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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陈洪掀起大狱……如果能顺道把那如意处理出去,便算是喜出望外了。
现在预定目标都达成,还获得了个说不上好坏的赠品——全权调查此案,之所以说不上好坏,是因为拥有此案的主导权固然是好事,至少不会被人构陷了,可这种案子往往牵连甚广,弄不好便惹上一身的麻烦,搞得里外不是人。
见大人在轿里好长时间没有动静,三尺终于出声问道:“大人,咱们回去?”
“回去?”沈默这才回过神来,顿一顿,猛然一拍大腿道:“不,去东厂诏狱!要快!”心说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蓝道行可不是在那里做客吃饭啊。
他也没忘了让速速去北镇抚司,让锦衣卫派人过来接应。
轿子很快到了东厂门口,因为来势甚猛,马上被尖帽白靴的番子注意到,围上来道:“东厂重地,不得喧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轿夫们都是沈默的卫士,个个刀口舔血的汉子,根本不惧这些凶神恶煞的看门狗,将轿子稳稳的落下。
三尺的目光直视前方,高声道:“有圣旨!管事儿的出来接旨!”
此言一出,马上有番子跑进去禀报,不一时,一些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东厂头目从里面出来,为首的一个面色发青的疤脸汉子问道:“厂公不在,某家就是管事儿的。”
便见那侍卫将轿帘掀开,露出沈默那面沉似水的脸孔,瞧他如此年轻,又是一身绯红官袍,陈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道:“你是沈默?”
“正是本官。”沈默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是何人?”
东厂众人早知道沈默持如意闯宫,害得厂公屁股被打成八瓣,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剔骨、熬油,此刻见了真人,更是咬牙切齿,纷纷作不共戴天状。
陈湖也用鼻孔对着沈默道:“本官东厂二珰陈湖,咱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沈默微微一笑道:“不必了。”说着从轿中下来,笔直的站在那里,神色冷峻的面对着一众东厂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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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衙门前,是宽阔且空旷的大街,即使是官员也不愿意靠近这鬼地方,更没人敢挑战这里的淫威。
在大门两旁那对狰狞石狮的注视下,沈默冷冷盯着陈湖道:“那你就听圣旨吧!”说着从大氅中伸出双手,手中还有个色彩绚丽的黄色卷轴!
陈湖那帮人一看那黄卷,马上没了气焰,稀里哗啦全都跪下,陈湖低头道:“下官聆听圣训!”
沈默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便展开圣旨,正色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国子监祭酒沈默,为左佥都御史,全权负责侦破陆柄暴毙一案,相关人员须听命斯人,若有懈怠阻拦,一应以凶手同谋论处,钦此。”
“臣遵旨……”陈湖颓然道。
沈默睥睨的看他一眼道:“陈大人,请头前带路,本官去一趟诏狱。”
圣旨在前,陈湖不得不从,从地上爬起来道:“您老跟我来。”
便带着沈默,穿过君子坦荡荡岳武穆的祠堂,和“百世流芳”的牌坊,还有那三道重逾千钧的牢门,进到了暗无天日的东厂诏狱。一进去,沈默便险些被那刺鼻的腐臭味道熏倒了,但他一想到在这里饱受折磨的蓝道行,捂住鼻子的手马上放下,让想看他笑话的陈湖好大没趣。
只听沈默声如道:“抓来的道士在哪里?”
“二层重犯牢房。”陈湖提着灯笼道:“得从里面下去。”
“带路。”沈默言简意赅,跟着他穿过那狭窄的甬道,让陈湖再次失望的是,那些向来不老实的囚犯,却没有伸出脚来,绊沈默个跟着,只是木然的望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何如此老实。他也不想想,自己最近来得这么频繁,那些囚犯都知道他的身份了,现在见到有比他更大牌的官员驾到,又有谁敢造次?
跟着陈湖下到二层牢房,来到那“十九层地狱”的栅门前,门后站着的两个持刀的狱卒,照旧对外面人喊道:“验牌!”
陈湖这次可没耐心,破口大骂道:“验你娘个球,快给老子开门!”
“二珰头!”里面人惊呼一声,也不敢再要什么牌了,赶紧将栅门打开,恭敬的将陈湖迎进来。
进去诏狱中的诏狱后,沈默很快在一个牢房外,看到一群遍体鳞伤,不成人形的犯人,那些人原本或坐或躺,芶延残喘,但一听到栅门作响,便瑟瑟发抖,蜷成一团,显然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沈默心中叹息,想要从中找出蓝道行来,但每个人都满脸血污,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开口问道:“蓝神仙呢?”
“您说蓝道行啊?他算什么神仙?装神弄鬼的骗子而已。”陈湖不屑道。
“本官来前,陛下就是这么称呼他的。”沈默淡淡看他一眼道:“你是在质疑皇上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陈湖被他唬得一身冷汗道:“那蓝……神仙不在这里,被单独关着呢。”
“带我过去。”沉默冷声道。
“是。”陈湖领着沈默就要离去,却听后面一声微弱的叫声道:“冤枉啊,大人!”
沈默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眼中满是乞求的望着他道:“龙虎丹是无毒、无毒的……”
沈默闻言沉声道:“你是丘机子?”
“我是他师弟,掌门师兄已经被折磨死了……”那人趴在栅栏前,用尽全身力气道:“全真教冤枉,我们是被陷害的!”
见他这个样子,沈默更担心蓝道行的状况了,便对身后的三尺道:“你在这儿看着,我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三尺沉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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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处的牢房中,陈湖指着那躺在地上的囚犯道:“这就是蓝……神仙。”
沈默深吸口气,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以免被看出端倪。这才命他打开牢房,走了进去,拿过侍卫手中的灯笼,照向那人的脸,但仍然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因为这人的脸已经被烧的认不清,浑身血肉模糊,好几处地方甚至露出骨头,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沈默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他走近前去,半跪下来,轻声唤道:“蓝神仙,蓝神仙……”
那人满脸是伤,睁不开眼,甚至整个人都在半昏迷中,但听到有人唤起自己昔日的称号,还是轻轻的哼了一声,道:“啥事儿……”
一听那熟悉又陌生的胶东口音,沈默立刻确定了他的身份,正是那蓝道行无疑,心中一酸,泪珠子便在眼眶里打转,他赶紧使劲捏自己大腿一下,将眼泪硬生生的收回去,尽全力平静道:“本官沈默……”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原本快死过去的犯人,竟不知从哪生出股力气,伸手扒开自己的眼皮,便看到了沈默那张强抑悲痛的脸。
每个人都能看到,他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只听沈默继续道:“奉圣命调查陆太保一案,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虽然蓝道行的脸上已经血肉模糊,但沈默分明感到,他朝自己笑了。
点点头,沈默起身道:“找副担架来,把他抬出去!”
“不行!”陈湖阻拦道:“没有厂公的命令,谁也不能带他走!”
“本官要将他转到锦衣卫诏狱,”沈默冷冷的盯着他道:“你要违抗圣命吗?”
陈湖受够了他老拿圣命压自己,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道:“都是诏狱,在这里审问也是一样的。”
“你阻挠本官办案。”沉默嘴角扯起一丝狠厉道:“那就跟他一起回锦衣卫诏狱去吧!”
陈湖面色一阵阴晴不定,但想起那圣旨上“阻挠办案即为同谋”的狠话,最终还是颓然屈服道:“带他走吧。”
侍卫们找了块门板,上面铺上自己的棉衣,将蓝道行小心翼翼的抬上去,又用棉衣裹严实了,轻手轻脚往外抬去。
“不只是他,”沈默最后看那陈湖一眼道:“还有全真教的道士。”
“都放,都放……”陈湖郁闷的挥挥手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当沈默离开东厂诏狱,重见天日时,便见朱九已经带着锦衣卫候在那里,蓝道行也被送上了马车。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七九章 凶手(上)
沈默和朱九对视一眼,目光便各自转向别处,都没表现出一丝兴奋。
沈默默不做声的站在诏狱门口,看着最后一个道士也被运出来,送到马车上,便朝朱九点点头,上了蓝道行的马车。
朱九一挥手,锦衣卫便护着一溜马车缓缓使出了东厂衙门。
这时陈湖从诏狱中出来,用怨恨的目光送他们离去,咬牙切齿道:“看你们嚣张到几时!”他显然忘了自己嚣张时,是个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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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沈默望着不成人形的蓝道行,轻轻为他掖掖身上盖的棉衣,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
蓝道行似有所觉,闭着眼睛问道:“沈大人?”
“是我。”沈默赶紧擦去眼泪,轻声道:“蓝兄,我是沈默。”
“你来救我了……”蓝道行虚弱的笑道。
“是的,我来晚了……”泪水再次溢满沈默的眼眶,只听他语带哽咽道:“蓝兄,你受苦了。”
“呵呵……”蓝道行缓缓道出最后一句:“我什么都没招……”心神一松,便昏厥了过去。
沈默打开车门,对骑马跟在外面的朱九道:“快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朱九点点头,策马先一步去了。
马车一回到北镇抚司衙门,沈默便跳下车,对过来抬人的侍卫道:“稳点再稳点,千万别晃悠。”又看看院子里。并没有医生模样的人,就问早一步回来的朱九道:“九爷,您请的大夫呢?”
“何必去外面找大夫?”朱九闻言笑道:“那些大夫治个头疼脑热、疑难杂症的没问题,可若论起医治棒疮刀伤,是拍马也赶不上咱们北镇抚司的……他们可没那么多的经验。”说着呲牙一笑道:“而且凑巧的是,咱们最厉害的行家,昨儿刚刚返京,而且和您还是老交情哩。”
“哦?十三爷?”沈默有些惊喜道:“真的是十三爷?”
“可不就是我么。”一把熟悉的声音,从后院门外传来,话音未落,朱十三那张粗豪的大脸,便出现在沈默面前,抱拳洪声道:“拜见大人!”
“哎呀呀,久违了,十三哥。”沈默赶紧还礼道:“想不到你能回来。”
“一听到大都督……的噩耗,”朱十三闻言黯然道:“为了能见大都督最后一面,我便星夜回来奔丧。”说着一脸狰狞道:“听说沈大人负责此案,你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让我们把他碎尸万段!”
“我会的……”沈默点点头道:“不过现在,还请十三哥全力将蓝道长救过来,他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保护了咱们所有人。”
朱九也道:“是啊,若是他吃不住打,屈从了东厂、胡乱攀咬,不知有多少兄弟,要被东厂构陷了呢。”
朱十三闻言点头道:“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就去看看这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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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十三在净室为蓝道行处理创伤,旁人不便观看,沈默便在朱九的带领下,来到北镇抚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