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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的人,都在帅府中。
外面的大脚婆子们听说,有些狐疑。这院中见到房中烛火亮,丫头又落落大方毫不惧怕,来的人反而步子迟迟。
杨侍郎夫人从后面过来,她换上一件青衣,装成婆子模样,怕人认出来,又蒙个布在发上。见婆子们迟疑,杨夫人厉声喝问那丫头:“果然是萧家三姑老爷家的姑娘?”
院子里只有一个丫头在,她眨眨眼睛:“是啊,你是什么人?”又一绷脸一叉腰,嚷道:“退后退后,这里不是你们这等人进来的地方!”
“我打死你个小贱人!”杨夫人头一个举起短棍。她来以前把客栈后门看好,就在这院子隔壁,这就大胆的开打,对着丫头扑上前去。
丫头早有防备,机灵地跑开。边跑边喊:“有强盗啊,有女贼啊……”出溜一下子,钻到一间房里关上门。
一个人在门里笑。
杨夫人自然是奔上房而去。
用力推开门,愣在当地!
见正中,坐着一对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妻。四姑老爷暗暗好笑,四姑太太冷笑不屑,这就是京里的官夫人?真是给提鞋也不要。
廖明堂坐在下首,以他身手,随时可以防备杨夫人等人发难,不会伤到岳父母。在他对面坐的林家大公子,也会几手功夫,跃跃欲试,只等着杨夫人他们上前来打。
见一个一个女金刚般,林公子也笑,这就是京里的人?
这头一面的印象,真是不好。和下午的京中官员们相比,差得太多。
三姑老爷不在,自然四姑老爷在这里候她们。四姑老爷严肃地板起脸:“你等妇人,怎敢闯到我的房中?须知我江南贺家,是萧大帅的亲戚,你等,怎敢如此无礼?”
杨夫人已经闯进来。
她有十几个,见这房中只有四个人。两个斯文的男人,一老一小,是四姑老爷父子。廖明堂怕她们认出自己道歉退走,面庞微侧,又用茶碗挡住脸装喝茶。
另一个四姑太太,美貌不凡。杨夫人对着她的美貌,猜想这必然是姑太太,姑太太如此美貌,姑娘一定更好。
杨夫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见四姑老爷还要责备,恶狠狠道:“老娘是专打你们这江南来的小贱皮!”
再喝一声:“给我打!”
冲上去五个人。
三个在前,杨夫人在中,两个在后面。余下的人一时进不来,客栈房子浅,还在外面。林大公子兴奋的站起来,见廖明堂身手更快,“霍”地一起身,一拳打在杨夫人手臂上,杨夫人痛呼一声,手中短棍落下。偏偏步子往前在冲,正好砸自己脚上。
杨夫人打人经验一般,穿的是绣鞋一双。这鞋子只适合在家中行走,或者是宫中好路上,此时让短棍砸中,正中脚趾处,疼得她顾不上手臂痛,也不顾房中还有男人,抱起自己鞋就跳了两下,身子转了半个圈,动作一气呵成,正撞中身后的一个婆子。
两个人“砰”,倒在地上。
廖明堂再一拳一脚,已打倒另外两个,加上倒地的杨夫人和婆子,只有一个往外就跑。林大公子见不打没有自己的份儿,追出去房门,忍俊不禁。
院中哎哟声不断,余明亮一个人手舞门闩,把余下的婆子们打得摔地上就起不来。余将军面色铁青,萧护对他说,余明亮相信大帅的话,但还心存侥幸,希望杨家不要再来搅和。
没想到……
余将军自厢房里冲出,断了她们的后。听院门外几声惊呼:“不好,快走!”追出去一门闩一个,全砸倒在地。
他因为生气,这些人又来得不尴尬,手下毫不留情,打在手臂上,手臂断,打在腰上,那人起不来,打在腿上,就砸断了腿。
鲜血慢慢浸出这些人的衣裙。有人痛得大叫:“你找死吗?我是谁谁家!”余明亮大喝一声:“等到公堂上,你好好的说去!”
苏表弟来晚了,他坐在客栈厅堂,见妇人们进来,拔去假发髻,去了老夫人衣服再来,余将军手脚快,全打倒了。恨得苏表弟骂他:“以后别指望我给你好脸色看。”还亲戚呢,就这么不留一点儿。
余明亮几乎要发晕,哪里还能想到要留!他都听不到苏云鹤骂自己,只怒目而视地上这一群妇人,你们欺人太甚!
房中,杨夫人等人挨得不重,廖明堂没下重手。就是余明亮,也是骤然起了怒气,才下的重手。
见几个妇人逃出来,余明亮以为是下人们,手中门闩一横,大喝一声:“我,余明亮是也!是何道理,你们要来羞辱我的未婚妻子!须知道,娶妻娶贤,杨氏人前失丑,已失贞节,不堪为我妻子,为何你们苦苦相逼与我!”
杨夫人这才认出院子里威风凛凛的是小余将军。萧夫人为余将军求亲事,杨夫人当时虽然不答应,却有机会时看过一眼,不是有意看的,那天正巧她出门儿,余明亮带兵街上巡逻,有认识余明亮的人指给杨夫人看,掩口笑:“这就是萧夫人要说亲事的那一个,我没答应她,听说你也没答应?”
见小余将军在月下更明亮如披银甲,可说出来话来可以羞死人。没有羞辱到贺家的姑娘,却让余明亮羞辱到的杨夫人,捧着手拐着脚,只恨找不到地缝钻。
这时,房中走出一群姑娘,有一个身着淡兰色绣竹枝儿的罗衣,姿容娴雅,秀色如花,正在贺家二姑娘。
姑娘们廊下站定,小表妹得意洋洋:“哎,蠢妇人们,支着耳朵听好了,我二姐要对你们说话!”
她嗓音清脆,院外的孟轩生如遭雷击,小姑娘?他下午接车,姑娘们没有出来,晚上帮着参与布置,还没有打听来的是哪几位姑娘。
小姑娘的嗓音,孟轩生记在心中。有时候思念太过,就回忆她面容回忆她嗓音,就是小姑娘拿泥块掷自己,也觉得其乐无穷。
小孟先生一把推开走在前面的苏纨绔,抢他前面踏上院子门,果然,廊下俏皮嫣然兮,又得意翘鼻子兮的,正是自己定亲妻子,去年自夸:“我十二岁了,已经大了。”今年十三岁的小姑娘贺珍月。
苏云鹤在后面学他呆头呆脑,同时没好话:“小疯子到来!”真可怕!
余明亮也呆呆的,二姐?莫不是自己未婚妻子。余明亮忽然无地自容,大帅诚心许亲,岳父不弃远嫁爱女,老夫人千里送亲事,四姑老爷是顺便送嫁妆。可自己,就拿这种事儿来迎接她?
她,见怪不见怪?
小余将军依礼垂头,不过心痒痒的,又羞愧难当,偷偷掀眼皮子看自己未婚妻子。见她生得比杨姑娘好太多,不由得喜悦如潮水,一遍一遍冲刷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杨姑娘生得不至于差太多,不过小余将军听到杨字就烦,就是天仙也当她丑八怪。
贺二姑娘贺珍宝用团扇掩住半边面庞,脆生生道:“是杨家的人是吧?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本来,我是同情于你家姑娘,无心之失,丢了名节。又听说你家死缠住我家夫君,本来想,为女儿脸面,如能谨守贤淑,我也能容得下,许你家姑娘进门为妾就是。
不过,又听说你家狼子野心,妄想抹黑我的体面!我也说不得收起我的三分同情,自家留着使用。
今天,本以为你们闹过一出,误打了曹家的人,也该收手。不想,依就人面兽心,还敢前来!咄,当我江南贺氏是好欺负的?”
她因气愤而团扇往下而不自知,露出一对杏眼,圆圆的瞪着。杨夫人眼珠子瞪出来似盯着,瞪来瞪去,不得不说她生得是一个字“好”。
忽然急智上来,脚痛也不顾了,手痛也不管了,和贺二姑娘商议:“好姑娘,你是个菩萨托成的,你既有这个心,容我女儿进府门,我此生供你的长生牌位。”她下面还想说我杨家官宦数代,当妾是不成的,我多送嫁妆的话……
却让房中又走出来的人打断话。
贺二姑娘一定要出来骂几句,四姑老爷和四姑太太就坐房里。听到杨夫人亲自到来,不由得夫妻一同出来,四姑太太涨红脸,勃然大怒:“杨夫人,你要不要脸面!”四姑老爷也怒了,不过还能把持,他阴沉着脸接上太太的话:“原来是杨侍郎夫人!礼部里的杨侍郎夫人!”
他加上的“礼部”两个字,让杨夫人又是一羞。
四姑老爷这才恨恨了,他见过萧护的亲笔信,再和萧老帅有过不和,也还是自己好内侄。四姑老爷这才开始恼,却恼得越来越狠,如水溅石岸,去的力气不少,回来的力气就更备增。
他一字一字,缓缓字字带出怒气来:“你们这等人!也配当京官!先时瞧不上,只因自己失了名节就敢重提!既重提,也须客气!逼迫羞辱,真真是毒蛇心肠!我送自己亲女和外甥女儿到此成亲,不怕你们这等反复无常的肮脏小人!也须奉告一句,以后再敢生事,我江南林家,也是不客气的!”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婆子们低低的呼痛声。断手断臂的血,是骨头伤了皮肉才流出来,此时已止住不少,只是痛,还止不住。
人人心中荡气回肠,都为四姑老爷的话叫一声好。
停一停,贺家的两位公子,三公子在萧府中。两个贺公子出来晚了,余明亮一个人已经打完。他们站着,听妹妹出来说话过,四姑老爷对于他们四姨老爷,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喝彩道:“姨丈说得好!”
“这等人,就得骂上一骂才好!”
两兄弟同时奉承。
四姑老爷呵呵笑了,他自己也有得意。论起来,以前他是不得意的。在江南上有舅兄压住,家有妻子不肯示弱。出门儿会文,严肃井然不如三姑老爷,文采飞扬不如五舅老爷,一直是让人压的感觉。
今天,他骂得舒服,让两个外甥恭维得也舒坦。笑道:“这是我作长辈该说的话,”又问廖明堂,是笑容可掬:“明堂,你看我刚才说的如何?”廖明堂自然更是讨好:“若没有岳父母在这里主持大局,她们虽然碰钉子,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林大公子也笑:“父亲说得好。”四姑太太更是满心里欢喜,当着人对四姑老爷行了一个礼,接上女婿的话:“今天是有老爷在,这才有人主持。”
四姑老爷扬眉吐气,意气风发般,就更顾大局,对姑娘们笑道:“进去吧,我们要去帅府住了!”
“姑娘!”杨夫人哀求地喊了一声,双膝慢慢的软下来,要给贺二姑娘跪下来。余明亮恼得额头青筋爆出:“你敢!”
这不是讹人?
小余将军飞步而来,要阻止时,见四姑太太先出了手。廊下地方本不大,大家全在门口上。四姑老爷夫妻出来,把姑娘们和杨夫人几个人隔七。
四姑太太在杨夫人一步远,一个巴掌甩她面上,怒斥:“留些体面好见人!”杨夫人手掩住脸呜呜的哭:“我女儿只能去死,”
“去当姑子吧,修行可以净心!”贺二姑娘丢下这句话,正要按四姨丈说的进房里,见大步而来的小余将军转向自己,走上一步,深深的施下礼去。
他恭敬的身姿,代表他深深的歉意。要说余明亮也挺倒霉,这与他有什么关系。要说杨家这事,是杨姑娘托生错了家。
假如余将军早就成亲,按古代规矩,要么杨家有能耐让余家出妻,和现在的闹腾一样,要么就送给余将军当妾。
因为那事情闹得尽人皆知,而杨侍郎又是“礼部”之官员,不敢不为表率。除非他想丢官。
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