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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士兵来扶他起来,立刻叩首道:“苏校尉,你可不能不能不管啊,这些官员里,有很多已经是晟王爷的人,若由他人来管,这事最终会不了了之,我死不怕,但我怕大仇不能报。”
“李侍郎难道能是晟王爷的人?他明日上交皇上,此事自有皇上定断,不用你操心,带下去吧。”
“苏校尉……”那男子还想辩解几句。
“砰!”苏墨一拍桌子,冷声愠怒道:“我是看你敢举报他的份上让你多活一天,别给脸不要!滚。”
男子一个哆嗦,认命的被士兵带下去,临走时,望了一眼一脸烦躁模样的苏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人都下去后,她以手支着头,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是这样?
摊开宗卷的一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北昌宣武十四年。
明确的年号无情昭示着纳兰一族以前是北昌的人,顺着宗卷往下读,清晰的记录着当年北昌北宫氏皇族凋零,表亲穆氏篡权,外戚南氏拥兵自立。
南氏一族当年佣兵自立之时,纳兰氏与其余几氏祖先见北宫氏的确岌岌可危,但又不愿将南通这片富饶安宁的土地染上战火,便与南氏定下盟约。
几个武将世家生死守卫南通,不让外敌踏入南通一寸疆土,但要求不交兵权,世袭传承。
南氏当年兵马不多,而且急于自立,便签了这份盟约。
结果北宫氏凭借卓越的剑术与领兵能力,与穆氏斗得难分难舍,穆氏篡权不成,干脆效仿南氏拥兵自立。北昌的国土迅速瓦解,在一次次的战斗中,东奴,夏国,嘉国也逐渐脱离版块。
北宫氏皇族凋零的命运并没有改写,虽然努力维持,但终究没落为中等偏小国家。
直到北宫晟的出现,才扭转了北昌一再衰败的情况,破东奴,灭夏国,扩充版块,招兵买马,十年时间,北昌呈现出完全不同以往的欣欣向荣之景。
可她现在这算什么?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直以为自己是保家卫国,不想到头来,却是护着贼子。
但纳兰家的祖训是守候南通,不让战火燃尽故土,这里是纳兰家世世代代守候的地方,不管是北宫氏的天下也好,南氏的天下也罢,这里终究是纳兰家的家园。
帮他?那么她终究有一天会将战火烧至此处。
不帮他?良心又难安,占着他家的基业,做着假意卫道夫的事情。
怎么能这么难?
“苏校尉。”门被打开,罗璟快步进来。
她抬眸,迅速收拾了疲惫的神色,淡淡道:“嗯。”
“为什么急匆匆来牢里?”青萝环顾四周,确定无虞后才小声问道。
“还记得跟踪你的那个神秘人吗?”她冷冷开口,目光穿过铁面,锐利的望向青萝。
“记得,小姐端暗哨不就是借着晟王爷的名头查这事吗?难道有眉目了?”青萝窃喜。
“可能……是皇族之人。”良久,她才淡淡吐道。
皇族?为什么?就算小姐女扮男装,也做的是有益于南通的事情,为什么对方的跟踪显得如此深沉?青萝不解道:“你是说……南枫?”
“不!”她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吐道:“可能是皇上!”
“啊!”青萝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猜测也太匪夷所思了,皇上好好的,跟踪她们做什么?
纳兰芮雪闭目,脑海里不停的过着信息,宗卷里提到了一个在南通有北宫皇室修的地下宫殿,想来就是北宫晟带她去过的地方。
此刻现在最令她感到恐惧的事情,不是面临要不要帮北宫晟的问题,而是,通过这件事情,她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南通皇帝南世君对她是有多虚与委蛇。
授军功,封爵,一切手段,表面看起来是皇恩浩荡,实则是笼络人心,想温水煮蛙,一点点将武将世家从内部瓦解。毕竟当年最开始的几个武将世家,只剩纳兰家跟程家了,但程家已然败落,几子都不思进取,而纳兰家全是女子,想来南世君是盯上这两家肥肉,只待取而代之了。
军权,对于皇室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南世君懂,她也懂。
青萝虽不知缘由,但也明白皇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只怕纳兰家将迎来的是盛世空前的灾难。
不由薄怒道:“这算什么事!纳兰家兢兢业业守候南通故土多年,他们竟如此算计。”
纳兰芮雪冷冷一笑。“只怕算计的更多,我想,当年南枫的求婚退婚只怕也是故意为之的吧。”
青萝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二小姐……。”
她无力靠在太师椅的靠背上,喃喃道:“不知道,或许通过如秋的手将兵权交给南世君是保全纳兰氏唯一的办法。”
“那……苏墨。”青萝心头升起很不好的预感,噹噹噹后退三步。
“只有死路一条。”她无奈苦笑。苏墨的存在,会是南世君他们瓦解兵权最大的障碍。如果她是皇帝,她也不会留下苏墨。
冰冷面具下,秋瞳渐渐氤氲。此刻她终于知道这个两个男人在背过她干什么了。
北宫晟一早就知道她会出事,所以才会带她去地下宫殿,教她入门方法,才会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寸步不离。而叶云,明明那日走了,却一改往日的性子回来,想来是北宫晟跟他说了她有危险,所以他才会摒弃个人感情,继续留下。
如果猜的不错,叶云是会让北宫晟娶走她,然后自己顶了苏墨的身份,交掉纳兰家的兵权,以一命换一族存亡。
而爹,似乎压根不知道南世君的计划,所以才会无怨无悔的继续守候南通,若不是北宫晟的介入,只怕爹是不会给她看这些往事的。而她怎么猜,也不会猜到神秘人是南世君的人。
他隐藏的太好,伪装的太真,也骗的纳兰氏好苦。
“小姐……。”青萝泪珠滚滚而流,小姐这一生太苦了,不想到最后,竟然要面临的是这样的事情。
纳兰芮雪苦笑,沉了沉心思道:“我会如期嫁给苏墨,这事不能引起叶云的怀疑,更不能让爹察觉,大婚前我会想办法将他弄走。”
“结婚当天,我是苏墨,你是纳兰芮雪。你懂易容,也了解我的秉性,由你伪装最好不过。婚后你我二人同起同居,如果南世君要抓,最后也会放过女眷。”
“但南枫不会就此罢休,你最好还是去琢玉楼。”
“小姐,我不走,我不走。”青萝几步冲到纳兰芮雪身上,抱着她嘤嘤而泣。
“走吧,傻丫头,跟着我,你一辈子只能颠沛流离。你看你,如今也都十六了,我连个夫家都没给你找。等明天青芙救出来后,我会发怒将她赶走,她没地儿可去,应该会去找许姨。等纳兰家风波过了,你便带着她好好过下去吧。”她强忍住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可心头升起一股难以填满的空洞。
“不要,小姐,不如你就嫁给晟王爷好不好,让他带你走好不好。”青萝哭的梨花带雨。
“不好!我不能看着叶云给我顶了身份,白白送死。”她顿了一瞬,唇角扯出一丝苦笑。“至于北宫晟,我会想办法让他死心的。”
青萝闻言,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除了哭泣,什么都不剩下。小姐这是打算一力抗下所有的事情,保全所有人。
没办法,如果南世君盯上的是纳兰家的兵权,那么无论她们做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费,通敌?卖'国'?造反?任何一个罪名都可以将全族人置之死地。
而她此刻已然有了最大的把柄在李侍郎他们手中,以前兵行险招,想着等到时候给南世君说明情况,因为有不明势力追查她,所以她只是为了反追查用。
但没想到不明势力就是南世君,她自嘲一笑,千算万算,竟漏掉了最坏的情况。
皇权,有的时候真的可以逼死人。
青萝哭了些许,突然抬头一怔。“小姐,不如投奔晟王爷吧?他不是想打天下吗?只要投奔他,也能保全纳兰一族啊。”
“爹不会同意的。”她淡淡一笑,她太了解爹是什么脾气,对于祖训是决计不会违背。而且投奔北宫晟,就意味着,自己将带领铁蹄踏入南通。
纳兰一族世代忠烈,不能到她这一辈,背上叛'国'的罪名,若走到那一步,爹只会自刎谢罪。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前崖后狼,她不得不跳。
难,好难,太难,她从未像如今这样举步维艰过。清泪缓缓顺着眼角滑落,冰冷的铁面下,她已泪流满面。
想到那个天天惹自己烦的男人,她唇角浮起涩涩的苦笑,其实从他带她到地下宫殿的那刻起,她就不愿再去怀疑他的目的。虽然不知道他还打算做什么,但是对于他,她的心底莫名起了信任。
所以他深夜私自外出她不愿多问,所以就算撞见他跟叶云奇怪的行为,她也不愿去多想。
在耳鬓厮磨中,不知不觉,她对他的信任日益增加。甚至不怀疑他想许她一人天下的勇气。
只是,这样的爱她以前不愿回报,现在无法回报。
若不是今日翻到宗卷,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一直将她保护的如此之好,隐瞒所有,只为让她能坚守自己的信仰。
明明揭开所有的真相,她一定会伤心离开南通,远嫁北昌,但他却只字未提,只是默默的去做好一切的事情,连离开的叶云也能劝回来。
他不想伤她的心,不管是从家国上,还是从青梅竹马的玩伴上,他宁愿她推开他,也不想让她承受感情的上失去的创伤。
只是如今她已没了退路,她有她的责任,她无法自私的逃避一切。此刻已然有了嫁他的理由,但是却再也不能为他披上红纱。
而今天,她要为他做最后一件她能办到事情,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青萝哭了许久,戚戚道:“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
她微微颔首,宛然一笑。“青萝,我可能活不过一月,暗卫的事情,我出了岔子,瞒不了多久的,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你去北昌吧,帮我给他带句话。”
“小姐想说什么?”青萝感到一股莫名的心痛,其实她感觉到小姐已经很喜欢晟王爷了,或许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小姐就真的会点头跟晟王爷走,只是,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
“听说寒山的雪很漂亮,好想看雪,好想好想……。”泪珠滚落,沿着花颊滚入脖颈之中,凉的彻底。犹如她的心,再也没有温度。
***
申时十分,顺天府的地牢外如期在牢内传出几声蛐蛐声后响起了喧哗。
纳兰芮雪对青萝一使手势,青萝会然,走到牢门口,看着外面李侍郎与薛府尹焦灼的模样,冷笑道:“哟,什么风把你二位吹来了。”
李侍郎正了正官帽,作揖道:“罗侍卫,我听闻苏校尉来了,有事商议,劳烦通传一声。”
“苏校尉这两天心情不好,刚说了谁也不见,暗哨的事情,侍郎大人明日自行上报朝廷即可。”
李侍郎心中窃喜,看来王爷所料不差,死士的隔墙通传也准确,苏墨的确在为了纳兰芮雪***北宫晟的事情心烦,他现在应该在左右摇摆不定中,不知道该不该娶那个女人。
现在他需要的是一记明火,让他将视线从女人转到国家安危上的明火。明火一旦点燃,于公于私,他都会整死北宫晟。
继而作揖道:“可下官真有急事与苏校尉商议,还带来了晟王爷这些年私自在我南通查点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