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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顾大娘讪讪的点点头,“乌荷……也有错……有错……”
“甭管错不错,咱以后多教教就是了,别让外头的人传你是个厉害婆婆,惹人笑话。”大姑奶奶用词不严重,可是顾大娘听着却不敢再吱声。大姑奶奶满意的笑笑,瞥了眼围墙边的兔子笼,一群黄黄团团的小兔子热的蔫搭搭的,懒懒不动弹。
“老大媳妇,”大姑奶奶忧愁着眉头,“我与你嘱咐一事儿。这兔子你可得看好了,一发现异样,得赶紧请人来看看。”
“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
大姑奶奶压低声道,“牛家的兔子半月前不是死了一只吗?现在又死了好几只,牛家媳妇怕大家伙知道,偷偷埋了兔子,被我家二丫无意间看见了。”
“牛嫂子干嘛要偷偷埋兔子啊?”
“这兔子无缘无故死了,除了瘟病,还能是什么?咱村里家家养兔子,要是别人家的也死了,找到源头是他家,到时候,她如何应付得了。还不如不让大家知道。”
“乖乖,”顾大娘咋舌,“牛嫂子心思还真深啊,怪不得她这两天总同我们说,大牛淘气,把他家的兔子弄来吃,我还道她宠儿子宠上了天,没料到是这个缘故。遭了,”顾大娘脸上一白,“我这两天还去了她家里几次,会不会把病气带回来啊?”
大姑奶奶劝慰道,“先别慌,兴许是咱们自个儿吓自个儿。反正,你以后注意点,叫老大和孩子们也注意点。我先走了,家里二丫没人看着。”
大姑奶奶一走,顾大娘便急慌慌的将三个孩子叫来,嘱咐他们好生喂养兔子,一有情况立刻汇报。顾大伯也被连连告诫,不准到大牛他们家去吃酒,等风声过去了再说。顾大伯嘴上说她瞎操心,但是心底明白这窝兔子是花了大价钱的,还指望卖了它们过个好年,因此便不敢轻易涉嫌。
闷热的天气中,村里陆陆续续传来兔子莫名其妙病死的消息,对于花了半大积蓄买兔子养的庄户人家来说,兔子病了都得肉疼三天,更何况是死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顾大娘更是怕得不行,除了叮嘱浮生兄弟和乌荷看好兔子,她自己白天要在兔笼前转悠观察,晚上更是睡不着,常常半夜披着衣服起来看一看兔子们睡的可香,有无异样情况。
兔瘟来了的传言笼罩在太平村上空,给原本低沉闷热的天气更添一层压抑。顾大娘担忧家里的兔子会像别家一样染上瘟疫,顾大伯忧愁大雨何时能下,家里的大人们各怀心事,三个孩子却格外亲厚,一起做家务,一起养兔子,一起下农田……
乌荷洗衣服的时候,恒生帮着打井水,浮生帮着晾晒;
恒生下河摸鱼的时候,乌荷猫在浮生后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兴奋和惊喜;
浮生念书的时候,乌荷和恒生虚着眼睛看他挨打,小肩膀整齐的一耸一耸,好像柳条是抽在他们身上一样。
……
大雨便在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中不期而至。
轰隆——惊雷撕开天空的口子,黑云滚滚中,压抑了整个夏天的滂沱大雨伴随着阵阵闷雷响,倾盆而下。
顾大伯直起腰,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零壹陆
这滂沱大雨不下则以,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顾大伯脸上的忧愁之色越来越浓,今年这雨该来的时候不来,该去的时候不去,日日下,夜夜下,活生生将一场及时雨下成灾祸。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用饭,顾大娘食不知味,顾大伯光盯着外头的雨幕瞧,乌荷小心的捧着粥碗,大气都不敢喘,气氛凝重而压抑。
“不行,我得出去!”顾大伯说着起身找蓑衣,顾大娘一把拦住他道,“去什么去?你一把年纪,身体又不好,跑出去淋雨筑堤,若是病了伤了,谁念你的好?”
“他娘,话不是这样说的。”顾大伯向来嘴笨,但他认定了的事情,哪怕顾大娘也阻拦不了。
“河水要是漫出来,咱们家也会跟着遭殃。到时候,你和孩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可是……”顾大娘心里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一连半月的大雨,冲垮了田地里的沟渠,如今要是连河沟都保不住,全村的人今年都会喝西北风去。
“他娘,别可是了。”顾大伯套上蓑衣,这时外头传来仓皇的叫喊声,“河水决堤了,河水决堤了——”
“他娘~”顾大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河水决堤,咱们地里的庄稼……”
顾大娘脸色雪白,脚底一阵阵发软,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
浮生震惊的瞪大眼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家的地就在河沟一带,前两天大雨冲垮了他们地里的沟渠的时候,他还庆幸自家的田地挨着河沟,好排水,可是如今……河水决堤了,第一个要淹没的就是他们家的田地。
“哥,”恒生不敢置信,“那河堤不是才加高吗,怎么就跨了,我们地里的粮食怎么办?”
浮生抿着嘴巴,一声不吭。他又去问他娘,顾大娘眼眶瞬间通红。恒生脑子有点懵,最后看向乌荷,“乌荷,我们出去看看。”
“外头黑灯瞎火的,你去看什么?”顾大娘拍着桌子,终于哭出了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大雨是第二天下午才停的,而此时的太平村已是汪洋一片。顾大伯一早就去了村长家,与大家合计接下来要怎么做,顾大娘带着孩子们沿着墙根将院子里的积水扫出去,乌荷人小,跟着恒生端着盆子舀水泼到外边去,若是往日,恒生定没有耐心做这些繁琐的事情,可是今天,他一点儿都不闹腾,一点儿都不想说话,也不想理她,只管迈着头做事情,看起来严肃极了,不止是他,顾大伯今天出门的时候,也是表情凝重,更别提顾大娘了,打早上起来就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乌荷虽然反应迟钝,也知道这个家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情,因此更加小心翼翼,不去惹任何人不开心。
外面不时有路过的村人,个个神情悲痛,声音哽咽,说的也无非是庄稼地没了,今年的日子没指望了之类的自怜自艾之声。顾大娘听他们说的话,仿佛就在说自己一样。
他们顾家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户人家,一年到头,一口饭一口水,全都仰仗着地里的收成,别说人,就是家里的几头牲口都要靠地里的出产喂饱肚子。现如今,地里的庄稼全毁了,全家人还能指望啥?想到此,顾大娘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淌。浮生叹口气,走上前去劝道,“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别伤心了。”
“我知道,可是心里难受……”
“娘,“恒生抬起头,强笑道,“庄稼没了咱们再种就是了,不值得哭。”
“你懂什么?!”顾大娘心头憋闷,自顾自骂道,“成天就知道玩就知道玩,啥都不会啥都不懂,庄稼没了再种,说得那么轻巧,你种给我看看?你除了会闯祸,除了会惹我生气,还会做什么?啊?你会做什么!”
顾大娘虽然说的是气话,可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只耳光打在恒生的脸上,羞的他无地自容。恒生扶着顾大娘,不住劝,“娘,莫动怒,恒生很好,很好。”见顾大娘抹着泪,情绪分外激动,浮生怕她再说出难听的话,忙道,“咱们进去歇一会儿,爹就快回来了。”说着,就将顾大娘掺扶到屋里去。
院子里,积水中,恒生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乌荷扔下木盆走过去,扯着恒生的袖子鼻子酸酸的唤,“恒生~”
垂在身边的胳膊用力的甩脱乌荷,恒生埋着头跑了出去,乌荷连唤了几声,恒生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跑越快,乌荷回头看了眼,顾大娘在和浮生讲话,并没有注意她,当下不做多想,望着恒生的影子追了出去。
浮生直劝到顾大伯回家,都没能让顾大娘止住哭泣,停止伤心。顾大伯叹了口气,让浮生回自己屋去,自己坐到顾大娘对面,抽出腰间的旱烟,本想把烟锅里的灰都到出来重填,想了想,还是只在上面撒了几缕烟丝,凑合着抽吧。
浮生从屋里出来这才发现天色已晚,院门大开,恒生和乌荷都不见了。浮生不敢伸张,怕又惹顾大娘不高兴,自己提了只油纸灯笼走到门外,来来回回踱步等待。恒生心里不痛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场,就好了,他想。
夜里天黑,泥路湿滑,恒生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移动脚步,不敢有丝毫大意。乌荷静静的趴在他背上,脑袋紧紧贴着恒生的肩膀,仰望天上仅有的一颗星星。
“恒生,那颗星星像你。”
恒生情绪低落,埋着头一声不吭。
乌荷紧了紧圈在恒生脖子上的两只小手,又道,“它像你一样温暖明亮,会发光,会眨眼睛,会对人笑,会哄人高兴……”
“星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恒生闷声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失落,难过的气息扑面而来。乌荷想了想,嘟着嘴巴亲在恒生脸上,温柔而亲密,“恒生是世界上除了我娘和骨头之外,我最喜欢的人。”乌荷努力而笨拙的表达自己的喜欢,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天上那颗星星,闪闪发亮。恒生心底一暖,抬手擦了擦脸,“全是口水!”
“我给你擦。”
“不要!”
……
远远见到家门口一团晕黄的光芒,恒生拉着乌荷走到近前,却是浮生,只见他外面的衣衫已经被夜晚的露水打湿,见到他们,浮生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只是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关切道,“饭菜在厨房里,有你喜欢吃的酸笋子。”恒生嗯了声,问道,“我先去见娘,免得她担心。”说完,便朝顾大娘卧房的方向走去。浮生看着他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回头见乌荷还低着头站在那里,局促不安的小模样,蹲下/身,好言道,“我没告诉娘你跑出去了。”又笑道,“乌荷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说完伸出手,静静等着她。
乌荷犹豫了会儿,将小手伸到浮生的手心里。
恒生本想去找顾大娘认错,让她消气,却不想被屋里传来的声音阻止。
“……咱们家今年先是买了乌荷,接着又买了兔子,剩的钱只有那么一点儿,你全拿去吧,早早买了菜种,早早种上,别叫孩子们饿肚子。”这是他娘刻意压低的声音。
“还是留一点傍身,万一有个急事,咱们拿不出钱可怎么办?”这是他爹的声音,低沉朴实,却是全家的顶梁柱。
“不还有兔子吗?要是碰上什么急事就卖两只应付,咱们虽然没本事,却不能叫孩子们跟着我们过苦巴巴的日子……你别犹豫了,我想过了,反正都这样了,咱们再勤快点,地里让浮生跟着咱们一起料理,家里让乌荷和恒生来做,我不信凭着咱们一双手,渡不过这个坎儿。”
“……家里也让浮生看着吧,二小子人小玩心重,别折了兔子……”
原来不止娘亲,就连爹爹也觉得他贪玩靠不住。恒生仰起头,把眼睛里的水儿都压回去,这才推开房门,叫了声爹娘。
顾氏夫妇本在商议事情,听到门响,齐齐回头,只见恒生站在大门口,脊背挺的直直的,“让哥哥留在家里,我跟你们下地去,我也是顾家的儿子,我能做好。”
顾大娘惊异,她这儿子怎么了?顾大伯也是一脸茫然,小儿子今天怎么有些不一样?
恒生见爹娘犹豫,认认真真道,“哥哥和我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