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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头发和胡子都还乌黑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挺年轻,说话幽默风趣,也挺和气,就是笑起来的时候跟猴子似的,挺滑稽的。
小风他们自备马车和食物,只是坠在商队后面图个安全罢了,满老头对他们十分照顾,停下休息的时候也会过来搭话,告诉他们前面要到什么地方了,还要走多久。路难不难走,有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东西之类的。
裴叙本来就跟他年纪差不多大,如今更是发挥了自己的亲和力,抓住满老头喜欢下棋这个爱好,迅速的跟他成为了铁杆棋友。赶路的日子都是单调而乏味的,满老头就过来找裴叙下棋,两个人能在马车上坐一整天不带动的。
有了满老头这个熟练的领队,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只是进了十一月,又越走越往西,天气越发寒冷。幸而小风准备了棉衣,不然非得冻死在塞外不可。
三个月后,小风和裴叙诸人顺利的出了玉门关,穿过大片的沙漠,到达了西域的第一站高昌,高昌虽然位于沙漠之中。城池颇小,但其繁华热闹丝毫不逊于长安,整座城成长方形,四周共有九道大铁门作为城门,城池稳固。十分安全,城楼上有卫兵把守,外来人进城需要出示关碟,盘查的十分严密。
满老头带着商队换了关牒进入城中,小风便提出了告辞,满老头特意跟裴叙说好了,得了空再一起下棋,这才离开。
这一路走来都十分疲惫了,小风先找了一间邸舍安顿下来,裴叙和窦良箴这两个是没吃过苦的,这三个月日以继夜的赶路,两个人的体力都有些透支了,倒是破军的小徒弟天魁精神抖擞的,一听破军要和小风一块上街,坚持要跟着一起去。
小风对天魁一直不大喜欢,天魁也机灵,知道小风不能惹,只去求破军,破军自然应允了,小风瞪了天魁一眼,就没说话。
小风便让蒋大蒋二留下来保护裴叙和三个年轻娘子,她则和谭诚破军一起去找找,看看能不能租一间空房子。
邸舍的老板虽是高昌本地人,但年轻时候也到过长安,懂一点汉话,知道小风想租房子,便介绍了一个中人:“……叫塔什,在东街开了一间缸瓦铺,谁家有空房子,或是租或是卖,他都知道,只是人有点刻薄,不过你若是给足了银子,他万事都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小风笑道:“原来是爱财的,这就好办了。”
出了邸舍便是热闹的大街,小风好奇的打量着高昌城内的景象,虽然气候干燥,风沙也有些大,但总的来说挺干净的,街道整齐古朴,两边店铺熙攘热闹,甚至在门口都堆满了货物,还有一些小商贩,因为本钱小,直接在街道两旁支起了摊子,呼喝叫卖,也没有人阻拦。
越往城内走,就越发的热闹,一路上遇到不少商队,有的正在装货打算启程离开,有的刚刚到达正在卸货,一麻袋一麻袋的香料,一匣子一匣子的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还有裹在白绢内的珍贵的丝绸,放在木箱里珍贵保存的瓷器……伙计们川流不息的搬货运货。
街道两边除了兜售东西的摊子,还有一些流浪人席地而坐,或是弹着马头琴,或是低声吟唱着小曲小调,夹杂在叫卖声中,别有一番趣味。
还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部分都是穿着胡服,说着当地土语的本地人,偶然夹杂着一两句汉语,也是怪腔怪调的,真正的身处其中时,才发现已经在异国他乡,离长安已经万里迢迢了。
还没到高昌的时候,小风就请教过满老头,然后弄了几件当地人穿着的服饰来,如今大家都穿在身上,不过她个子矮小,眉清目秀的,一看就知道是中原女子,倒是破军,身材魁梧,眉目锋利。换上当地人的服装,倒真有几分像当地人了。
几个人正在找塔什的缸瓦铺,忽然听得一阵吵嚷,接着便是一个男子的高声叫骂:“……禽兽不如!心狠手辣!衣冠禽兽!”
一听这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小风顿时起了好奇之心,跑去瞧热闹,拨开人群一瞧,原来是一个穿着汉服儒袍的郎君,胡子拉碴的,看不出年纪,脸涨得通红。
被好几个人架住了,他却还想往前冲去打对面的那个人,对面那个气急败坏的短胡子老头一看就知道是高昌本地人,叽里呱啦的指着那汉人郎君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郎君听了越发的愤怒。却挣脱不开众人的束缚,又是蹬腿又是伸胳膊的,恨不得把对面那老头给吃了,最后那短胡子老头恶狠狠的说了一句话,拂袖而去。让那郎君绝望的大喊一声,居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哭起来。
小风和天魁看得目瞪口呆,倒是破军和谭诚这一路上跟满老头学了一些当地的土话,隐隐约约听得明白,破军道:“那老头对那个郎君说,一辈子也别想离开西域。”
小风惊讶:“这么狠?那老头是谁?怎么这么嚣张?”
破军摇摇头,倒是谭诚于心不忍。见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都散了,那年轻郎君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挺可怜的,上前把那人扶了起来,小风一见谭诚上前多管闲事,忙不迭的后退几步,嘀咕道:“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太丢人了。”
谭诚道:“这位郎君,你先别哭,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若是能帮的。也能帮你一把。”
那人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愣怔怔的看着谭诚:“你是中原人?”
谭诚点点头:“是,我是从长安来的。”
那人惊喜的大叫一声,抱住了谭诚:“长安来的!长安来的……”
看他那样子,都快高兴疯了,破军见他抱着谭诚又是捶又是打的,谭诚差点没被他拍死,赶忙上前把两个人分开,把谭诚解救出来。
谭诚被他勒的直咳嗽,小风上前幸灾乐祸道:“叫你多管闲事,这人压根就是个疯子。”
谭诚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看在都是中原人的份上,能帮一把的咱们就应该帮一把。”
那人激动完了就剩下惊喜了,拉着谭诚问个不停,一会问长安有没有变化,一会问皇帝是谁做,跟隐居千年不知世事的隐士一样。
破军瞧他思乡情切,也挺可怜的,笑道:“你也别着急,我们刚来,要在这儿待上一阵子呢,你有话慢慢的问。”
那人立刻拍着胸脯要请破军喝酒,他拿袖子一抹,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到了袖子上,见小风嫌弃的看着他,嘿嘿笑了一声,又把袖子卷了起来。
那人道:“我姓齐,名子昂,因为行三,熟悉的人都喊我齐三郎。”
破军笑道:“还真是巧,我也姓齐,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又介绍谭诚:“这是谭诚谭郎君。”因为小风是男装,只介绍她是蒋郎君。
齐子昂嘿嘿笑道:“幸会幸会,说起来,我可足足有三四年没听到乡音了,真是怀念的很。”
小风惊讶道:“也没这么夸张吧?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中原人,肯定有说中原话的,你怎么可能听不到?”
齐子昂可怜的吸了吸鼻子道:“他们都不敢跟我说话。”
四个人找了间酒肆坐下,还没开始说话呢,就有人过来拉破军和谭诚,叽里呱啦的又说又比划,小风听不懂,挺莫名其妙的,倒是破军奇怪的看着齐子昂:“他们说不让我们跟你说话。”
齐子昂自然已经听到了,气的脸色发白,叉着腰又叽里呱啦的跟着那几个人吵起来,结果那几个人也不敢跟他说话,赶忙缩着脖子跑了,齐子昂气哼哼的坐下来,小风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好心救你,你可别连累了我们。”
齐子昂默默倒了一杯酒喝了,喝着喝着突然哭了起来,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风和一旁的天魁动作整齐划一,齐齐皱着眉头堵起了耳朵,小风觉得这个齐子昂跟个女人似的,这眼泪也太多了吧。
破军也是低着头不吭声,只有谭诚劝他:“先别哭了,有话就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劝了半天,齐子昂才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声,慢慢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齐子昂,长安人氏。今年二十二岁,家中独子,父母双亡,颇有家财,为人乐善好施,仗义疏财,结交了不少朋友,因为好替朋友出头的缘故,也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个人便是刚才和齐子昂吵架的高昌人。
他叫阿图。名下有四五个大商队,来往于长安和高昌之间,几乎高昌所有的商人所售的瓷器茶叶和丝绸都是阿图名下的商队运来的,所以他势力很大,几乎在高昌城内称王称霸了。
齐子昂有一个好朋友。他这个朋友去世前把妹妹托付给齐子昂照顾,可齐子昂离家半个月,回来后居然发现朋友的妹妹不见了,家里下人一说才知道在一次偶然出门的时候,居然被好色的阿图看中,强纳为妾了。
齐子昂气的半死,去找阿图理论。却不想阿图已经带着人返回了高昌,齐子昂就脑袋一热,跟着商队追了过来。
好不容易到了高昌,齐子昂费尽功夫打听到了阿图的住所,才知道朋友的妹妹已经不甘受辱半路上就自尽了。
齐子昂非常愤怒,在阿图家门口骂了三天三夜。被赶走一次就回来一次,不屈不挠的劲儿都让阿图家的下人懒得再赶他了,结果就惹怒了阿图。
阿图报复齐子昂的方法是把他囚禁在了高昌城内,不许任何商队捎带齐子昂回长安,也不许高昌城内的中原人与齐子昂往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头一年,齐子昂还抱着和阿图对抗的决心,可第二年,第三年,经过一次次的反抗,齐子昂还是没有找到回长安的机会。
齐子昂这才开始慌了,在陌生的高昌,到处都是高鼻梁高身材的异域人,听得是异国话,而他所熟悉的中原人却都因为畏惧阿图而不敢跟他来往。
齐子昂孤身一人,被困在这高昌已经足足五年了!
齐子昂说着说着又哭了,抹着眼泪道:“我如今只想回到长安去,我也曾经求阿图,让他放了我,可他却是一个魔鬼!他说要把我困在这儿一辈子。”
谭诚听着齐子昂的遭遇,心中十分愤然,道:“你难道没想过向官府告发么?”
齐子昂苦笑:“这儿可不是长安,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衙门诉冤,高昌王带领一干贵族住在内城,鲜少出城,而负责管理城内治安的官儿又被阿图收买了,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正说着话,忽然店内闯入四五个高昌壮汉,为首的赫然是刚才的老头,也就是齐子昂口中的阿图。
他一脸奸诈相,捋着小胡子恶狠狠的盯着齐子昂和小风他们,叽里呱啦一长串话,小风也没听懂,看向了齐子昂:“他说什么?”
齐子昂声音黯然:“他说不准你们和我说话。”
小风嗤笑一声,看向了阿图:“我们和谁说话,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算什么东西?”又看着齐子昂道:“你翻译给他听。”
齐子昂没说话,阿图挥手道:“不用了,我听得懂。”
小风惊奇的看着他:“你的汉话说的挺清楚明白啊。”
阿图冷哼一声:“你们这几个外地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罔顾我的命令,我说过,谁和齐三郎说话,便是跟我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