得意万分。想找个人吹吹吧,若荷手中至少还是个锅铲,秀兰也有一个大漏勺,只有颜氏,其实是最早放倒张夫人的,却只有一把子芹菜,这武器经九奶奶祝氏过手,还不知去向。
冯妈妈洗短棍,陈妈妈整理打乱的扫把,若荷格格的笑:“这铲子几时断的?秀兰则对着手中漏勺满意:“前街上的东西真是结实。”颜氏手中什么也没有。
她就伤,都没有多少。
见吕氏和杨氏互相揉伤,祝氏手中还有一个打烂了的菜篮子,颜氏更和她们吹不下去。自己有什么可吹的?
还把饺子馅弄没了,害得一家子人中午现买菜。卖菜的在两条街外,也被吓跑。好容易敲开一家门,人家抬头一看:“我的娘呀!”是害怕才卖给萧家菜。
颜氏就不吹,只在心里一遍遍沉醉七爷救自己。热茶泡好,被窝自己暖好,强撑着不睡,所幸七爷萧执回来得早,颜氏欢天喜地起来:“你喝茶吗?饿吗?还给你留几块点心,少夫人给我们的。”
“嗯,”萧执满腹心事,在想大表哥明天带表嫂进宫去,他在宫门外负责接应。有一队私兵五百人混进来,听萧执调度。
萧执觉得血都热了。
在京里,天子脚下,宫门外不出一里地接应?什么皇权皇子全是狗屁。大哥说了,为黎民福,则保皇权;浊水一摊,则清污泥。
他们不是战战兢兢带兵的人,而是历经数代,根基粗壮的人家!几代皇帝想过削兵权,还没有动作,就萧家斗张家,张家斗萧家,再把朱雀军搅和进去,眼看要乱,先安抚!
这一摊子事太大,不是本朝收拾不了,前朝也一样。
萧护对郡主和国舅还顾忌,就是怕张家趁机和邹国舅一心,少帅也怕收拾不了,那两只联合起来,摊子也大,也收拾不了。
他要清君侧,就什么也不管了。
张萧两家是世仇,不过也是凭着数代相争才安然保住兵权!
到张守户这里要造反,就不管平衡不平衡。
两家对皇权都数代的闷气!
邹国舅不闷气,是以后他外甥要即位,不然他也闷气。
热血骨碌碌如锅上煮开水的七爷,压根儿没有注意颜氏心思。他一把当街接下颜氏,边游走纠缠张宝成,边看颜氏。颜氏是几乎没有伤的人,萧执早就看到。
白天里少帅等人被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