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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记事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碰到过象她这样的女子。
有勇有谋,有胆有识,懂得进退,却又不畏生死,拼杀起来更甚于男儿,这种难得的将帅之才,若是能收服在身边为己所用……
只可惜,她是东陵的人。
这是横在他与她之间致命的一点,她绝不会臣服于他,他也绝不会放心留她在身边。
只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丝好奇,潜意识里想要去探究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在磨了她七日耐性之后,他决定放她出来,并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间,并告诉自己,他在是惜才。
只是,本想借这七日去去她的傲性,没想到,她非但丝毫未改,还搅动了他向来不受任何事影响的情绪,但细细想来,她好象又什么都没做。
这样一个于不动声色之间便影响了他人的女子,其实很可怕。
或许,他该毁掉她。
半个时辰之后,简晏再次来到偏房门口,门外士兵分列两边,他稳步上前,波澜微起的心已深沉若海。
不管宁天歌是否已经洗好,他双手一推,门便大开。
抬眸望入,眸光却在下一刻微微一凝。
屏风前,一女子背向而立,长及腰间的黑发如软缎般垂于身后,女子身着雪色衣裙,裙摆及地,纤腰若素,一根银色绣珠腰带是身上唯一的装饰,不若寻常女子的婀娜,却修长挺拔如一株青莲,仅背影,便已让人难忘。
印象一直停留在她原先的那一身黑色夜行衣与那晚身着盔甲的模样,如今换上真正的女子衣装,才发现,这才是最最适合她的。
他不自觉地便放轻了脚步,朝女子一步步走近,在尚有五步之远时,背对着他的女子缓缓转过身来。
他步子一顿。
一直以为,他后宫里的那些女子已经集了天下之绝色,只有司徒景那些女人才可以与之平分天下,出众的容貌,优雅的举止,良好的教养,这种先天或后天的资本,虽从不受他重视,但也从不会失了他的脸面。
如今他才知道,他所看过的,与眼前之人一比,什么都不是。
光影淡泊,微风轻扬,白色裙裾随着女子的转身而翩飞若蝶,女子肌肤皓胜月华,容貌精致如画,淡然的眉眼间,眸光那么轻轻一掠,便有无限风华绽放。
雍容,优雅,淡定,从容。
在眼眸不经意地流转间,几许如利刃般的锋芒一闪而逝,再望去,便见那张淡绯色的唇间,一抹似笑非笑轻凝。
如花非花,似剑非剑。
春风画卷,江波千里,倾其丹青无从去着墨。
这样的一个女子,纵使他满腹经纶,万千词藻,亦找不出一个可以形容她的恰当词语。
“君上打算一直这样站下去?”宁天歌一拂衣袖,坐到旁边椅子上。
简晏眸光一敛,“让你去见一个人。”
她挑眉看他。
他已转身往外走,“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片刻后,宁天歌就见到了简晏所说的那个人——宁泽轩。
在那晚太过意外的情况下,宁泽轩情绪因激动而失控,此时平静下来,便可看出他对简晏的态度极为小心。
宁天歌顿时明白了简晏让他们见面的目的。
“跟你大姐好好叙叙旧。”简晏对宁泽轩说了一句话,他便走到一边,却没有离开,摆明了要看接下去的好戏。
宁泽轩先前低着头,等简晏走远了些才抬起头来,也就在这时才看到真正容貌的宁天歌,意外之下竟一时怔怔无语。
宁天歌淡淡地看着他,她早已料到这如此,即使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将面临别人的这种目光。
当然,如果东陵帝真要杀了她,她也就无需面对了。
时间有点久,简晏的眸光一直落在他们这边,远处还有大批士兵看着,最终还是宁天歌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的对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在收到那封密函之后,她想过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宁泽轩会来到西宛,并投身于简晏帐下。
宁泽轩回过神后便是一声讥讽的笑,“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东陵大营?自投罗网好让你杀我?”
“泽轩!”她沉沉地叫了一声,“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除了那次因为黑丫的事!”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大哥?”他一拍脑门,故作恍然,“哦不,现在应该叫你大姐才是。”
宁天歌抿了唇,她知道宁泽轩恨她,甚至于将宁采诗与二夫人的死都归结到她身上,但他终究是宁桓唯一的儿子,她又怎能放任不管。
“泽轩,听我的话,回京都去。”她放缓了语气。
“回京都?”宁泽轩声音上扬,奇怪道,“回京都做什么?”
“你是东陵人,京都有你的家,你不回京都能去哪里?”她眸光微沉,“你们私自离家,音讯全无,知不知道父亲很担忧?”
“家?”象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宁泽轩哈哈一笑,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疤也跟着扭曲,“我还有家么?我的家早就抛弃了我,若不然,我的娘,我的姐姐,又怎么会死?”
“还有,你刚刚说什么?父亲?”他朝宁天歌逼近几步,英俊的面容全是面目狰狞之色,“那个父亲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我的父亲,他早就死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了这一方天地。
一个鲜明的手印映在那张已不再因养尊处优而白润的脸上,指印根根鲜红,宁天歌容颜似雪,眼眸冷若寒冰,缓缓收手,“这一巴掌,是替父亲打的你!”
宁泽轩倔然站在那里,双手紧握成拳,硬是没有去捂渐渐肿起的脸颊,眼里全是恨意。
“你尽管打,有本事把我打死!”他连连冷笑,“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隐瞒女子身份逃避皇上的指婚,并且身手高强却装病这些事实,我已写成书信呈交给皇上,过不了多久,你也会因欺君之罪而难逃一死!”
“你说什么!”宁天歌眸光骤寒。
“怎么,怕了?”宁泽轩见此大感快慰,“七日前我便将信发出,再有几日,便会到京都了,到时候……”
宁天歌霍然抬起手来。
“你打啊,打!”宁泽轩高高地抬起头来,冷笑,“就算你打死我,你也还是要死。”
“你知不知道写那封信的后果?”宁天歌渐渐握起拳头,流露出痛心之色,“欺君之罪,诛连九族!你这一封信,葬送的可是宁家全门,数百条人命!”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宁泽轩无所谓地道,“我的亲人只有我娘和我姐,她们都已经死了,其他人死也好,活也好,都与我无关。”
“别忘了你也姓宁,身上还流着宁家的血!”一腔怒火自胸中燃起,若是可以,宁天歌的拳头早就打了过去。
只是简晏给她吃下的药已起了作用,刚才那一巴掌已使出她全身之力,此时只觉得身体发虚,冷汗湿背。
宁泽轩又是一阵大笑,笑罢,他不屑地看着她,“忘了告诉你,从我踏出宁家起,我已不姓宁,改为姓丁,没有家在头顶上罩着的丁!”
倒退了一步,宁天歌倏然闭起眼睛。
宁。
丁。
他当真要斩断与宁家的一切瓜葛。
“泽轩,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中掺杂着怜悯失望痛心,“就目前西宛与东陵的形势,别说你的信,便是一只鸟,也休想从西宛飞到桑月去,更别说到达京都直达圣听。”
宁泽轩脸上的笑渐渐退去,转头看向简晏。
简晏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对此不置一词。
他咬了咬牙道:“别人的信当然不能,但这封信是主上命人送出去的,你又怎么知道它不能到达皇上手里。”
简晏送出去的?
宁天歌看向简晏,如果宁泽轩所说不假,那么简晏这手未免太狠了些。
由亲生儿子揭发自己父亲欺君,这对于宁桓来说,无异于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怎么受得起!
“君上,他说的,可是真的?”她平静地看着他,问。
“没错。”简晏的眸光深不见底,“信已发出七日,不日便将抵达京都。”
“你以为,你发出的信就一定能到皇帝手里?”宁天歌清冷一笑。
“我自有办法。”他抬眸看向天际,神情自傲。
——
与简晏这样的人打交道,注定不会太过愉快。
宁天歌甩手就回了房间,上了门闩,将跟过来的简晏关在了门外。
便是到了晚上,他命人来叫她一起吃晚饭,她都没有开门,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推了。
谁都道她是在生简晏的气,实际上,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在用阴阳星宿的内功心法逼毒。
跟他生气?犯不着。
虽然简晏说她喝下的并非毒药,但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毒素,不过是毒有不同,功效也不同而已。
她还有事需要去做,不能等着简晏发善心给她解药的时候。
至于宁泽轩的信,不管送不送得过去,她的身份都不可能再瞒得住,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几个时辰过去,她累得全身是汗,身体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简晏的药与司徒景的不同,司徒景好歹只是压制了她的内力,其他事情丝毫不受影响,简晏的却只能吃个饭梳个头,连多走半刻路都会累,更别说干别的。
怪不得简晏说只能做些简单的事情,沦落到只能拿个筷子梳子之类的东西,哪能不简单?
穿鞋下床,打开后窗,入秋之后的夜风已渐凉,驱散了屋内的闷热,宝蓝色的天际象一匹上好的丝绸,点缀着寥寥星芒。
她倚着窗台,思绪象是被人硬拉着,不受控制地被拽回到了湖畔那一晚。
她与墨离,似乎总是在不断地分离,又不断地重逢,不知这一次,重逢又在何时。
“嗷呜……”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叫声在耳内响起,尽管没有内力,但宁天歌依旧听得分明。
她眸光一眺,向远处花圃中望去,少顷,果见一抹白色从暗绿色的花枝中钻了出来,那双精亮的小眼睛四处一转,便发现了她,当即兴奋地纵了过来。
圆圆的身子动作极快,丝毫未受体重的干扰,在被守卫发现之前,它已如一颗流星般投入宁天歌怀抱。
窗门旋即被关上。
“你竟还敢来找我!”宁天歌啪地一下便重重拍在它屁股上。
“嗷呜……”圆球只管扒拉着她的衣服,小眼睛里盛满了激动的泪花,蹭啊蹭地全蹭在她身上。
“我这可没活鸡,你来做什么?”她揪着它的后颈想将它扯开,手劲竟还不如它的大。
四喜甚委屈的抬起头来,活鸡固然重要,但主人的生死更重要。
“算了,你下来,我有话问你。”宁天歌拿它没辙,让它跳到桌子上乖乖坐好,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四喜迷茫,不知怎么回答。
她抚额,她怎么会对它问这种问题,换个方式。
“有没有人跟你一起进来?”
这种回答比较好表达,四喜直接摇头。
“有没有人跟你一起进城?”
四喜点头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