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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他终于不再成为大家谈话中的焦点人物,但苏州城、市舶司,却在他的治下,越发繁荣昌盛起来,已经成为了整个东南的经济中心。
现在马上就要进腊月了,很多公事要收尾,很多账目要汇总,很多报告要出炉,三人坐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政事。
不过自从徐海易帜,反倒成为打击海盗的急先锋,苏松一带的倭寇已经几乎绝迹,偶有一星半点的逆贼,却已经影响不到红红火火的海外贸易了。所以今年上缴国库的任务虽然达到四百万两之巨,却在这个月底便已经完成了,因此归有光和王用汲的心情十分轻松,兴致勃勃的说着今年的成绩如何漂亮,明年五百万两的任务,也不会是个难事儿,甚至没看出中丞大人眉间那淡淡的阴霾。
两人兴高采烈的说了半天,才发现大人极少应声。虽然大人越发低调,却也不至于如此低沉,便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
沈默摇摇头,微笑道:“没有。”便看一眼王用汲道:“上海城那边,已经全部就绪了吧?”
“回大人。”王用汲轻声道:“无论是码头、船厂、商行、票号,都已经建好了,只等大人选个好点的日子,就可以开埠了。”
听他这样说,沈默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归有光却有些不高兴的嘟囔道:“以后就该润莲老弟唱主角了,我就能清闲一些了。”很明显,如果上海开埠后,那苏州城的地位就会大不如前,他这个知府大人,自然不会高兴了。
王用汲赶忙笑着安慰道:“震川公也不是不知道,苏州城毕竟地处内陆,定然不如上海方便,所以大人才会将市舶司衙门迁到上海去。”
归有光越安慰越郁闷道:“我就想不通了,花上两年工夫,近二百万两银子,才把吴淞江工程干完了,怎么说不用就不用了呢?”
“怎么成了没用呢?”王用汲道:“疏浚吴淞江,目的为了苏松地区永诀水患,至于给市舶司当航道,不过是个副产品,现在主要用处还在,怎么能说没用呢?”
“你,强词夺理!”归有光怒气冲冲道。
“好了好了,”沈默赶紧让他俩打住道:“平时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一到了这件事上,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说着宽慰归有光道:“震川公,你太悲观了。看看地图,上海城的优势在于,它是黄浦江的入海口,这一点确实是苏州比不了的。”看归有光的脸都要塌下来了,沈默又道:“但苏州也有自己的长处,它处于南北运河交界的地方,又是上海的西去门户,这就决定了天下的货物想要进出上海城,都在苏州城中转,从吴淞江上运进运出,我向你打包票啊,将来的苏州城,定然与现在一样热闹。”
归有光这才有些舒服,叹口气道:“我也不是不懂理,就是觉着这样有些折腾。”
这下轮到沈默郁闷了,只见他面上浮现淡淡的苦笑道:“你当我愿意啊,”说着轻叹一声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大人有什么苦衷?”两人关切问道。
“不瞒你们说,上月我京里的好友来信”,沈默轻声道:“说朝廷有意召我回京。”
“回京?”两人大吃一惊道:“大人一直谨小慎微,有功无过,他们有什么理由召你回去?”
“呵呵”,沈默笑道:“回京当官在世人眼中可是高升,你们怎们会想到,我非得犯了错误才能回去呢。”说着正色道:“当初陛下派我南下,便跟我言明五年之期,说好五年后会重新安排我。从嘉靖三十五年离京,已经四年多了,现在把我召回也是合情合理,我该欢天喜地才是。”
“大人,您这一看就是口不对心了”,王用汲愤愤道:“大人现在封疆一方,把苏州治理的海晏河清,正是安享成果,过几天舒心日子的时候,现在他们却要把你召回,显然是不安好心的!大人,我说的对吗?”
这一番气呼呼的话,却让沈默不的不点头,他无奈的笑一声道:“润莲兄,虽不中亦不远矣。”
事实上,沈默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他在苏州干的太好,太风光。从嘉靖三十八年以后,给国库解去的银子,甚至超过了两淮的盐课。这其中的油水,哪能不让朝中那些贪婪的家伙眼红呢?
好吧,直说,就是严党。
虽然沈默为求跟严党相安无事,每年都给严世蕃那灰孙子丰厚的孝敬。但贪得无厌的严东楼,还是嫌沈默给的少了,再加上他下面那些爪牙,眼红沈默那肥美安康的宝座,整日价在严世蕃耳边絮叨,说什么沈拙言虽然每年给您十几万两银子,但他毕竟是徐阶的学生,每年给他家里不知道几个上百万两了,更别说徐家在里面的干股,还不知道捞了多少呢。
就算不谈钱,单说政务,现在苏州已经走上正轨了,也没有倭寇作乱了,什么事儿都不操心,就能哗哗给朝廷进钱,这几年朝廷可全靠苏州支撑着呢,您看看沈默和他那些下属,几年前还都不是场面上的人呢,现在都成了巡抚知府,这不都拜市舶司所赐吗?
第八卷 书生何须百万兵 第四八八章 绑架
在手下人的撺掇下,严世蕃便动了让沈默挪挪地方的心思,去跟老爹说。严嵩却告诉他,这个人简在帝心,轻易动不得。
严世蕃正有些失望,他那个大喘气的爹,却又慢悠悠道:“不过他也快回来了。”
严世蕃心说,您老有话不能一次说完啊,便听严嵩道:“当初陛下跟他约定了五年之期,到嘉靖四十年底,就该满了。现在看他的情况,明年五百万的任务肯定能完成,到时候陛下应该会把他召回来,让他开坊,以为迁围之阶。”
“陛下对他还真好呢!”严世蕃不爽道:“对他儿子都没见这么好过”。
“你要能给朝廷一年几百万两银子,陛下对你更好!”严嵩咳嗽一声道:“现在苏松那边天下太平、迈入正轨,随便派个人去,便能挣钱。像沈默这么能折腾的人,还是在京里看着,让人放心。”
严世蕃心头一动,轻声问道:“是您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我的意思。”严嵩缓缓道:“不过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说说,陛下是不会反对的。”说着淡淡一笑道:“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把他夸得没了边,陛下自己就会不踏实的。”
“原来爹您早有定计,”严世蕃笑道:“孩儿到是瞎操心了。”
“瞎操心不要紧,别瞎胡闹就行!”严嵩声音有些严厉道:“你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骄奢淫逸、飞扬跋扈了。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了。”
严世蕃身为严嵩的独子,那是从小溺爱到大,几乎从不说重话,不由奇怪道:“爹,您今天是怎么了,说这事儿干吗?”
“没什么,”严嵩有些郁闷的打住了话头,其实他是想起现在朝野上下,许多人挂在嘴边的那句“生子当如沈拙言”,心中一时有些感慨,却也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严世蕃都混账了这么多年了,送到太上老君炼丹炉里也没用,只能随他去了。
父子两个便谈妥了沈默的命运,然后严嵩直截了当的问道:“你那些狐朋狗友里,有哪个,想着要去的?”
“鄢懋卿您看成吗?”严世蕃问道。
“懋卿这孩子”严嵩沉吟道:“要说孝心和能力都是有的,但跟你一样,都太贪了,恐怕不适合那个位子。”
“爹,您这样说,孩儿可不同意了。”严世蕃已经收了鄢懋卿八个绝色美姬,早把话说满了,此时自然急着为他争辩道:“爹,人都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那个位置就是捞钱的,不贪点能行吗?再说懋卿的孝心还是大大的。”
严嵩想想逢年过节,门下那么多有油水的主,确实是鄢懋卿送礼最多,便不再反对道:“你既然已经有主意了,那就去做吧,但出了篓子可别找我擦屁股。”
“瞧您,把我们看得也太不成器了。”严世蕃怪声道:“现在的苏州是倭寇没了,买卖也做起来了,去了就是享福收钱,这要是还干不好,那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严世蕃知道真出了事,他爹不可能不管。所以一点都不害怕。
“提醒你们,”严嵩加重语气道:“从下年开始,一年五百万两白银的任务,全靠市舶司出了,这些钱都是有用向的。你们可别光顾着贪污,忘了正事儿,到时候收不够钱,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不就是五百万吗?”严世蕃大意笑道:“看苏州每年都增长一百多万,明年之后,多了的可都是咱们的了,只守着这一处,别处都可以少捞点了,省的狗嚼骨头干咽沫,吃不着点肉还耽误事儿。”
“嗯。”严嵩缓缓点头,轻声道:“但愿如此吧。”
沈默的关系通天,很快便知道了,自己可能要被调回京城去,在经过了最初的郁闷后,他也渐渐想开了,自己虽然跟陆炳关系不错,徐阶也会力帮自己,但严嵩一旦决定的事情,他俩也拧不过来。何况自己也早料到会有离开苏州的一天,从一开始就在准备着这一天,现在已经布置完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有些舍不得打拼了近五年的苏州城罢了。
调整好情绪,他反过来安慰两个亲近下属道:“你们不必过分心忧,你俩是地方官,只要没犯错误,最少得干满三年,现在才是第一年,还有两年的工夫,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
而督抚虽然是事实上的地方最高长官,但编制却不在地方官之列,而是属于京官,大多数都是在都察院挂职,比如沈默这个苏松巡抚,官职全称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奉旨巡抚苏松”,前面那个四品的左佥都御史,其实是不用上班的虚职,却是他的实衔;而后面那个“巡抚苏松”,是他的实职,却只是个没品级的虚衔。两相搭配起来,他才是有品有权的一方封疆。
不用说,对地方最高长官的这种限制,就是为了保持督抚的相对独特性,以免其在地方上专权。毕竟对于一个任期不固定,随时都会被调走的老大,任何属下投注的忠心都不会太大,当然这只是大多数情况。
所以沈默升任了巡抚,反而任期上没了保证,人家想把他调回去,连等着考满都不用,只要宣布出京巡抚任务完成,沈大人就得乖乖的回都察院报到。
所以沈默知道自己是没希望再赖在苏州了,但他对一干手下能坚持下去,还是有些信心的。因为他心里想的是:“有道是人生七十古来稀,严阁老今年八十二了,再过两年就算皇帝还用他,估计阎王也都不答应,只要严嵩一死,那可就是徐阶的天下,现在他已经将徐家绑上了市舶司的战车,到时候就什么都不愁了。
所以沈默给两位同党,定下了“按兵不动”的对敌方针,且让他上下蹦跶,又能嚣张到几时?
但两人都心疼这些年的劳动成果,都道:“总得想个法子预防下,总不能任由严党糟蹋了吧?”
沈默淡淡一笑,嘴角微微上翘道:“不必担心,就算我离开了苏州,市舶司也不会改了姓,不然它就是个废物点心空架子,一点用处都没有。”偶露峥嵘,才让归有光两个恍然想起,他正是当年那玩弄巨商大寇于鼓掌之间的苏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