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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安王这次,可是轰动皇宫了……不,有可能是轰动整个洛城……阿七……阿七?”
见背朝着她的宁天歌动也不动,紫翎几步绕过软榻,见她轻闭的双眸,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
“阿七?”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我困了,让我睡会儿。”
——
入夜。
紫翎没有象前几天那样与宁天歌一同就寝,说是有事去找楼非白,结果一晚未归。
而有一个人,一直守在殿门外到天光透白,一夜未睡。
入冬的天气,尽管天祈相较于其他国家要暖和些,但入夜之后的温度还是很低。
夜风吹过长廊,透过窗户可看见廊上的宫灯摇曳摆动,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定格在窗纸上,似乎只要天地不灭,他就可以一直这样站下去,直至天荒,直至地老。
殿内漆黑,灯光俱熄,因此,里面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
在他凝望着那扇门,似乎能透过这门听到里面那人浅浅的呼吸时,却不知,在这门扇之后,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与他对面的地方,透过那薄薄的窗纸,如他一般凝望。
夜,很长。
思念,也被拉得很长。
如此相近的距离,只要轻轻一推,隔在两人之间的门便会嘎然而开,然而谁也没有动。
过去经历的千山万水,朝堂险恶,战火纷争,似乎都不及眼前这一道不高的门槛。
所谓门槛,过去了便是门,过不去,便成了槛。
“天歌。”当晨曦透出云层,他轻轻抚上门格,修长的手指温柔地触摸着上面的纹路,仿佛那是他心爱之人的脸,“不管你是否原谅我,我都在这里等你,许你……一辈子!”
门内依旧是寂静,他意料之中的寂静。
他缓缓放下手,阖眸。
殿门忽然轻响。
他倏然睁开,但见门扇正往两边徐徐打开,雪衣黑发的女子站在门内,静静而望,“不,你以后的每一世,都要许给我!”
——
这一日,宫中大喜。
上至郁瑾风,下至百官宫人,皆满脸喜气。
但凡遇见墨离之人,无不向之表示祝贺,墨离笑吟吟地一并收下。
宁天歌以旁人的角度看着,觉得有必要这样夸张?
不就是念了两首诗,弹了个琴,在门外守了几天,这人心就全让他给收买了?
墨迹尤其高兴,整天咧着个嘴,让人怀疑还能不能合上。
也是在这一日,东陵帝命人送来快马加急信函,称已下了退位诏书,并已昭告天下,于下月初一举行新帝登基大典,让墨离自行斟酌何时回去。
下月初一,距离今日也就只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这不是摆明了逼着墨离即刻启程回东陵么?
“看起来,皇帝是怕殿下在天祈做上门女婿,抛下东陵大好江山不管了。”紫翎毫不顾忌地笑道。
话虽直白,理却是这个理。
“我倒巴不得安王能做这个上门女婿。”郁瑾风揽着墨离的肩膀,商量,“要么,安王就别回去了?”
“那怎么能行!”墨迹立即急了,“我家主子是要回去做皇帝的,哪能在这里做驸马!”
“做驸马不好么?”宁天歌轻飘飘地问。
“呃,也不是不好……”墨迹抓头,求助地望着阿雪,“阿雪,你来说。”
阿雪转身,不搭话。
“阿七,别欺负墨统领了。”楼非白又象对待小孩子那般揉了揉她的头发,“准备一下今日就回东陵吧,万一赶不上大典可就不好了。”
“师兄,我逗他玩儿呢。”宁天歌瞥向那个只笑不语的男人。
其实他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什么都不说,让你们看着办,而最终的结果,肯定都会向着他。
——
当日,墨离一行人便离开天祈,到达京都时,距离登基大典已只有七日。
据说,在得到墨离已入京都城门的消息时,东陵帝终于安安心心地吃了一回饭,并着令墨离即刻进宫。
墨离稍事梳洗,便与冉忻尘一同进了宫。
楼非白与紫翎则回了烟波楼。
待宁天歌回到宁府时,正值傍晚,抬眼间,见宁府里里外外皆挂满了红绸喜带,大红灯笼高悬,府中仆人川流不息,竟有上百人之多。
这是?
心头疑惑,这分明是大喜临门的征兆。
她要回东陵的消息并未提前带回,宁桓不应该知道她要回来,再者,就算她回来,这府里也没必要装扮成这般模样。
还是,有什么事?
四喜见眼前红彤彤一片,早已兴奋地窜了出去,嗷叫着横冲直撞。
宁伯一见四喜,猛地抬头,看到站在门边的宁天歌时,一时愣在原地,随即眼泪就流了下来。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他抹了把眼泪,朝她快走了两步,忽有想起什么,转身大声吩咐,“快,通知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其他人,都过来!”
根本就无需他多说,有人飞奔而去,其他人在见到宁天歌时立即就围了过来,纷纷向她行礼,皆是热泪盈眶。
“宁伯,让大家都起来吧。”宁天歌扶起宁伯。
宁伯含泪笑道,“老奴真怕大小姐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她抬眼看着这个熟悉的府院,轻声说道,“我以后,就在京都待着,哪里也不去了。”
这个地方,承载着太多的感情,太多的回忆,有她这一生都需要去尊敬感恩的人,她怎能舍弃,又怎舍得舍弃。
“歌儿!”一声蕴含着浓浓情感的呼唤,令她蓦然转身。
那一边,身着青衫夹袍的宁桓急步走来,在她转身的那一刹,他陡然停止脚步,就那样深深地望着她,身影凝铸。
“父亲。”她低低的声音近乎低喃,一步步向他走过去,眼睛渐渐染上薄雾。
眼前的这个男子呵,岁月到底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风霜。
往日的那一头青丝已霜雪尽染,那一身夹了薄棉的衣袍都无法掩盖他身体的瘦削,他立在那里,尽管风骨依旧,可到底还是被无情的岁月催老。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离他三步之远,她砰然跪地,泪盈于睫。
“回来就好。”宁桓上前一步将她扶起,眼中亦是泪光点点,“回来就好啊。”
她握着他嶙峋的手,那突出的骨节硌着她的手,刺得心疼。
“上次离家,未曾给父亲留下一言半句,让父亲担忧了。”
“不碍事。”宁桓拍拍她的手,欣慰地叹了口气,“你在天祈的事我都听说了,本以为你成为天祈女帝再也不可能回来,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我也能安心地去见你母亲了。”
“父亲说的什么话!”宁天歌立即蹙了眉,“父亲苦累半生,至今未曾享过清福,以后我还想向父亲好好尽尽孝道,弥补我以前对父亲的亏欠。再说,母亲在天之灵,也定然希望父亲能长命百岁!”
“你这孩子,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宁桓笑道。
她犹未释怀,“父亲,别的话都可以说,但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好好,以后不说了。”
“老爷,大小姐,先用饭吧。”宁伯欢喜地抹着泪,“有什么话,你们可以边吃边说。”
“对,先用饭。”宁桓看着宁天歌露出心疼之色,“歌儿这段日子瘦了许多,受苦了。”
宁天歌摸摸自己的脸,“父亲,我好象比上次离开京都时还要胖了些。”
自她卧病在床之后,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后来又因为续玉琼脂的滋补,身上分明长了不少肉。
“有么?”宁桓不满意地皱眉。
“当然有。”她一捏自己的脸,“父亲你看,这都是肉。”
宁桓被她这举动逗得一笑,眉头早舒展开来。
“走吧,去饭厅。”她扶着宁桓往另一边走,看着一路上的喜庆之色问,“父亲,家里最近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布置?”
“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我?”
“你不知道?安王府里有人来告知,说你不日就要回府,并说殿下登基之日,也是你嫁给殿下成为皇后之时。”
“……什么时候说的?”
“就前几日。殿下已决定将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一起办,你与殿下的大婚就定在那日,现在满城的人都已知道了这个消息,府里当然也要装扮一番,这可是大喜事,为父一直盼着这一天……”
“……”
“歌儿,你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父亲,吃饭吧。”
她笑得咬牙,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着饭。
好你个墨离,居然背着她来个先斩后奏,她这个当事人还对自己何时成婚一无所知,满京都的人倒已人尽皆知。
她还道这满城的喜色是为了庆贺新帝登基,敢情还包含着新帝与皇后的大婚!
心想着等吃了晚饭得亲自找墨离问上一问,未想天色将黑之时,府里便来了客人。
“大小姐,陈副将他们来了,说想见您。”宁伯的儿子宁平急匆匆来报。
陈言?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宁天歌一笑,“你让他们进来就是,都这么熟了,怎么反倒拘谨起来了。”
“小的也说请他们进来,可他们非说请大小姐出去一见。”
这倒奇了。
她放下筷子,“父亲,你慢用,我出去看看。”
说罢,便随着宁平快步出了门。
临近大喜,所有灯笼一到晚上便悉数点上,将宁府里外照得一片亮堂,宁天歌远远便见陈言胡禄等人正站在门外,连台阶都没有上,更是挑了挑眉。
莫不是他们觉得与她身份有别,以至于生疏了?
“宁……宁小……姐……”陈言率先一步上前拱手,白皙的脸顿时涨红,在称呼上犯了难,只觉得不习惯。
其他人本也想喊,也因为同一个问题而拱着手,尴尬地立在那里。
“嗨,还是叫宁大人听得顺耳。”牛大旺一甩手,懊恼万分。
“要不,直接叫娘娘得了。”胡禄呵呵一乐,“反正宁大人过几天就是我们东陵的皇后了,提前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也是。”其他汉子跟着哈哈笑。
宁天歌一笑,走过去,“叫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那就还是宁大人吧。”牛大旺作了决定,“等殿下与宁大人大婚之后,再叫娘娘好了。”
此提议获得一致通过。
“大家别都站着,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宁天歌返身欲先行。
“宁大人。”陈言叫住她,有些欲言又止。
“陈言。”宁天歌见他似乎不好开口,便道,“说什么话就说,怎么你也学那些文官那般吞吞吐吐的。”
“宁大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陈言说道,“就是李石头钱生他们的那些媳妇们知道宁大人回了京都,便都想来见一见。”
“我倒还以为什么难事,把你为难成这样。”宁天歌好笑道,“那你明日让她们过来就是……或者,我若有时间,去看她们也一样。”
“其实……她们已经来了,就是怕不方便……”
“怎么不早说!”宁天歌一把打断他的话,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