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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珉硬是眼泪让催出来,伏地拜道:“全是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舅父。”宁江侯回想旧事,面容更柔和:“你走时,曾让我和你一同离去。可我受先帝恩德,不敢轻离京都。还有我是内阁大臣,去你封地上,又算什么?”
舅甥两个人得到和解,落在张阁老和跟来护卫的田品正眼中。
田品正转头去和萧护说张太妃的话:“娘娘说大帅让请皇上来,本来很好。不过秋凉,皇上和光复帝玩水都着了凉,夜里发热,都不能来。娘娘说请大帅定夺吧,只要四海平定就好。”萧护一晒:“光复帝没有别的封号?”猛一听,好似在叫两个皇帝。
田品正也晒笑:“宫里都叫习惯了。再说皇上才登基,张太妃娘娘让还小,要多养着,他也不能理事才是。”
再等,也不见有人来。
约摸在午时前一个时辰,几个人在帐篷里坐下。中间虚了皇帝的位置,内阁们坐左边,对面本来应该是郡王们,只有孙珉一个人坐着。
上来头一件事,宁江侯道:“皇帝已登基,国有君主,以后,诸事恢复,就和以前一样。”孙珉没意见。四海有主是好事情,笑一笑表示庆贺。再表示自己没有信,没能进京庆贺。
宁江侯、张阁老包括萧护都一本正经,信,没有写?
十一公主面容严肃的端坐着,她只要不出错就行,对自己要求倒不太高。
前有宁江侯等三个人,公主知趣自己不说话也可以。
第二个说纳税,孙珉更恨上潘侧妃。要是来个一二三四五六个郡王,大家一起坐在这里也有人帮着说话。
纳税?京里不给钱么,还要收人钱。
临安王一个人也不能输了阵势,认真的找出一大堆的理由:“天灾*,又何处都有地震山塌什么的,死伤的人以前是报到京中,京中能赈济。乱了好几年,我们也难收上钱粮来,现在就让我们交,实在困难。”
他还杀了一个回马枪:“要是京中国库里能拨出来,那就好了。”
张阁老缓缓回话:“知道你们都难,不过,你们各自有太平的地方,没动根本。不像京里,是一出子人来,又是一出子。”
孙珉难免面上一红,虽然不是说他,他也在内。
张阁老尽量是体谅的态度:“这样吧,你们今年少给些也成。年底,是都要到京中晋见的。至少给多少,再等几天,也许台山王梁山王全在路上,等他们到了,定下这几年的章程来,以后就好办了。”
临安王暂时没有意见,这件事先搁置。
第三件事,是萧护说出来的。大帅很想让十一公主说,后来考虑到公主要是和临安王闹翻,大吵一通反而不好。
就大帅自己来说。
萧护一开口,孙珉就如临大敌盯着他,萧护弄出来郡王们会面,肯定有重头戏在后面。听萧护沉稳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有君,再要有建制。如今皇上已居龙位,官员们旧体制也可以恢复了。以前,是有升迁黜降的,以后,也还把制度立起来。政绩好的官员,升入京中,或调去别处……”
只听到这里,孙珉就茫然了,再就啼笑皆非,瞪着萧护。
这一招可真狠啊。
不下于毒中之王鹤顶红和孔雀胆!
郡王们都有心腹的人,这些人是轻易不会往别处去的。就像盖房子你再有泥和灰,外面看着是好看,没有砖头木料也不成。
把大梁拆下来,安到别的房子上,再把别的房子上的大梁拆下来,换到自己的房子上。这叫什么?
驴头不对马嘴!
这一着是釜底抽薪,郡王们没有骨干的人,只有乖乖听命于京都。换成以前先帝在,只有这个程度在,却轻易调动不了骨干的人。
先帝做梦都想这么着干一回,把孙珉的人弄到别人封地上,再把别人的人换到孙珉下面。他要是能办得成,就不会有大乱。
办不成,这个制度就一直虚悬着。
现在萧护提出来,就不一样。他手里握着个“反贼”帽子,正想往别人脑袋上扣。孙珉才不会给他扣,也想到这不是自己一家答应或说不的事,再次狡猾地推托开来:“大家商议。”
散了,走出帐篷。闷闷不乐的临安王一眼看到慧娘,她正在帐篷外面踱步模样,左手按在刀把上,黑色的刀把子衬出来她玉白的手,暗黑盔甲下,面庞更飞扬。
临安王噎住。
这真是一对好夫妻!
让萧护出的主意调换官员气住的孙珉很想大骂,你丈夫已经足够厉害,还需要你在外面守着?
这个能杀乌里合的人!
孙珉气得脸骤然红了,狠狠瞪了慧娘一眼,你也太厉害!大步而去。回去坐卧不安,换官员?这简直是抽人的骨头换人的血。
然后来的是什么骨头什么血还不知道。
他在帐篷里,很快走上几步,又慢下来;又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地走着,气上来“咚咚”几声跺脚如炸雷。
心绪的不安宁全在这里。
不过孙珉是个很能全面想事情的人,又想到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应该让谋士们记录在案,等自己当皇帝时还真用得着。
他就这样一会儿心思热,一会儿心思冷,又咬牙切齿恨慧娘。不是她太厉害,自己怎么会这么早过来?
孙珉就是想来,也不想当头一个来的郡王。
现在倒好,成了他一个人独战内阁。还皇帝?皇帝等于虚设!
就在他跳脚的时候,城门外官道上,又来了几个人。
人不多,一辆车,数匹马,为首的一个人面如冠玉,却揪然不乐,正是曹文弟。车里的,自然是曹少夫人和丫头。
曹文弟有不乐的理由。
他怕见萧护。
怕见知己们。
怕……他们笑话自己。
事先,他是不想给萧护信的,韩宪王已经有信回,不过没有说明来的是谁。曹文弟心想,等见到自然就知道,何必先去信让萧护知道。
不想可以见到城门时,曹少夫人在车里欢快地道:“看看有没有人来接我们?”曹文弟心想有鬼还差不多?
缩头在披风里装听不见时,曹少夫人笑道:“我可是写了信的!”曹文弟一愣:“你写给谁?”曹少夫人道:“还能给谁?自然是给萧夫人,我呀如今是王爷使者,不和她通信,和谁去通信?”
不等曹文弟心惶然时,见几匹骏马过来,有一个人大叫:“文弟!”他五官端正,面容和气,正是蒋大公子蒋延玉。
后面一个人也是一片欢喜之情:“小曹!”是谢承运!
还有跟的人。
曹文弟没见过到他们时,近乡情怯。见到旧日知己的面容,欢喜得有没有魂都不知道了,纵马上前,大声欢笑:“蒋兄,小谢!”
三个人马没有到,先落下泪水。一别经年才见到,怎不让人伤痛?
不知哪一个马先到了,先勒住马,先跳下马。余下的人就跳下马,伸出手臂,不知是谁先抱住了谁,“吭吭”似笑又是泪,没头没脑抱在一处,大哭起来。
经过战乱,见过生死,又能相聚,不由人不哭。
曹少夫人在车里撇嘴:“一群疯子。”
她车里有一个侍女,叫金子。曹少夫人说是外面买来的,其实却是韩宪王临行前私下会见曹少夫人给她的。
金子注意到三个公子,道:“他们以前很好?”
“好,好得一个人喝酒,另外两个人倒酒。对了,是三个,还有萧大帅,以前也是他们一帮的!”曹少夫人不无讽刺:“不过现在朋友变奴才,幸好我们没跟着他。听说在山里当野人,哼!”
金子是个近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很沉稳老练。心想,就是在山里呆过又生龙活虎的出来,才让郡王担心。
以后萧护在山里练兵。
其实也差不多。
外面又不哭了,蒋延玉笑道:“我有好酒,小谢上个月家里递的好糟菜,他给萧护送了些,又请过一回客,余下的都放着,说是给你留着。走走,今天翻他的私房。”
见马车门一动,曹少夫人笑吟吟出来拜见过,再提醒曹文弟:“今天要先拜大帅才好。”蒋延玉和谢承运见到曹少夫人,都恨不能抓起来打一顿,又偏偏不能,只能忍着,还要赔笑脸儿。
别提多难过。
见她又来打搅三个人吃酒,只把眼睛放在曹文弟面上。曹文弟激得红了脸,对曹少夫人皱眉:“我们晚上和萧护一起吃酒,你不要罗嗦。”当着人,曹少夫人也火了:“我怕你如今是使者,吃多误事。”
愤然进车里,把车门重重一关。
金子在车里笑劝:“当着人,不要拂了公子面子。”曹少夫人怒道:“我不管他,他可以上天。”外面马蹄声骤响,听到他们已经去了。
曹少夫人在车里犹道:“遇上他们就没有好事情。”金子含蓄地点醒她:“大家和气,才方便说话。要是生分,有什么话也不能说。”曹少夫人想想也对:“那就让他们今天晚上喝去吧,我不管了。”
金子抬抬眼皮子:“萧夫人难道不留你吃酒?”曹少夫人犹豫,她还真的不清楚。面对萧封慧娘,曹少夫人认为自己现在还不如她。
曹氏夫妻和临安王不一样,他们住在城里,萧护早安排好房子。曹文弟知道萧护不是个乱杀人的人,曹少夫人想原是旧交,更是不怕。
金子就是要跟着来打探情况,见住城里反而喜欢。
当晚,萧家大摆宴席,男一起子,女一起子,款待来自韩宪郡王的使者曹氏夫妻。厅中不管喜欢曹少夫人的还是不喜欢她的,至少都欢声笑语。
独明铛一个人在廊下发呆。
菜已经上齐,明铛可以偷闲。让小丫头满庭和六么去吃饭,她坐在廊下听使唤。萧护过来,爷们跟过来。又见到春氏,明铛就不太喜欢。
再不喜欢的就是,曹少夫人在,明铛是不往里面去的,自顾身份,不必上前。而春氏,却抱着个琵琶在里面。奶奶们满面笑容指给曹少夫人:“这是九爷才纳的妾。”曹少夫人也认识萧扬,更把春氏打量一番,夸了几句。
春三娘满面红光,明铛就黯然神伤。这个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知趣?
才想到这里,见里面乱起来。是曹少夫人带的也有东西,半车。她的丫头才收拾出来,这就一份儿一份儿的亲手给人。
就是春氏也有一份,又喊进明铛等丫头,曹少夫人还有不足,笑容满面地到处找:“还有谁,我可不能失礼儿。”
正伤心的明铛愣住。
这不活脱脱是临安王的侧妃潘氏那架势。
还有谁?
潘氏当时就是这样说话,后来出来一个十六公主,十六公主没几天不明不白的死去……
啊?坐在朱红栏杆上的明铛险些摔坐地上。
这这这……
她像是有些明白。
前几天萧夫人忽然和临安王动兵马,女眷们也知道是为杀了两个人,后来又杀了一个将军还是几个士兵。
恍惚里面还有十六公主的事,明铛正奇怪着,曹少夫人就到了。
她笑着,目光却如寻食的鹰一样,在房里到处瞍着找人。笑:“真的没有了?真的?”明铛手抚胸前,竭力把跳动的心按下去,又去寻找九爷身影。
又有祝氏的话在前面,大帅赏东西不给春氏,还有十六公主奇怪的死……明铛仿佛明白什么,直直盯着春三娘。见她抱琵琶出来,又见曹少夫人出来,两个人无意中在院子里遇上,曹少夫人是净手,春三娘殷勤地引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