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徐鹏举露出恍然又惊奇的表情,失笑道:“怎么会是他?”
“大侠?”沈默奇怪道:“什么时候江湖人士也这么有钱了?”
“呵呵,老弟有所不知,”徐鹏举见难得有自己知道而沈默不知的事儿,哪能不好生显摆一番,道:“这邵大侠,他其实不是大侠,他是……”想了好一会儿,竟发现无法描述此人,只好道:“非儒非商非僧非道,什么都不是的那么个人物。”
“那不成混混了吗?”沈默微笑道。
“他可比混混厉害多了,起码是个……”徐鹏举道:“大混混,也不太准确。”只好放弃显摆,对那武将,道:“你给经略大人讲讲,那邵大侠乃何方神圣。”
这邵大侠究竟何许人也,就连堂堂国公都如雷贯耳,沈默还真好了奇了,便倾听那武将讲述道:“那人姓邵名芳,就是咱们应天府丹阳县人氏。他家里虽然不是什么望族,却也是个书香门第,邵芳是家中独子,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听他如数家珍,就好像在说自己家里人一样,沈默暗道,看来这个,邵大侠还是个传奇人物呢:“此人不爱读书,不过和我们这些老粗一看‘之乎者也’就迷糊不同,他是极聪明的,什么‘倒背如流、过目成诵’那都是小菜,所以在他父亲的棍棒下,倒也读了几年书,吟诗作对都不在话下,”说着啧啧有声、两眼放光道:“他做的曲子填的词,第二天就能在秦淮河上传唱,什么风流才子、饱学流氓,没一个能比过他的。”
“得得……”徐鹏举骂一声道:“让你说正事儿呢,怎么拐窑子里去了?”说着也笑道:“老弟去过秦淮河畔吗?”见沈默摇头,他大惊小怪道:“什么什么没去过?你真是枉为男人了……”
沈默嘴角挂起的一丝苦笑道:“日后一定去见识,不过咱们还是先说邵大侠吧。”
“哦,邵大侠。”那武将才回到正题道:“那邵芳长到十五六,便从家里偷溜出来,先去少林寺学了几年拳脚棍棒,后来嫌太枯燥,又跑到茅山跟牛鼻子学风水符卦,据说还得过天师教真传的房中秘术,反正本事大了去了,三百六十行,他行行都精通,就没有他不会干的事儿。”
“这人虽然不读书不经商,啥正经事儿也不干,却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专门结交些纨绔浪荡、屠狗拳手、和尚道士、甚至仕宦人家,内廷太监,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没有他不捻熟,没有他说不上话的,久而久之,竟在这应天府地面上,挣下偌大名气,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因此人们都唤他邵大侠。”
“原来是个及时雨似的人物……”要说还是有文化的人概括力强,徐鹏举半天没描述出来的事情,沈默一句话就定了位。
“不错,正是宋公明那样的。”徐鹏举点头赞道:“不过那家伙可比黑炭头好看多了,生得高高大大,体体面面,”说着淫晦的笑笑:“秦淮河出了名的潘驴邓小闲,倒像是西门庆似的人物。”
“西门庆?《水浒》上的那位?”沈默想想那《水浒传》上,对西门大官人并没有什么描写,充其量也就是个偷人老婆的土财主,哪配得上这五个字的光荣称号。
“是《水浒》上的那位,却又不是,”徐鹏举面露一种男人都知道的兴奋道:“现在不方便说,我那正好有套高价买来的抄本,晚上送你房里,可慢慢品鉴。”
沈默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却又好奇那套奇书真的已经问世了?便没有拒绝。
说回正题,那武将告诉沈默,他们上午处处碰壁,到下午正在馆子里一起吃饭时,邵大侠来了,表示愿意出这四十万两银子,大家正愁着没处着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他们告诉邵芳,按照乱军的要求,四十万两不要银票,只要现银,那可是两万五千斤啊!就是搬空南京城内所有银号、当铺和票号,恐怕一时也凑不出如此多银子来。
让人惊奇的是,邵芳眉头不皱一下,便带他们到了漕粮码头,指着一艘粮船道:“船上便是,你们可以派人验收了,若有富余,就算是辛苦费了。”
武将们带着账房上了船,搬开一捆捆的稻草,便看到成筐成筐的银子堆在面前,把所有人都镇住了,那果真是整整一船的银子!要不是崇禧街那边火烧眉毛,他们真想黑吃黑啊……
再看那轻描淡写,仿佛视银山如土坷垃的邵芳,在众人眼中,变得愈发神秘、神气、神神道道起来。
不过正事要紧,顾不上感慨,武将们便把南京城的钱庄、银号的账房、伙计一股脑召集过来,在重兵监视之下,清点核验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满脸疲惫的汇联号大掌柜向闻讯赶来的沈默、徐鹏举等人团团鞠躬,清清嗓子道:“禀报诸位大人知道,结果出来了,此次共计收到十两银锭四万八千六百二十七个,其中元丝三千七百二十锭,细丝一万三千三百零七锭,粗丝两万零三百七十锭,其余杂色也都在八足以上,最后折成纹银,”说着将手中的账册呈上道:“一共是四十万零八千三百两。”
银两的铸造工艺较为特殊,所造出来的银钱上,会因为成色增加,而渐渐产生丝纹,成色越高的白银,铸造出来的银锭上,丝纹就越细而紧致,成色越低,则丝纹就越粗而稀疏,纯度低于九成的白银,直接就没有丝纹。这今年代的人,便是利用这种特殊性,来鉴别银两的成色。
而日常所说的一两银子,指的是官府规定的十足纹银一两,也就是纯度在九成三的细丝银。相对应的粗丝银折成纹银时,每五十两要升水二两四钱,而更高纯度的元丝银则要贴水二两四钱;至于八成的杂色银子,每五十两升水五两,还有最精细的水丝银,要贴水五两……只是这里那么高纯度的罢了。
最后一番计算,不仅四十万两足够,还多出八千多,按照邵大侠的话说,就是给大家做辛苦费了……”
“邵芳何在?”其实沈默早就想看看那位邵大侠,但方才银两尚未查实,他身为东南经略,自然要矜持住,直到结果出来才好召见。
众人便开始互相看、到处看,却找不到邵芳的人影了,毕竟邵大侠长得再帅,也没有一筐筐银子好看,大家方才谁也没盯着他,竟让他无声无息的走了。
正在面面相觑间,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清秀小厮从江上划着小船过来,拱手脆声道:“好叫诸位大官人知道,既然银子够数,我家老爷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借条还没拿呢”有人嚷嚷道,那一摞白花花的借条,还掐在他们手中,尚未交付给邵芳呢。
“不用了,”小厮道:“我家老爷说了,信得过诸位大人……”说这话,小船已经渐渐远去,消失在暮霄之中,只留下一片啧啧的惊叹之声,大家都知道,邵大侠那不平凡的人生中,必然又要添上无比神奇的一笔了。
但在夜色中,谁也没看到沈默面上的不快,这个邵芳虽然帮了他的大忙,可也给他丢了大人。这种事情应该低调再低调,就像沈默开始应对兵变以来,始终遵循着一个准则,就是将影响降到最小,最好让老百姓什么都不清楚,只能靠猜和编来描述这件事,这场危机就处理成功了。
本来一直干得还不错,但让这个邵芳一搅合,直接前功尽弃了。恐怕明天的秦淮河上,便会传开‘困兵变沈经略无计求援;驱银船邵大侠慷慨襄助’的段子,把沈默和东南大员的脸,丢到姥姥家去。
所以虽然面上称赞道:“真乃急公好义大侠客!”沈默心中却接连骂了十几遍‘混蛋’才解气,不过气归气,拿银子换人才是正办。
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沈默对戚继光道:“戚将军,劳你率军押送银两。”
“得令!”戚继光沉声应下,便命令亲军将清点好的银子装车,整整装了三十车,这个过程同样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但有个小插曲,朱五走到那剩下的八千两银子边上,对正在造册清点的小吏笑道:“这些银子挺别致的,我拿自己的换一些玩玩可以不?”
那些小吏看那堆银锭样貌丑陋,拙头拙脑,怎么也看不出哪儿别致来,但见朱五一身明黄色的飞鱼服,又看他手中银光闪烁,弯形似月的银锭,知道那是北京户部官库铸造的宝银,不仅成色高要贴水,还因其做工精美,要再一次贴水,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接过朱五的银锭仔细一验,只见上面上无丝不到头,细如蛛网;脚根有眼皆通腹,密如蜂巢,确实是户部宝银无异,便恭敬道:“您老看着挑。”
朱五便随手拣了几块,小心包起来道:“呵呵,不错……”说完就走掉了。弄得那些小吏一头雾水,只能当成是锦衣卫老爷的怪癖,便继续低头清点起来。
收好银子,朱五见沈默在看自己,便赶紧走到他身边,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通知那些人,银子已经筹到,我今天上午的话可以书面保证,关于第二条,我还是那个态度,可以法外施恩,但必须立刻退回军营去,我以东南经略的名义保证,无论何时,都不会派人进九大营抓人,这个也可以写下来。”沈默缓缓道:“本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子夜前必须撤军,不然我的一切承诺作废。”
朱五应下来,便走出人群,上马准备去传令,但他心里真觉着大人托大了,万一对方非要坚持原来三条,还是个麻烦事儿。不过无论如何,大人最大,命令只有执行,他只能尽量办得周全点,千万别出什么篓子。
心事重重的拨马到了银子那边,他看到戚继光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些个大车,看他那个,认真劲儿,朱五想开个玩笑松弛一下,便道:“不至于吧,元敬,这么多人看着,谁敢黑咱的银子?”
“那可未必,”戚继光淡淡道:“若不盯紧了,真有那手贱的拿了银子,到时候军法如山,大家都不好过。”
“嗯,怪不得你从来不吃败仗”,朱五佩服道:“原来一切都不没来由的。”
“谬赞了。”戚继光微微一笑,见所有银子都已装车,便道:“可以出发了。”
“先把车驶到守备府中。”朱五道:“我去和他们交涉,怎么也不能干那种先付帐后提货的傻买卖。”
“嗯。”戚继光点点头,便率领两千亲军,押运着三十辆大车,往守备衙门驶去。朱五则往崇禧街去了,正在路上时,突然听到身后马蹄声响起,他回头一看,依稀是沈默的亲兵打扮,待那人进了,才发现是三尺。
“五爷,我家大人叫我带个话。”三尺道。
“大人有何吩咐?”朱五沉声问道。
“大人已经派那些武将先去里面做说客。”三尺道:“你待会儿只需把大人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然后在外面静候佳音即可。”
“要是那些草包的话管用,”朱五不信道:“咱们还用费这些周折?“
“也许原先不管用,现在就管用了呢?”三尺嘿嘿一笑道:“我把话带到了,听不听是您的事儿,我得回去守着大人了。”说着一抱拳,便调转马头跑开了。
“莫名其妙……”朱五摇摇头,带着满腹的疑问到了崇禧街前,他的手下问道:“五爷,咱们咋办?”
“传话去……”朱五闷哼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