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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战事落了败。才有可能让定京重新调任兵马增援东南…”六皇子话头一顿,继而言道,“才有可能把所谓的‘落败身亡’的兵将们换到海寇驻扎的外岛上去,李代桃僵,海上的尸首才是真正落了败的,以被全歼的海寇们的。”
一通百通!
这一次的落败…只怕也是李代桃僵!
吃准了陈显必定先解决定京一切事宜后再着手解决海寇逼京一事,如何才能让兵将顺利地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江浙迁移至定京?自然是要让陈显放松戒备,他们才好趁虚而入!
“那战马呢?”
船上容下一万余兵士已属艰难,再加上轻骑的战马…
目标太大,仔细惹人眼目!
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实现!
“我与行景在天津上岸,是天津总督早已备下的战马。”
陈显控制京畿沿府的兵力与军户人数,防来防去,却没想到防备人家不招人了,人家改换成买马了…
“你坠河之后,谁去接应的?你又如何顺利与行景会师海上?”
方皇后斜靠在软缎上,沉吟之后轻问。
这恰好也是行昭想问的。
“吴统领。”
六皇子下意识地去捋络腮胡,被行昭一瞪,手抬到一半极其自然地去端茶盅,“吴统领与蔡沛不睦已久,如无内应,载着我与陈放之的商船根本无法顺利出海,我更没有办法在百米之外就被捞出水。商船出海之后,大哥在离开江南时留下的那一万兵马充作海寇盘踞于江浙外岛上,他们在河口接应的我。那一万兵马本是留作我保命所用,可接到阿妩来信之后,便迅速改变了谋划,从保命到进攻。”
方皇后轻轻点头,眼神看向行昭。
行昭一愣。
方皇后想让她…说什么…
方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老六不回来,行昭是什么冲到最前头去挡着,脑筋一天不转,一天不安生,风声鹤唳的警觉性高得不行。这老六一回来,行昭是恨不得一点脑袋都别动了,长个头就是为了显得高的…
方皇后叹了口气儿,反过来想一想,这其实是女人的福分和运道。
“现在准备怎么办?”
既然行昭没答话儿,方皇后接其后话,沉吟道,“定京城外陈显还有兵马,退到骊山,既有天然山势遮掩又能直观皇城动静,是个潜伏的好去处。”
话至此处,方皇后见六皇子面色如常,分毫未改,抿嘴一笑,转口道,“你还有后手?”
“慎从不做无用之事。”
六皇子答得也很快,“他要硬拼,我们未必拼不过,可是没这个必要。身边的人多了就杂了,我将进定京便听探子来报,史统领已经战死于宫门之前,史统领带了营卫多久?稍一撩拨,兵将轻则离心,重则…”
兵变!
行昭眼睛一眯,陡然发问,“陈放之呢?”
六皇子虽神情疲惫,可双眼却亮极了。
陈放之现在在哪儿?
陈放之正口被塞布条,眼被蒙黑布,赤条条地挂在皇城南侧的城楼上。
而皇城南侧,正好与骊山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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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日?珥、的和氏璧,阿渊会记得要加更的,草帽和斑波的香囊,还有情迷未央的平安符,还有狂属性五五的贴心嘱咐,么么哒啊!预告预告,明天陈显领盒饭。
第两百八六章 变天(下)
自骊山山腰向外看,郁郁葱葱,青陇直下,薄雾清浅。
山腰之上有大片空地,由西向东走势,山势平坦且宽阔,其间有军帐扎营,来往皆是面色疲惫,神态肃静的九城营卫兵士,前方探子眼神尖,远远望过去,正好能看见包围皇城的高耸灰墙之上好像是吊着一个人…
探子身形向前一探,撩开挡在眼前的枝叶,轻眯眼睛,迷迷蒙蒙中能看清个大概,探子瞳仁猛地放大,脚下一个趔趄,赶紧向内帐高声通禀。
“陈放之被吊在城墙上了?瞧清楚了?会不会是老六耍诈?”
六皇子以雷霆之势回京,他便并不意外和老六一同落水的陈放之会变成六皇子威胁他的一张牌。
可惜这张牌变不成王牌。
陈家一败,他一败,就算他为陈放之妥协了,陈家也会亡——朝堂之上的倾轧没有君子,更没有一诺千金,只有真小人与伪君子才能立得下足,站得稳根基。
“应当是小陈大人…全身赤条条的…”探子斟酌了语气,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先莫慌,这若当真是端王设的套儿,贸然钻进去,咱们恐怕是得不偿失…”
陈显点点头,他尚有心思轻笑一声,笑过之后唤人入帐,张开嘴又合上,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几遍,嘴角尚还带笑,语气却轻得不能再轻,“让军营调令一组弓弩手潜行靠近皇城…”
“若要营救小陈大人,恐怕一组弓弩手不够,掩护、前锋、强攻。咱们只需要调派千人就能把小陈大人顺利营救出来!”
探子想得很周全,冲口而出截断陈显后话。
陈显眼风向上一瞟,看不清情绪,可探子脊背从下至上陡升寒意。
“一千人?”
陈显仍在笑。“我们现在不能损失一兵一卒,一千人太多了,拿一千人去换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陈放之,不划算。”
探子心尖一颤。“那大人的意思…”
“让弓弩手向前潜行,在最远范围内,射杀吊在城墙上的那个人。”
一番长话,陈显至始至终语调都放得很平,“老六以为这是他手里头攥着一张好牌,他要拿这张牌来威胁我,我反其道而行之,必能激他一时间方寸大乱。在落荒而逃后,我们缺的是一种气势。史统领战死沙场后。我们缺的是一个点。能让十四万将士重振旗鼓,激起血性的那个点。”
他不需要和一个探子说这样多。
与其说他是在和探子解释,不如说他是在和自己解释。
是啊。离得太远,他没有办法确认那人是不是陈放之。纵然是又能怎么样?事已至此,若派兵救援,是救兵兵临城下的动作快,还是城楼上将陈放之拎上去的手脚快?
陈放之被掉在城墙上,无非是老六妄图搅乱他的心绪,人的心一慌啊,做任何事都像浮在水面,一不留神就坠进深渊。他不能心慌,他必须保持冷静的思绪,他已然摇摇欲坠,不能再多拖累。
他救不了他。
这个世间没有谁能救得了谁,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只能自救,仅此而已。
陈显心下一狠,似是呢喃自语,又像是在艰难交代。
“调遣精英吧,一箭封喉,再无苦痛。”
探子身形一抖,在原地愣了半晌,陈显也未曾说话,帐子里静悄悄的,外帐陡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陈显猛然抬头,似是回过神来,见探子还在,随即大手一挥。
探子迷惘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佝身而去,将出帐子,便瞅见陈夫人扶着侍女呆在原地,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迎风飘摇的帘帐,眸光黯淡无神。
探子头一埋,脚下加快步子往前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仗义皆是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
陈大人太有用了,连儿子的命都能亲自下手杀,虎毒尚且不食子,陈大人果真狠,太狠了,狠得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探子小心翼翼地回头瞅了瞅,正好瞥见陈夫人扬起的裙裾消失在搭下的帘帐里。
说陈大人狠吧,他偏偏对陈夫人情深意重,带着几千人马仓皇逃窜至骊山时,陈大人一路皆是一言不发,只在策马前奔之时陡然停住,说了一句话,是吩咐心腹的,“…你先带着人马过骊山,我回陈府将夫人带出来,到时候再汇合碰头!”一语言罢,毫不留恋地转首向回奔去。
无论是谁,在心里总有比自己看得更重的事、物与人。
人呐人,怎叫人能轻易看透。
探子轻叹口气,摇摇头,再看这兵戎金戈,赶紧收拾无谓感叹,加快脚程。
“…你在外帐站多久了?”
陈显问陈夫人。
“没多久,我将进来,就看见那兵士撩帐出来。怎么了?”
陈夫人亲手给陈显斟上一盏热茶,“可是事情不好办?咱们现在还能逃,逃到皖州去,咱们就住在以前的那个家,二十斤米粮,五斤肉的日子咱们都过出来了,隐姓埋名,藏匿在深山田间,为何又不行…”
话渐渐落轻。
“你信我,我从未骗过你。”
陈显头微含,恰好避开陈夫人的眼神,沉吟道,“你静下心来等我,放之恐怕凶多吉少,等大局已定,咱们就把阿婼的儿子过继到放之膝下,血脉亲缘不重要,只要他从小就姓陈,他就是放之的儿子,不叫你我百年之后,放之再无香火供奉…”
陈夫人深深地看向陈显,突然哈哈笑起来,笑得站都站不住了,扶在桌案之上,笑呀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朦胧中看共患难同富贵的那个男人,边笑边说,“我等…我等…等我们百年之后,到下面去见放之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又可以团聚了…”
所谓情深,如此可笑。
渐至夜深,两方皆按兵不动。
趁夜色,有一身着夜行衣。后背弓弩之人埋首佝腰窜入陈显帐中,拱手作揖后,言简意赅,“大人,已一箭封喉,那人中箭之后挣扎两下便不再动弹了,城楼之上有人拽住绳子将他拖拉上去。”
“可有兵士追赶你们?”
那人摇头,“没有,我们寻到一高地。俯视皇城。可见城楼之上兵士的一举一动。可惜那地狭长道窄,如若大量兵士再去,怕是很难通过。若要从此地偷袭,倒还尚存一息成功之机。”
陈显轻抬下颌。那人便躬身退下。
帘帐被掩下,内里静黑无声,人一走,陈显挺直的腰板终究猛地颓了下来,双手俯撑于木案之上,睁着眼是黑暗,闭上眼还是黑暗,隔了良久,内帐之中有极轻极琐碎的呜咽哀鸣之声,好像是悔不当初,又好像是自欺欺人。
“…死透了?”
凤仪殿花间之中,难得见内宫禁卫佩刀而入,六皇子梳洗之后刮掉满脸的络腮胡,换了身儿长衫,端坐于正首轻声问,“让张院判验过了?瞒天过海之计,不是只有我们会用。”
禁卫不敢抬头,语气笃定,“是,一箭穿胸,当场毙命。死者为大,将士们亦不敢在尸体上再添两刀,将他拉扯上来蒙上白布之后停靠在城楼之前的空地上。”
六皇子半晌未答话,行昭一手抱着阿舒,一手掏出绢帕来给儿子擦嘴,眼神向下一敛,心头堵得慌,阿舒咿咿呀呀地死乞白赖伸手向老六身上扑,行昭随儿子去,神情有些恍惚,她是知道陈显心狠的,舍长女只为踩方家,放弃长子一次又一次——如今亲口下令射杀,陈显当时的心绪究竟有没有波澜?事后,又会不会后悔?
“寻摸一匹榉木棺材出来吧,别草草拖到乱葬岗就算了事了。”
六皇子伸手接过儿子,心不在焉地吩咐禁卫。
禁卫领命而去。
人一走,花间内只剩了一家三口,行昭长叹一口气,明明心里头憋了很多话,可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六皇子也默下来,隔了半晌,才莫名其妙地说,“在江南的时候,陈放之就住在我旁边,他倒是想要我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