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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知道错了就好了,谁家郎君不是遭自家老子打大的呢?”大夫人想起哥哥方祈以前被父亲打得三天下不了床,深以为然,又实在不想再谈这件事,就扯来嘉怡大长公主的儿媳妇说道内务府的香脂里换了香料这档子事儿了。
各家的小娘子们则聚在里厅,由平阳王的庶长女善姐儿在招待,招呼着人上了茶点,又这头转转,那头说说。
二皇子妃备选至少都应该有上十家,行昭抬眼略略数了下,今儿个来的估摸着只有六七个小娘子,要不就是因为家太远了,要不就是因为平阳王府并没有请来,平阳王府没请来,就证明天家一番挑拣后,根本就没有可能成为二皇子妃,只是礼部写在单子上凑数的。
那行明。。。。
行昭一边听着安国公家石家亭姐儿在耳朵边念叨,一边打量了在西头正笑着说话的行明,端的是一副明眸皓齿又落落大方的好样貌,难不成行明真的有可能?
“阿妩!”亭姐儿见行昭没认真听,推了推她,一脸不乐意。
行昭弯眸一笑,直赔罪:“是阿妩错!轻慢了美人儿,美人儿原谅小生这一番,可好?”
亭姐儿见这小小的人儿做着怪,扑哧一笑,只拿手指点了点行昭的鼻头,娇哼一声,算是了了。
谁也想不到外头正凑着两个脑袋,从窗棂的缝儿朝里看,站在左边儿的分明就是二皇子,站右边儿的那个手指了指明显比其他娘子矮了半个脑袋的行昭,语气轻笑着打趣:“皇上怎么把才那么小点儿的娘子也叫来了?难不成要学乡野农夫,预备养个童养媳在宫里头?”
二皇子一嗤:“那是临安候的长女!可没在那单子上!”
忽然想起什么,招手唤来立在门廊里的一个丫鬟,又指了指里头,压低了声音说:“你去将那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娘子叫到后头的亭子去。”
右边那郎君一愣,随即笑起来,忙叫住那丫鬟,吩咐说:“你去给大姑娘说,让大姑娘去叫那小娘子。”又转头向二皇子打趣:“难不成不是皇上的主意,是你自己想养个童养媳?”
“我就是想问个事儿!”二皇子急眼了,连忙摆摆手,又说:“那小娘子才七八岁的模样,美丑都瞧不出来,如今看着还好,万一往后变丑了,我哭都没地儿哭去!”
右边那郎君哈哈笑起来,那丫鬟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把眼神移到右侧郎君身上,口里直问:“宁二爷。。。这。。。”
那便是往后的晋王,如今的平阳王府二郎君,周平宁。
周平宁佝着身子,压低了声音,教那丫鬟怎么说,那丫鬟听得直点头,听完了便往里头走。
善姐儿一听,是二皇子的吩咐,怔了两下,便笑着往那边走,亲亲热热地牵过行昭,问小娘子们愿不愿意去屋子后面的亭子说话儿,又说“长着一株极好看的墨梅,也养着几只仙鹤和孔雀”。
行昭微怔,行明和亭姐儿有兴趣,寄柔更是很雀跃的样子,又转头和众人说:“。。。我正在画一幅春梅图呢。。。”
多活一世,难免遇事要多想,可一瞧大家伙儿的都去,难不成自个儿一人留在这花厅里头,便牵着善姐儿的手往外走。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春宴(下)
善姐儿牵着行昭走在前头,轻声缓语地和行昭说话,“。。。离得不太远,咱们几步路就到了。母亲喜欢梅树,但父亲嫌梅树的寓意不太好,所以啊我们府里头是东院种着桂花树,西院种着梅花树,一到七八月份东院就开始飘香,到了隆冬就该西院登场了。”
行昭仰着脸,认真地望着她,抿嘴笑着点头,做出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心中却是一片了然——前世里每月初一十五都要来请安的。
平阳王府靠着骊山东边,靠山吃山,故而平阳王府的后院景色既有苍翠凝墨,也有碧波弯小径,还有珍禽异兽,是定京城里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
一行人走在抄手游廊里,拐了个弯儿就看到了正院后面的碧妍亭,有几从伸展出枝桠的墨梅树围在亭子四周,亭子后面的樟树林里有几只拖着尾巴的孔雀在闲庭信步,也能在枝叶繁茂间小觑到仙鹤素白的羽毛和挺直的细腿。
“亭子里备了雨前龙井!”善姐儿笑盈盈地招呼着小娘子们。
各家深闺娘子哪里这样近的见过活物,三两聚在一起,围着看孔雀和仙鹤。寄柔拉着行明往里走,说是要去细瞧墨梅的花样儿,行昭百无聊赖,到底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娘子,闲不住更没兴趣去瞧稀奇。
善姐儿笑着问行昭:“贺四姑娘要不要也进去瞧瞧?阿金总能逗得孔雀开屏。”
行昭点点头,总不好生硬地拂去主人家的好意。
善姐儿一笑,佝了身子便牵着行昭往里走,软底鞋踩在凹凸有致的小石子路上,有些膈脚,行昭便小心翼翼地轻提裙裾,一一避开凸起的小石子儿。
善姐儿看在眼里,心头暗笑,这小娇娇一样的娘子,竟然入了二皇子的眼,费尽心力地让自己将她给单独带出来。贺四娘这才八岁,二皇子却已经有十四岁了,不过张阁老新娶的美娇娘比他整整小十二岁。。。
行昭走得认真,再一抬头的时候,前方石凳前就多了个穿着石青色杭绸直缀的少年郎。
“二皇子!”行昭惊呼出声。
二皇子赶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又拿眼四处望了望,见没人了这才笑嘻嘻地往前走,半蹲了身子,斜挑眉,压低了声音:“嘘——别叫!我是偷偷摸摸进来的!”见行昭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好笑,又想起来压在心头多日的事情,凑拢过去问:“我找你来就是想问你个事!”
行昭愕然,二皇子问她事儿?他能问她什么事儿!
“就是那天,那个郑家的最后怎么样了?”二皇子神情十分雀跃,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
二皇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和故作深沉的嗓音,让行昭登时像被木棍敲了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行昭感到自己的面容应该已经有些扭曲了。
不是只有世间的女人们才好口舌吗!怎么现在的小郎君也有了这个习性!
“您大费周章又声东击西地将臣女叫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行昭心里腹诽,身子下意识地往后倾,想离二皇子远远的,当今圣上是个严肃端方的人,方皇后是个冷静自持的人,连王嫔看上去都是个极为机灵知礼之人,怎么养出了这么个不着调的二皇子呢。。。
二皇子满脸期待地点点头,口里催促着行昭:“你快说吧!你说完,我还要去前院呢!”
行昭咂了咂舌,心里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薄娘子肯定怀的不是哥哥的孩子。。。至于是谁的,我们家也不知道,父亲将哥哥房里的贴身小厮因渎职将哥哥的饰物流传出去,被赶出了府。。。”
行昭停住话,二皇子却更期待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行昭,脱口便问:“那两个婆娘呢!”
行昭心头愈发思索二皇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前世里处事凶狠,一年里抄的家杀的人加起来比前朝百来年都要多,又爱好奢靡,广纳嫔御,太极殿常常一日就用掉三四千两银子。。。
可眼前的这个二皇子分明是个单纯又充满好奇的少年郎。
“她们是平民又是军户,没偷没抢,又不是贺家的私仆,所以第二天早上就把她们给放了。”可却吩咐了城东的几家衙内好好“照顾”这一家人,行昭边想着边开口说。
二皇子大失所望,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高声唤:“平宁!平宁!”
行昭浑身一紧,随即就看见樟木丛间出现了一个着青衫的郎君不紧不慢地往这处走来,每走近一步,行昭的心就揪紧一分,瞪大的眼睛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就会有眼泪流出来。
“你去告诉顺天府,让人把城东郑家那两个娘们折腾一番,赶出定京!我周恪不知道这事儿就算了,知道了就要一管到底!”二皇子站直了身子,掷地有声地说,颇有些魏晋侠士的风范。
周平宁先笑着同行昭作了个揖,口里念着:“温阳县主好。”又笑着答二皇子的话:“顺天府管这个未免太有些大材小用了,这件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行昭下意识地往后一退,避开那个礼,她突然发现当周平宁出现时,她陡然镇定了下来,开始涌上心头的或悲伤或怨怼或留恋的心情被整理在了一个箱笼里,再打开一看,箱笼里却什么也没有了。
静静地看着他作揖,看着他素来爱穿的青白三江布被风轻扬起,扫在地上像是落在青砖上的一张纸,轻薄且认真,看着他熟悉却尚带青涩的眉眼,只是静静看着,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
这就是解脱吧。
行昭长长吐出一口气儿,笑着屈膝福了个礼说:“谢过二皇子出手相助,臣女愚钝,才反应过来还没给二皇子行礼。”又冲周平宁一笑,颔首示礼,周平宁是庶子如今也没名衔,行昭却是钦封的县主,这颔首已经能算成极大的礼貌了。
二皇子一脸不在意地摆摆手,直说:“你快回去吧!仔细过会儿有人找!”
面上不在意,心里头却十分得意,手肘拐过周平宁就大步流星地往后走,一转首却看见西边儿远远的,有个水天青碧色的身影踮着脚在嗅高处枝桠上的墨梅,春光无限好,倾洒在小娘子微微侧开的面颊上。
大概年少时的心动,可以只是因为一首萧,一曲歌,一阕词,更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抬眸。
二皇子立时一张脸刷的红下了,手足无措地立在地上,又听有人在脆声唤着“寄柔!”,只见那着青碧的小娘子笑着应了一声,便又往那头去了。
“寄柔。。。”二皇子口里喃喃。
行昭正被善姐儿牵着往花厅里走,自然不知道这一段小插曲,否则她一定会大呼一声世事难料,前世里与二皇子相敬如宾的闵寄柔与这一世直撞进周恪心里的闵寄柔,其间的改变,只是因为二皇子的一个心血来潮。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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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到花厅门口的游廊里,正好能听到里头有石大奶奶奉承的声音:“您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幺女,太后娘娘不疼您,疼谁啊?”亭姐儿跟在后头,脸刷地一下红了。
行昭抿了抿嘴,应邑与中宁来了,善姐儿将才就说了,所以一众小娘子才会急急慌慌地从亭子往花厅里走。耳朵边听到应邑这两个字儿,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贺琰给应邑写的那封信,一叠儿厚厚的,还盖着青泥封的信。
写了些什么呢?
哄瞒?决裂?还是相互指责?
贺琰最重天伦宗族又看重仕途道德,应邑这招釜底抽薪意图毁了行景,叫大夫人知道厉害,却反触碰到了贺琰的底线——行景再是大夫人生的,可他姓贺,毁了宗室长子,就等于蚕食了贺家的根基。贺琰行走朝堂,沉浮官宦几十年,决不允许有人拿贺家同他开玩笑,大夫人不可以,三房不可以,应邑更不可以。
行昭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却忽然想起大夫人如今又撞见了应邑。。。心头一提,脚程便快了些,越过众人,紧紧跟在善姐儿后头。
几个小娘子将跨过门槛,屈身行过礼,就听见了中宁长公主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