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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要走下去,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寨中好不容易收集的旧部等着我带领,费尽心机送入宫中的少阳等着我看护,父兄的头颅也还屈辱地摆放在囚卑塔里,这一切都是我必须扛起的使命。
我永远记得那一晚,阿爹是怎样坚决地吩咐巴图带着我逃走,大哥又是怎样决绝地托付我保护好少阳,我永远记得他们坚定而悲怆的眼睛。
正到痛处,门口适时地响起了叩门声。我抹一把脸,翻身恢复如常:“进来。”
乌恩其花白着胡须,跃进来的时候脸上神色不太对劲,关门前回头四顾了一番,这才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包黑布包裹的东西,“咚”地一声放在桌上,道:“这是平时招呼客人用的,刚才我路过地窖看见没人就给你拿了过来,也不敢拿多,就这么一小壶。”说着便将包裹的黑布揭开,露出里面的白瓷壶。
我愣了愣:“茶壶?”
他微微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拿茶壶装酒,不容易被发现。”
我瞬间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乌恩其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茶壶,突然仰头打了个哈欠,讪讪地往外走:“人老了果然熬不得夜啊!倘若大人没什么事,老朽就先回去休息了。”
我讷讷地看他关上房门,方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最终没有喝那壶酒。
原本不过是觉得前途漫长而无望,想借酒浇愁短暂地忘却这一切,但这偶然生出的悲绪早已在乌恩其送酒进来的那一刻治愈。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我和大哥犯了错被阿爹罚跪,乌恩其便偷偷地给我们送好吃的。热乎乎的羊肉汤加上暖烘烘的羊肉泡馍,那股温暖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
可那时候的我并不能预料到会有国破家亡的灾难,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偷骑阿爹那匹最快的马,如何爬上疏勒原上最高的树,全然没有注意过身边原本可珍惜的一切。如今即便是想要阿爹再罚我一场,也不能了。
那些美好的回忆都有了个统一的名字,叫做曾经,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悔恨不已。但,终究是回不去了。
少阳归来时天已大亮,连日的筹划加上彻夜的值勤令他略显疲惫。尽管如此,进门时却仍是中气十足地唤了我一声“姑姑”。
我如平时一样吩咐他坐下,命下人端来刚做好的早点。房中一时安静,谁也没有说话,仅有白粥吸入唇腔的“呼呼”声。
终归还是我先没忍住,问他:“你怎么不问我昨晚在殿上为什么不下令行动?”
少阳抬头看我一眼,大口地咽下嘴里的吃食,认真道:“既然这是姑姑的决定,那么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况后来的事我们也都看到了,安王身边的高手早就埋伏好了,当时即便是放手一搏也不一定会有胜算。”
我点点头。
“早就听说安王养了一队鹰卫,个个都是拔尖儿的高手,不隶属朝廷也没人知道行踪,昨夜没贸然动手实在是万幸。”我顿了顿:“不过,我昨晚没下令行刺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那位病怏怏的三公子还记得么?”
少阳疑惑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史大人行刺的时候,商吉和商允二人恨不得抢着前去护驾,唯独只有商桓没有行动。身为安王的儿子,又是青芸夫人所生,身份本就尴尬,这种时候却毫无动作,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要么他知道此次刺杀不会成功,要么……他也想安王死?”
“他好像知道什么。”我回想起当时商桓看我的眼神,愈发觉得奇怪:“当时商桓不仅没去救护安王,且目光所向竟然是我的位置。”
“莫非他知道我们要行刺?”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反正这个商桓绝不简单,我们一定要摸清楚他的底细。倘若他当真知道我们要行刺却没有告发,事发时还用眼神提醒,想必暗地里定有不可告人的动机,如果我们能加以利用,到时候还能达成一笔交易也说不定。”
☆、暗涌浅藏(1)
少阳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昨夜画堂纵火的宫人自尽了,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但文真王姬那边……似乎有所怀疑。”
我凝眉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少阳接着道:“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王姬早上问了我几句。毕竟那个人是通过她的关系安插进去的,出了这样的事难免会询问几句。我只说那人当时衣衫褴褛走投无路,苦苦哀求了我好几日,我看他可怜才帮忙推举的,其他的一概不知情。看样子,她似乎是信了。”
“如此便好。”我松了口气,又道:“文真王姬心思单纯,又对你情真意切,未免连累你,我看她多半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加之她又深得安王的宠爱,其他人应该也不会随便查到她的头上去。这一关,我们多半是过了。”
我想了想,又补充:“但这次的刺杀在王都闹出了不小的风声,你又在安王眼皮子底下当差,一定要万事小心。”
少阳放下手里的筷子:“我知道,姑姑。”
“还有,我们的计划有变。”
少阳疑惑道:“此时不是应该按兵不动,等风声过去再做筹谋么?”
“原本是。”我顿了顿:“但我昨夜想了一夜,安王只要一直留在宫中,我们刺杀的计划就再也难以实施。况且宫中人手稀缺,我也不希望你再冒险,倒不如利用二公子与太子的矛盾搅乱局势,等时机一到,就借二公子之手除去太子,届时朝堂铁定大乱。到那时,安王失去了左膀右臂,身边没了信任的人,我们办起事来也容易得多。”
“如此倒是个好法子。”少阳陷入沉思,缓缓道:“再加上那个不知是何居心的三公子,还真就不怕它不乱。”
说到这个人,我急忙打断他:“三公子此人我们暂且不论。不过,在他未表明态度前一定要防着他,倘若他真的知道什么却没有说破,想必不日便会找上门来,到时再探个究竟也不迟。”
少阳点点头:“那我这几日便去打探一下史肃与二公子和太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倘若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我们便利用此次风波将它扩散出去,再嫁祸给其中一方,让他们两蚌相争!”
“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好了,你也累了好几天,早些回房休息吧。”
“是的姑姑。”少阳兴奋地站起来,在我肩上拥了一把。走到门口又回过来,突然道:“我们会成功的,对吗?“
我愣了愣,坚定道:“会的,一定会的。”
“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就一起回疏勒原去,骑最快的马、看最美的秋英花,像小时候一样,大伙儿一起围着篝火喝酒跳舞。夏天去圣洁的客斯湖,秋天就躺在草地上打滚,到了冬天,我们就躲在帐篷里喝温好的羊奶。”我越说越起劲,仿佛思绪也跟着飘到了那里,语气都不自觉放得轻缓:“少阳,你相信姑姑么?”
“我相信。”他认真地看着我,嘴角也跟着勾起来:“等到了那一天,我们就一起回疏勒原去。”
真是好久都没有看他笑了。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被长久的仇恨和过多的筹谋打磨出来的孩子,一遍一遍地重复:“会回去的,一定会回去的……”
在黑暗中长大的孩子会比常人更加孤勇,况且还有这样多的人不计生死地在帮助我们,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一定会的。
第二章 暗涌浅藏
因为下雪的缘故,翰林院中显得格外安静,除了早上刑部的人气势汹汹地来搜查和盘问过以外,整个内院几乎没有人声。加之身居官场之人大多懂得趋利避害,如此严峻的时机,自然也没什么人敢出来高谈阔论,即便手头没什么事做,也都纷纷避入书房。
难得的是,翰林院出了史肃这等人,掌院大人那个老顽固必然脱不了干系,追究排查的这阵子恐怕是没时间找我的麻烦了。
安心地趴在桌上打了个盹儿,才见司徒楠慢悠悠地走进来。
我道:“你再这样迟到,翰林院恐怕要容不下你了。”
司徒楠拍拍斗篷上的积雪,往火炉边一坐,毫不在意:“掌院那个老混蛋眼下才没闲工夫管这档子事呢。况且我今日迟到是去了二公子府,二公子许了的,他敢说半句不是看看?”
我奇道:“二公子找你可是有什么吩咐?”
他不置可否,低头在火炉上烘起手来:“嘿嘿,这可是件秘事。”
我“哦”了一声,不再理他。
倒不是对这件“秘事”没有兴趣,只因为我太了解司徒楠这个人。此人心里藏不住话,尤其是对亲近的人,不说出来不亚于拿刀杀了他。
偏偏这样一个人却颇得二公子的信任,大事小事机密事无不召他参与,这也引得不少其他同僚的嫉妒之心,背地里骂他是不学无术的马屁精。而我也曾背地里打听过,司徒楠之所以成为二公子的幕僚,其实并未经过什么严格的考核选拔,不过是给府上的管家递了两片金叶子荐去的。至于为什么会得到二公子的青睐,我只能做“臭味相投”的猜想。
埋头看了两页书,半盏茶时间不到,司徒楠果然憋不住了。
他有些愤怒:“伍君卓!大好青年要对世界充满求知欲懂不懂?”
“求知欲?”我茫然地看着他。
“这里的‘知’是‘未知’的‘知’!对不知道的事情要勇于探索懂不懂?”他激动地站起来,“就比如这个史肃,他为什么要刺杀安王,难道你不想知道?”
我合上书,撑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悄声道:“因为是受了太子的指使。”
“怎么可能?!”我不可置信:“以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地位,王位迟早是他的,又何必急于一时?”
“我也不信啊!”他摆摆手,“但二公子今早从刑部得来的消息,史肃就是这么供认的。”
“没理由啊!”我始终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即便这些话确出自史肃之口,背后也一定有人指使。而陷害太子最大的受益人是二公子,莫非……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二公子找你不会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吧?”我问。
“当然不是。”司徒楠凑过来:“安王听了史肃的供词,下令不准将此事宣扬出去,也不知是不想打草惊蛇还是压根儿就不信。二公子的意思嘛,嘿嘿……”
我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不自觉“扑哧”一声笑出来,调侃道:“我终于知道这件事二公子为什么找你来办了,因为底下的人就你最管不住嘴巴,哈哈哈哈。”
司徒楠:“……”
二公子的意思很简单,他要我们刻意将此事外传。
太子虽没了已故王后的庇护,但前些年随安王征杀四方也已立下赫赫威名,如今在朝中地位稳固,若没有合适的理由是难以撼动的。眼下史肃的说辞便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只要加以利用,定会有所收获。
这也是我所喜闻乐见的,办起事来自然格外尽心,不出两日就已闹得全城皆知。
被扣上这样大一个罪名,太子商吉也很快地沉不住气,当夜便去见了安王。
少阳望着房梁回忆了半晌,模模糊糊道:“昨夜商吉进书房的时候情绪很激动,声音也比较大,我当值时站在书房外围,隐隐听他提到过商允。至于其他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