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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体温自后背层层渗透进来,如火如炭,已可感觉到箭在弦上,却不得而发。
一滴汗自额角滚落,无声滴落在地面,她回头望了一眼,墨离依靠在她肩头,眼睫轻垂,呼出的热气吹拂在她后颈,似乎将她的头发都要点着。
“有点冷,你忍着点。”她轻轻说了一句,毅然将他放入水中。
冬日的水冰冷刺骨,在入水的一刹那,明显感觉墨离打了个激灵,如扇子一般的睫毛一阵轻颤。
宁天歌转过身去,盯着那点摇曳的烛火,手里还两种冰与火的感觉在交织,手心是火烫的体温,手背是透骨的冰凉。
桶里的水只有一半,按常理来说坐在里面只会没过墨离的肩头……
她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迅速转身,双手往水里一抓。
水声哗啦,滑入桶底的人被捞了出来,呛了水,咳了几声,脸色青白,唇色又如滴血的红……
“墨离,墨离……”宁天歌拍了拍他的脸,声音里带了丝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焦虑。
墨离紧闭着眼,除了呼吸急促之外,未给她任何回应。
身体还是烫,人已有些昏沉,冷热交替下势必扛不了多久,而他,已经不能再耽搁。
一咬牙,她用力将他从水里抱起,吃力地抱到床边,她从不知道,一个并未有多少肉的男人会这样沉。
快速地将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下,她扯过被子将他盖上,墨离却蹙起眉头低喃,“热……”
宁天歌紧握着双拳,闭了闭眼,这个时候,她还能顾忌什么?
掀开被子推至一边,她坐到床侧,眼眸凝着他的脸,一只手凭着感觉伸过去,滑过光洁柔韧的肌肤……
他呻吟一声,眉头皱得越发紧,她的手微微一抖。
他的长睫轻轻颤动着,沾染着细小的水珠,似黑夜里振翅欲飞的蝶,在烛火中投下一圈长长的阴影,遮去眸里的浮光掠影,万里春色。
墨发散落在枕边,黛墨的眉下是英挺如山的鼻梁,瑰艳的唇色有着夺人心魄,蛊惑人心的美,微微轻启着,逸出的低吟使人心颤。
她有些失神,竟有伸手去触摸的冲动。
又一声痛苦的呻吟,让她瞬间回神,扭转视线,她看向床边轻垂的纱帘,那里光影重叠,如梦如幻,看不清究竟哪一层是纱,哪一层是影。
气息渐促,轻吟如歌,在一声急促的喘息之后,他的眉心终于缓缓舒展,不一刻便在极度的疲惫与舒畅之下沉沉睡去。
她静默地注视他片刻,用酸涨的手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缓缓擦去手中黏腻。
看向窗外,晨曦微露,天光已透过厚重的黑暗,破将而出。
她撑着chuang沿站起,慢慢挺直僵硬疼痛的腰背,再回头看了他一眼,开门离去。
——
回到宁府,天色已明,门前守卫远远见着她,有些欲言又止,面色很是古怪。
宁天歌淡淡瞥他们一眼,迈入门槛。
“大公子。”其中一人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回头,“何事?”
“……大公子还是快些进去吧,小人就不多说了。”那守卫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话缩了回去。
她“嗯”了一声,心头起疑,最先的想法便是莫非宁采诗出了什么事?
一路上,下人见着她都是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她心头疑惑越来越重,加快了步子,直接去了宁桓的书房。
宁桓却是不在,问了人,说是在二夫人那边,她心里一沉,宁桓很少去那里,看来昨晚宁采诗回来定是闹了什么事。
一路疾走,直奔二夫人所住的院子,那里的婢女见着她却是面色大变,纷纷闪至一边。
她何时成了人见人怕的洪水猛兽?
宁天歌沉着脸大步走入,一眼便见到宁桓立于二夫人房门口,脸色铁青,目光冷峻,屋内一片寂静。
她走了过去,往屋内一扫。
二夫人一脸坚决地坐在那里,怀里搂着宁泽轩,身边紧紧依偎着宁采诗,乍见到她出现,宁泽轩浑身一抖,将头埋入二夫人怀里。
三日禁闭未到,宁泽轩竟出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算时间不到被放了出来,看到她又何必害怕至此?而宁采诗亦是不敢与她对视,瑟缩地往二夫人身后挪了挪。
“父亲,发生了何事?”她转头问宁桓。
宁醒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那个丫头,出了事。”
尽管她心里做足了准备,尽管她多年来已很少因为什么事而失去冷静,然而此时,她依然晕了一晕。
她抓住门框稳住身形,一夜未眠,滴水未进,一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耳边是宁桓沉重的叙说,她闭上眼睛听着,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宁泽轩被二夫人救出柴房,为了替宁采诗出气,后半夜暗中奸污了黑丫,并且导致下身大出血……
宁天歌蓦然睁开眼睛,眼中的寒光比冬日霜雪还要冷。
宁采诗与宁泽轩被她这眼神骇得一跳,便是二夫人亦不自觉地起了层寒意。
“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你们就这么点本事,只敢对我丫头下手么?”她放开门框直起身子,眸光冷冽地扫过他们,“你们,自求多福吧。”
返身而走,她疾行如飞,一路奔向自己的院子。
昨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个因她一句话而不满再三强调自己已经长大的黑丫,竟因为她一时的不在,就遭到了这样的玷污……
这么一个巧笑倩兮,善解人意又娇美可爱的孩子,再过两年也该到了如花的年纪,能够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就这样被人拦腰折断,毁去清白……
此刻,她心里的愤怒无以复加,怎么能,怎么能,怎么能!
奔至黑丫屋外,她收住脚步慢慢推开房门,里面站着两名府里的丫鬟,见她进去连忙行了一礼,她没有理会,只是看向正在收拾药箱的葛先生。
“葛大夫。”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丫头的身体怎样?”
葛先生提起药箱走了过来,朝她摇了摇头,眼中有着歉意,只留下一声叹息。
眼前一晃,她一手撑住身边的桌子,盯着地面,“你们,出去。”
两名丫鬟立即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带上门。
宁天歌直起身,朝床榻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被褥上,大滩的血迹触目惊心,那小小的身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苍白单薄得让她心疼。
黑丫从她进来就一直看着她,随着她的靠近而慢慢露出微笑,那眼睛弯成了半个月亮。
“大公子……”
“你放心,我会请天下最好的大夫来给你看病。”宁天歌坐到她身边,替她掖了掖被子,微微一笑,“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冉院正么,有他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黑丫摇了摇头,尽管感觉越来越虚弱,眼皮也渐渐发沉,但笑容倔强地挂在嘴角,“大公子,你不用安慰奴婢,奴婢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别胡说。”她站起身,“我这就进宫去请冉院正过来,你乖乖地躺在这里等我。”
“大公子,你别走。”黑丫急忙伸出手来抓住她,“奴婢还有话要对你说,晚了……就怕说不成了。”
抓握过来的手指冰凉,宁天歌抬头望着屋顶,眨去眼中雾气,轻轻坐下,合住她的手,“好,我不走,但你先不要说话,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不,大公子,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黑丫的大眼睛流露出忧伤,轻咬着嘴唇,象是下了很大决心般,轻声道,“有件事藏在奴婢心里很久,一直想对大公子说,可又不敢,怕说出来大公子就再也不要奴婢了……其实,其实奴婢是安王殿下的人……”
“我知道。”她很快地接口。
“你知道?”黑丫惊讶地张着嘴,一时不敢相信。
“嗯。”宁天歌替她将散在额头的碎发拢到耳后,平静地看着她,“还记得我跟你的第一次谈话么?那时候还在西院,你刚进来伺候我。”
黑丫张着大眼睛点点头。
“你曾说,你是为了葬母才卖的身,幸好相爷好心收留了你,又出钱为你母亲入了殓。”她抚了抚她的脸颊,示意她安心,“卖身葬母是没错,但那时为你出钱又收留了你的人并非是我父亲,而是安王,而且此事发生在两年前,而非去年。”
“去年底,我回京都,安王为了让你进入相府,又为了防止你的身世在日后出纰漏,便安排了一出与你之前一模一样的情景,又刻意让我父亲看到,我父亲心慈,定然会解你困境收留于你。”
见黑丫的小嘴越张越大,她笑了笑,抬起她的手,“我曾问你可识字,你说习过几天私塾,其实你又何止习过几天。”
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指,“你的手光滑柔嫩,尤其右手无名指指节有一处茧子,那是长久练笔留下的,而且你研墨的手法非常娴熟,处理墨汁干净利索,由此可见,你说的并非实话。事实上,在安王收留你之后对你甚好,并未让你与一般下人一起劳作,而是教你读书写字,是么?”
“嗯。”黑丫点了点头,蓄在眼睛里的泪水流了下来,“殿下对奴婢很好,更多时候不象是主子,更象是奴婢的哥哥,奴婢一直想报恩,有一次无意中得知他要派人到大公子身边,奴婢便自己提了出来。”
宁天歌拭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不甚在意地说道:“其实你做得很好,戏也演得很真,尤其那晚你阻止安王进我房间,若非我之前就已对你起疑,我定然是信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将你背后的主子联系到安王身上。”
“那大公子为何没有戳穿,还一直留着奴婢?”黑丫噙着眼泪,不解地问。
“为何要戳穿?”宁天歌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尽心尽力地服侍我,对我忠心耿耿,陪我说话,还天天捉活鸡给四喜吃,有你在不是很好么?”
四喜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大公子,虽然奴婢是殿下的人,但奴婢从未做过对大公子不利的事情。奴婢看得出来,大公子是真心对奴婢好,这个世上,殿下对奴婢有恩,但大公子对奴婢有情,奴婢不想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个人。以前也曾想过,也许哪天奴婢死了,就可以解脱了……”
“傻丫头,你不会死的。”宁天歌满心酸涩,只能紧握着她的手。
她能感觉到这个生命正在渐渐流失,那脸上的皮肤已接近透明的白,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可见,身体也似乎随时能飘起来,而床上的褥子已湿得能拧出血来。
黑丫喘了口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但是后来殿下来找过奴婢,他说奴婢不再是他的人了,从今以后让奴婢好好跟着大公子,奉大公子为主子,而且只有大公子这一个主子。”
宁天歌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点,她不曾知晓,应该是在她入刑部大牢的那段日子吧。
“那个时候,奴婢又不想死了,想好好活着,陪着大公子,等大公子有了孩子,奴婢再服侍小小公子……”黑丫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又天真的笑容。
宁天歌紧紧地握着她,有一种深沉而缓慢的波涛在胸腔间沉沉推动,一波接一波,充斥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