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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e。
他唤她。
Fate。
是谁温柔沉敛地拥着她,让她失控地向他不知餍足地索求,吸食全身的血液,那是兽的行为。
到底是谁呢,有着英俊一张脸,明明轻浮又讨厌,却一直细细地照顾自己。
“你真的是太逊了。”
她猛地睁开眼。
窗外一片光明,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穿着白衬衣双手撑在床沿,斜着细长的眼睛睨着她。
“哥,哥哥?”
她呆住,不自觉抓着被子往后退。
“连你这丫头都讨厌人类的话,那这世界简直无聊得无可救药了。”他拽拽地翻了个白眼,银发扎在脑后,光芒下细碎得像铺满了碎钻,“你到底有没有记起来啊?一个小小的幻虚梦境就把你困住了,你对他的喜欢仅此而已了吗?”
她愣愣地看她的兄长,兄长叹口气,靠过来啪地一记爆栗。
“……呜,好痛!”
“痛就该醒来了好吧?”同样血红的瞳中充满不屑鄙视,“曾经失去的和现在拥有的,你要哪一个?”
“……哎?”
“可不要犯傻,他至少还在你身边吧,”他叉起腰,嘴角扬起一抹邪邪的笑,是她所熟悉的,“可不要给我丢脸啊我亲爱的妹妹~”
曾经失去的与现在拥有的,你选哪一个?
“不舒服?”
依旧是夜里,王后摸摸她的头。
她摇摇头,转头望向梳妆台,镜子里的小女孩穿着衣裙窝在大大的床铺上,活像一个洋娃娃。
她呆了很久,母后一直是这样的,一直一直晚上哄她入睡,一直陪着她。
“母后,我好想你。”
王后眨眨眼,“我的小菲特又是怎么了?”
“我要走了。”
她抬眼再望去,母亲温静的双瞳中,映出自己少女的容颜,身上是男装和斗篷,马尾高高扎起。
王后深深凝望她半晌,末了,依旧是熟悉的笑意。
“与母后永远在一起不好么?”
菲特低下头。
“这个,不是现实。”
已经回不来了。
“母亲您,已经过世了啊……”
为了保护我。
而且,我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少女恍惚地挤出一个笑,“我正在努力。”她手指绞在一起,“我知道的,他不可能喜欢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至少可以努力地做一些事……他或许,或许在以后,会记得我一点点……”
自己快要结婚了,时间就那么从指尖滑过,很快地,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至少现在,他在我身边。”
再多一点点也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让她以后,可以支撑着回忆更久。
周身的一切,桌椅,床铺,地灯,那华美的金纹墙壁,整个寝宫,在她视野中扭曲,然后,啪啦啦裂成碎片,明晃晃飘向暗黑的虚无。
王后静静坐着,噙满温柔的笑意,那么温柔,她无力抵抗,终了她忍住哭泣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认真地说:“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啊,妈妈。”
一条细细的裂纹,爬上妇人的嘴角,若蜘蛛网,又如细腻润白瓷纹,密密散开。
“菲特,我很高兴。”
她的裙角翻飞地流逝在虚无里。
她碎裂被吞噬前还是笑着的。
“你终于长大了呢。”
无妄的星砂,四面八方流转淌进远方,暗黑的幕布被惨烈刺目的纯白光芒撕裂,场景幻影般洗练于她面前,若倦了时光的墨,尾蛇般浮泄,再回神时,身处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中,两侧墙壁火焰葱茏,寂静之中如进沉匿千年的坟墓。
她左右望了一眼。
回来了吗,这是哪里?
“……雅兰?”
她叫了一声,火光跳跃,她的声音回响在很远的地方。
☆、Chapter 38
“雅兰?”
是梦还是现实?
她拢了拢斗篷,向前方走去,阴冷气息若有似无逼仄地压得她胸口疼,走了一段拐弯,便见到了牢房。
看样子应是地牢。
一眼望去不禁地呼一声,又失态地掩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面前地牢走廊地板和天顶上布满道道凌厉裂痕,一路曲折至尽头,斧劈的痕迹,符纸和咒页残片散落四周,不知是哪种凶残魔法所为,两具血族的尸体倒在地上,从气息判断似乎是刚死不久。
而令她真正吃惊的,是牢道一侧的偏牢。
里面的人脑袋靠在牢栏上,她一眼就可以看清,那人头发是罕有的红色。
“……约瑟夫神官?”
凭着模糊记忆,她迟疑靠过去,牢门前蹲下去拨开那人的脸,果然是经常出现在雅兰家里的年轻神官。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昏迷不醒,身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这就是教堂的地牢了,可她都不知道她怎么来到的这里。
准备先砸开牢门时,地牢走廊尽头传出了声音,是一声笑,清清冷冷的。
“这就是索斯拉的女儿?”
她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头,昏黄灯火下牢房门开着,一旁立着个年轻人,乍一看恰似个少年,唇红齿白的,身上是教团花纹的蓝袍,竟是个神职人员,他双手环胸倚在牢栏上,脸上是冷冷的笑。
更令她吃惊的是他的话。
“你是谁,直称当今血帝名氏,好大的胆子。”
她站起来,皱起眉头。
“这是摆公主殿下的架子?”蓝袍人笑笑,上下将她一扫,“模样倒是过得去,只不过仅此而已了。”
她刚想开口,尽头少年身后的牢房里,有了动静,她这才好好注意那尽头最后的牢房,规模比其它的都大一些,栏杆上刻满咒文,符纸大半碎裂着,浓郁的黑暗浸在牢里化不开,她眯眸用属于纯血种的夜视力去看,也只能依稀辨个牢里囚犯的轮廓。
削瘦男人的轮廓,他坐在那里,四肢拴上烫金咒文的镣铐,衣衫褴褛,脸是低垂的,头发长长地遮住了眉眼,她见不清晰,只不过隐约觉得熟悉。
……谁。
对方的气息,一丝一缕地飘了过来。
纯血种。
“……叔叔?”
“幻虚梦境由你兄长插手才破了过来,怎么说也算是作弊吧,”蓝袍人瞟了一眼地上其中一具血族尸体,“这施术者死得有够冤的。”
“等一下,你们——”她急急上前一步,一把飞剑噌地飞来钉于她脚下,断掉了她剩下的话,她看看埋在土地中剑身颤动的暗器,脸白了白。
“放肆,”蓝袍人冷冷收手,“索斯拉的血亲,休得靠近克林尔顿殿下。”
“……”
“阿染。”
牢里的长发男人出声,“退下。”
“……大人?”
“没有关系。”他的声音有点哑,仿佛是长年墙上蜷曲剥落的昏黄尘埃,却含着一丝……柔软。
菲特愣了愣,面前这个血族,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三百年前被血族视为耻辱的王室,一夜屠城,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面前这个说话沉寂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名为阿染的蓝袍少年踌躇了一下,看看男人,又看看菲特,才皱皱眉退到一边,眸子紧紧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菲特缓缓上前,走到不远不近的位置。
“你是克林尔顿·克劳尔·阿尔维斯·德古拉?”
男人于阴影中轻轻笑着,交叠着腿,锁链冰凉滑响,“是。”
她咬咬唇,握紧拳,“有没有……有没有一个男人来过这里?看样子像个贵族,就,就是,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下,“黑头发,绿眸子的男人。”
而且,很好看,这句话她没加。
一旁抱臂的阿染回答,说话轻悠悠的,“他还在路上,路上杂碎我放得多……你不要这个表情,那种程度他若是伤了就不是‘风隼’了。”
菲特吸了一口气,重新望回纯血种,想了想才开口。
“如果他过一会儿来了,除了危及到叔叔的性命的事情,他有什么要求都请满足他好吗?请不要为难他。”她特别想逃开男人望过来的目光,又拼命忍着,鼓着本就为数不多的勇气与他对视,“为此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阿染哧地笑了。
“我是认真的,凭我的身份,我的血统……”她说,“我可以,为叔叔您做很多事。”
她私心地在称谓中加了叔叔这个词,这算不算打卑鄙的亲情牌?她默默地想。
“你吗?”
男人阴影中用沙哑的声音慢慢说,似乎在思忖。
“纯血种的力量倒是不错……”
她心里跳了跳。
“我要你的血,所有。你愿意吗?”
阿染听到后挑起了一根眉,牢里的男人有玩味的意味。
“他想要的无非是圣杯,亦或是……”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菲特愣愣,不知他目光中的意思,“毕竟是个没多大政治**的男人……一生可能都得活在过去那太多的失去中。”
“……?”
“嘛,不过无所谓了。”他耸耸肩,“我可以满足他的愿望,条件是,你把自己献给我。”
少女站在原地没说话。
“献给克林尔顿殿下是你的荣幸,索斯拉的女儿。”阿染眯眼,“等大人夺回帝王之位,你也得把自己给他,全身的血,纯血种的力量,全部交付于王,这是早晚的事。”
菲特还是没说话,双拳一直握着,很久,末了无力地松开。手指蜷缩在一起,寂静的牢房中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眼睛睁得大大的。
生命……吗?
在此之后,雅兰是不是不用再奔波了呢。
“……好。”
她说。
阿染挽出一个无声地笑容。
傻女人。
“你要说话算数,”她目光不知飘向哪里,有些虚渺了,声音却越来越安静,身体也没有再抖,整个人像沉在很深的黑湖里似的,“我知道圣杯,他一直在找。如果叔叔可以完成他的愿望……我、我可以的。”她闭闭眼,“雅兰事办完后,我就留在这里。只是这件事,请您千万不要告诉他。”
没有多大关系的。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从那金发小少年到衰老的万民国王。
以后的时光里,她也只是嫁一个见过两次面的血族贵族。
到此为止的话,能够帮到雅兰的话……
她有些想笑,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住她。
他能记她什么呢,一个误错了时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搞错的冒失女孩子,爱哭,什么都不会,娇生惯养,装腔作势,笨手笨脚,心口不一,还有所谓的,不知廉耻。
差劲得一塌糊涂,不被讨厌都不错了。
她伸手,单手结了几个印,掌心描朱砂般渗出一个鲜红的咒符。
贵族之间血誓联盟,最简单的印,最沉重的诺言。
她把掌心摊给他看。
“血誓在此,我答应你。”
其实不记得她也没关系。
他幸福就好了。
***
牢房里空气凝滞得只剩暗黑的沉默。
蓝袍少年一瞬不瞬盯着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迟疑惊异又压抑的眼神。
她抿唇迎着他的目光。
末了,阴影里男人叹息。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他不珍惜你,自然会有人珍惜。”
厚重锁链呼啦啦的拖动声响,男人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牢外。
“克林尔顿殿下!”阿染低喊了一声,身体绷住,男人用手势示意,走了出来,所有牢栏上刻印咒文滋啦啦发红发亮,铁烙上一般,腾腾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