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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上了。
至此,对沈默的非议之声终于稍减,但一心想看他笑话的人,却不可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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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千里之外的纷纷扰扰,并不能影响到沈默的步伐,他依然按部就班的执行着自自己的计划。
“我要的人选敲定了吗?”签押房中,沈默问刘显道。
“已经有了。”刘显恭声答道:“还要请大人定夺。”
“把他找来吧。”沈默看看日程道:“午饭后我有半个时辰的空闲,就让那个时候过来。”
“是。”刘显恭声答道。到了午时三刻后,他准时出现在签押房,还带了个牛高马大的下级军官。
沈默看那人有些面熟,轻声问道:“你是?”
“小得胡大给督帅磕头了。”那人朝他大礼参拜,自报家门后沈默才确定,果然是自己刚来龙南时,放过不杀的兵痞头子。
“竟然是他?”沈默望向刘显道。
“正是此人。”刘显道:“这家伙虽然混不吝,但还是知道羞耻的,饶过他不死,这家伙就像换了人似的。这次在军中招募勇士,他便第一个前来报名,并扬言谁要是想抢这个名额,先得胜过他的拳头。”说着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结果三天之内,也没人能打过他,末将只好把他领来了。”
沈默看看那胡大,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看上去好似铁塔一般;而且此人面上已经看不到昔日的轻狂,目光变得坚毅沉稳起来,看来确实转变不小。
但有些话非得说在前头,他问那胡大道:“你可知此行是何任务?”
胡大点点头道:“知道,有去无回的死任务。”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硬接?”沈默神色一动,定定望着他道。
“当初大人用个两面一样的铜钱饶了俺。”胡大沉声道:“从那时起,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了,现在大人有事,正是俺还债的时候。”
“本官既然赦免你,你就不欠我的……”沈默摇摇头道。
“没有人比俺更合适了。”胡大有些着急道:“大人,俺真的改了,您就把任务交给俺吧!”说着把心一横道:“要是您不答应,出门俺就撞死!”
“放肆,怎敢威胁大人!”刘显在边上呵斥道。
“哎……”沈默摆摆手表示无所谓,对胡大道:“说说你的优势吧。”
“俺是斥候队长,熟知赣南的山川道路;还有两手功夫,不会被不长眼的蟊贼害了。”胡大说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再说俺扯谎的功夫也还不错,这个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沈默不禁莞尔,想起他诈伤讹百姓的事迹,知道这个看似粗豪的家伙,心眼一点不少。稍事思考了片刻,终于颌首道:“看来你已经成竹在胸了,好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毋大闻言大喜道:“太好了,全凭大人吩咐!”
沈默让他起身就坐,然后让沈明臣向他交待任务。
沈明臣打量了胡大半晌,摇头笑道:“长得倒很排场,只是这个名字,怎么都不像有身份的人。”
胡大想了想,确实没听说有哪个叫这种名字的中级军官,便知机道:“斗胆请大人赐名。”
沈默闻言笑道:“愈发觉着你合适了,好吧……”想了想道:“便赐你个勇字,以后就叫胡勇吧。”
“胡勇……”胡大闻言咧嘴笑道:“果然比胡大排场多了。”
“言归正传,胡大……哦不,胡勇。”待他高兴完了,沈明臣又道:“你此行的目的,是去见一个人。”
“谁?”胡勇马上集中精神道。
“就是刚放走的李珍。”沈明臣笑道:“我们大人十分想念他啊,所以让你送一些礼物给他。”
“什么礼物?”胡勇问道。
沈明臣拍拍手,便有两个侍卫端着托盘过来,将上面的东西一样样搁在桌上。只见是一包珠玉细软,两坛好酒,还有一把红枣、一把桂圆……以及一身半旧的衣帽。
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沈明臣又拿出一封信道:“这是大人给他的信,你可以先看看,也好心里有数。”
胡勇却不拿那信,不好意思的笑道:“它认识俺,俺不认识它。”
“哦……”原来不识字啊,沈明臣也不觉着意外,便道:“不要紧,我讲给你听。”于是把信的内容复述给他,大抵如朋友通信一样问寒问暖,起居饮食之辞,并无任何让人生疑舟话语。
胡勇正纳闷呢,沈明臣指着桌上衣袍的一角道:“这里还封着个蜡丸。”并再三叮嘱道:“但不到生死关头千万不可泄露。万一泄露时,一定记得高喊:,我辜负了经略大人的恩德,不能完成您所托付的大事了!”说完道:“让你办这件事的目的,就是离间几个匪首的关系,我们不可能预料到所有的情况,最重要的还是见机行事……”
胡勇默默的点头,这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多么艰巨。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四五章 火并(中)
带着经略大人的殷切希望,胡勇孤身上路了。对赖匪隐藏的大体方位,官军并非一无所知,大概就在下历一带、方圆百十里的山区内,只是因为赖匪分散在各个山头,击其一余者皆惊走;若大军压境,又会闻风而动、远遁深山,让你无法围剿。而且山上尽是易守难攻的险隘,强行攻打损失必定极大,所以在与众位将领商议之后,一直没有进剿此处,以免打草惊蛇。
胡勇独自背着褡裢、挑着担子,来到了下历境内。与这片尽是崎岖小径的土匪窝子相比,龙南那边简直是康庄大道。好歹那边还有些平原盆地,这边却尽是山高林密、乱石穿空,抬头最多只得一片巴掌天,侧首两耳满是呼啸声。仿佛有怪兽潜伏身边,时刻要择人而噬一般。
胡勇饶是胆大包天,一个人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也是心中打鼓不止,偶尔有只鹧鸪冲到天上,都能把他吓一大跳。到了夜里,又冻得他直打哆嗦,索性就偷喝送给李珍的好酒御寒。一尝才发现,人间竟有如此佳酿,于是忍不住就着那红枣桂圆,一口接一口‘尝’下去——若不是听到有说话声从远及近,他能把整整一坛都喝下去。
把仅剩下的两粒红枣桂圆用纸一包,胡乱塞进褡裢中。胡勇从大树后探出头来,只见是六个腰里别刀的男子,一边说笑着,一边在当先一盏灯笼的指引下,从他身边擦过,往远处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还持刃行走的必不是好人,胡勇想一想,便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扔,就听啪地一声,差点没把那六个人吓死。
待他们定下神,那灯笼一照,就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嘿嘿笑着站在那里。
“兀那鸟汉子,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吗?”那打灯笼的小头目喝骂道。
“抱歉哈。”胡勇打个酒嗝,一脸无所谓道:“跟你们打听个人,知道李珍住哪吗?”
几人相互看看,心说这家伙脑子没病吧,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跑来找人?那小头目给手下递个眼色,狞笑一声道:“管你谁谁了,还是先拿下吧!”说着几人便一窝蜂的扑上来。
胡勇早料到他们这一手,看好了山道狭隘,对方人再多也铺展不开,便不闪也不避,反倒奔上前去,飞起一脚踢翻一个,再一拳打倒一个。这时对面两人的朴刀也劈到了他面前。
胡勇已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却不慌也不忙,仰面一个铁板桥,硬生生的贴在地上,双腿猛地蓄力,一个兔子蹬鹰,正中那两人心窝。把他俩打横踢了出去,又撞倒了身后两人。
胡勇刚刚爬起来,便听得脑后生风,他想也不想,身子一踅,便避开了身后的一刀……原来是起先被他打倒的那个,想趁机偷袭他一下。说时迟、那时快,胡勇的右脚早踢起,直飞在那人的额角上,踢着正中,那人往后便头。胡勇却不依不饶,追入一步,像踢沙袋似的猛踹几脚,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这么多人打一个,还要偷袭,俺真瞧不起你们!”
六条大汉转眼间便被他打得屁滚尿流,这下是彻底服了,磕头大喊好汉饶命。胡勇这才住了脚,坐在道边的石头上,让他们排一溜跪在面前道:“俺就打听个人,你们不说就算了,干嘛还打人呢?”挠挠腮帮子道:“莫非那李珍欠你们钱?”
几人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生恐他又要暴起打人。
“那你们认识李珍吗?”胡勇吹胡子瞪眼的问道。
“认识,认识……”几人又使劲点头道:“他是咱们寨子的二头领。”
“他家住哪?”胡勇在这山林子里转悠了两天,还是第一次碰见人,实在不想再瞎找下去了。
“北边十里地的牛尾山。”几个土匪一心送瘟神,倒也没瞒他。
“早说不就完了吗?”胡勇咧嘴一笑,拍拍屁股起身,对那小头目道:“来,把他们都绑上。”
看看胡勇手中的钢刀,小头目只好乖乖听命,将五个手下反剪绑了,然后都捆在一棵大树上。
胡勇检查一番,又亲手紧了紧,再望向那小头目,小头目为难道:“咱不会自缚…………
“谁让你自缚了?”胡勇笑骂一声,把身上的包袱,还有那坛子酒递给他,自己只提着钢刀道:“带路。”
在那小头目的带领下,走了十几里山路,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来到了传说中的牛尾山。
胡勇深吸口气,便大喇喇的撵着那小头目拜山。
果然在吼了两嗓子后,招来了一片虾兵蟹将。
见这么多刀枪指着自己,那小头目唯恐误伤,大叫道:“我是巡山队的,这位大爷想要见二当家,我就把他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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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珍自从那次宴会不欢而散,整日就在自己的牛尾山上饮酒耍乐,高低不再去总寨露面了。见他和大龙头的裂痕越来越深,栾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时常过来找他喝酒,想渐渐把他的心结打开。
李珍终究是涉世未深、头脑简单,让姐夫整天说啊说的,终于不那么生气了。这天栾斌正在这儿做最后的工作,想让他回去给大龙头道个歉,谁知李珍死要面子,高低就是不答应,两人正在这儿磨叽呢,外面来报说:‘大少爷,有人来看您来了。’
“哦,什么人?”李珍正不想听姐夫絮叨,闻言立刻道:“把他带上来吧。”
胡勇被几个穿着黑色衣甲的男子,押送着进到大厅之中,他明显感到这几人的身手气势,都不是那些小罗喽可比,看来就是传说中的黑甲军了,心说怪不得李珍一个二世祖,能在赖匪中坐第二把交椅,原来是有本钱的。
“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派你来的?”一声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胡勇定定神道:“不知道这里说话方便吗?”
“都是我的生死兄弟。”李珍一脚踏在虎皮交椅上,一手叉腰,霸气外露道:“但说无妨。”
“小人胡勇,我家经略让小的问大王好。”胡勇便深深一躬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李珍唬得双脚都蹦到了交椅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家经略问大王好。”胡勇这次仅微微欠身道。
“你当真是沈默派来的?”李珍双目游移不定道:“怎么证明?”
“这里有我家经略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