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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四合 作者:尤四姐(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09-11完结)-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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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把绥芬河翻个个儿。这一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不在,我快要疯了……我要疯了……”他胡乱亲吻她,“再也不许离开我,就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她一手落在他肩头,轻轻推开他,也不接他的话,侧身替他解马褂上的鎏金钮子,“睡下了怎么不脱衣裳?和衣躺着,起来了要伤风的。”复又软语,“我也不好过呀,我也想你。找不到你我很害怕,外面那么黑,地又广,我一个人分不清方向,所以走了好久……好在回来了,对不住你,是我自己不好,我糊涂了。”

    她亲他耳垂,温暖的体温,因为紧张,隔着两层单衣簌簌轻颤。窗上高丽纸里折射进来新年头一道阳光,正落在她朗朗的眉心。她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呢,我等不及了。”

    他心里嗵嗵急跳,脸上氤氲出一层薄汗,勉力自持道:“等回京,我往上递了折子,明媒正娶迎你过门。”

    她抿唇一笑,“真的明媒正娶?”

    他点头说:“一定。”

    她喟然长叹,“有你这句话我也足了。漂泊了十多年,终于可以有个家,我心里高兴呢。”她伸出手指描绘他的眉眼,每一处细节都记在心上。描着描着,眼泪涌上来,忙别过脸,把泪埋进引枕里。

    他揽住她的身腰,看不见她的脸只觉惶恐。一切都像个梦,恍恍惚惚但又无比真实。他找到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用力握了握,“你怎么了?这一夜遇见什么事了?咱们还要共渡一辈子,你心里有事别瞒着我。昨晚上叫你失望了吧?今后我一定加小心,绝不让你一个人落单。”

    她摇摇头,发梢擦过他的脸,痒梭梭的。略顿了下说:“不过是个意外,怎么会有下次?你不晓得,和你分开,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猜你以后会不会迎娶别人呀,如果我丢了,哪天又回来了,站在街角看十里红妆进你家门……其实你该配个更好的,只要她敬你爱你,我不会妒忌。”

    “你在胡说什么?”他低低斥她,“要是你丢了,我照样上折子,福晋的位置永远替你留着。我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你舍不得我。”

    她听得发笑,分辨不出笑容里的味道是喜是忧,“我不这样想,如果我回不来,希望你忘记我。一辈子那么长,你得找个伴儿,让她照顾你。天底下冰雪聪明的姑娘多了,你这样贵重的人品,应当指个门当户对的。丈人家门楣高,对你是个帮衬……将来哪天坐在大树底下纳凉啦,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和你有过交集,也不枉我爱你一场了。”

    他越来越惊慌,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答案,“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老说奇怪的话?”

    她噤了口,答应过三哥的话不能反悔,她信任十二爷,可是汝俭不能,她不能拿最后一位哥哥的性命冒险。

    “我是太害怕,想得多了,神神叨叨的,你别放在心上。”她捋他鬓角的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我最亲的人除了你就是我师父,咱们成亲后,你会代我照顾师父么?”

    他满口应道:“这是自然,他老人家辛苦,这些年的恩情慢慢还,保他晚年衣食无忧。”

    她含笑点头,既这么就没有什么可记挂的了,她自己不重要,只要各自都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牺牲的。

    靠得这样近,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身体都是半圆,拼接起来才能完满。第一次的美好和颤栗可以铭记一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这边陲小镇上的客栈,运载了她所有的欣喜、彷徨和忧伤。

    晨曦移将过来,跳跃着落在他肩头,她泪水长流,抽泣着把唇压在他脖子上,“弘策,不要难过……”


 第60章

    简直像死过一回;再回味咂弄依然心头悸栗。活了二十四年没有尝试过,原来那种狂喜撼人心魄。他感觉胸腔痉挛,连呼吸都牵扯筋脉。因为知道是她;有根有底的满足;以后都不用担心谁横插一杠子了,老七再来聒噪,他就高声粗气告诉他定宜是他的;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像孩子得着了宝贝,须臾舍不得放手。箍住她的腰,和她鼻尖触着鼻尖;轻轻唤她;“睡着了?”

    她闭着眼不肯说话,过很久才嗯了声。他细打量她;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却红得悍然。他拿拇指擦她面颊,“怎么?还疼么?”

    她不好意思,往下一缩,缩进被窝里去了。他也不逼问她,欣欣然笑起来,嘴里喃喃说:“我真高兴……回京咱们就筹办婚事,旁的我都不管了,什么都察院、军机处,都让他们忙活去吧。我得先把人生大事办妥了,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他探手下去捞她,捞上来了揣在怀里,摇撼道,“福晋,回头家去瞧瞧,要添什么吩咐关兆京去办。宫里会有赏赉下来,褥子摆设都是现成的,不用操心。你琢磨琢磨从哪里出门子,山老胡同的温家大院如今落在礼部侍郎手里,我去托四哥,康泰是他门下包衣,说得上话儿。咱们把那宅子顶下来,给你留个念想,好不好?”

    他考虑得那么长远,定宜没法回答他,说什么都显得敷衍。他是一心一意待她的,自己这刻却在盘算着怎么离开,实在对不住他。

    其实要交代的真不多,本来就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来了去了无足轻重。她就是舍不得他,觉得撂下他孤孤单单的,戏耍人一回,至少他短期内不会快乐了。她没有什么可报答他,把自己送给他,算是对这半年感情的总结,对她自己来说也是功德圆满了。至于以后,她没想过,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一生有一次刻骨铭心就够了,谁都不能取代他。

    她缠绵抚他的小臂,半眯着眼,慵懒的样子有种妩媚的味道,“我犯困呢,你絮絮叨叨的,还叫不叫人睡?”

    他忙说好,“这会儿且不谈,等睡醒了咱们再议。”

    她是光溜溜的身子,被窝里滑得缎子一样,慢慢缠绕上来,缠得他心慌气短。年轻人总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急促的喘息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她轻抚他宽阔的肩背,他在她身上燃起簇簇火花,一路燃烧下去。她闭眼仰起脖子,失魂落魄喊他的名字,半是痛苦半是欣慰。好在这刻能够令他快了,足够了。

    日影上移,渐至正午,正月初一嘛,偶尔还能听见稀落的炮竹声。沙桐掖手站在廊子转角处等奏报,等得久了腿软乏力,转身在石墩上坐下,才落腚,看见一个披着鹤氅的身影出现在廊庑上,仿佛凭空冒出来的,走得极快,脚下一转就闪进夹道里了。

    他纳罕,刚想追上去,身后有人招呼他,“卢大人命卑职前来复命,请谙达代为通传醇王爷,营房里的一百阿哈皆已俘获,索伦图活捉在勾栏院婊/子的绣床上,唯有岳坤都逃脱,上他宅邸拿人时已经人去楼空了。接下来当继续彻查,还是具本上奏朝廷发榜通缉,请王爷给个示下。”

    沙桐听了请他稍待,自己呵着腰推门进屋,一室静谧,窗户里投进的光亮在青砖上留下菱形的光斑,他借光趋步上前,跪在脚踏上推十二爷,压声儿道:“主子醒醒,卢渊那头有消息传回来了。”

    他在半梦半醒间游离,看清了炕前的人不由愠怒,慌忙伸手遮挡,谁知扑了个空。他骇然转头看,被褥铺得平平整整,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他的脑子一下懵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倏然变了脸色,问沙桐,“她人呢?去哪里了?”

    沙桐一头雾水,茫然道:“主子怎么了?是说温大姑娘吗?大姑娘走失了还没找回来,卢渊的人才刚来禀,说阿哈和索伦图都逮着了,只有岳坤都漏网,这会儿还在四处搜寻。主子,瞧这况味,温姑娘的失踪和姓岳的有莫大关系。您防着姓岳的最后拿她换活命的机会……”

    弘策坐在那里回不过神来,难道又是做梦?可是那么清晰,绝不是的!他顾不得其他,挥手把被子掀开,床单上一滩血渍已经有时候了,红得发污。他如遭电击,仓皇撑住身子抖作一团。

    沙桐见他主子这样都傻了,哆嗦着说:“爷,您快盖上,看冻着……”顺着他的视线近前一觑,看完了自己也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慌手慌脚查验十二爷身上,他全须全尾的,什么事儿没有,那哪儿来的血呀?再想想他主子脱得连一缕纱都没剩,敢情是有妖精祸害人,还是小树真的出现过?

    只有弘策知道,她刚才那些话原来都是有深意的,她是来诀别的,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像被万道车轮碾压过似的,一得一失间已经支离破碎了。既然要离开,为什么还要给他留下这样的回忆,让他以后的几十年怎么过?

    他扯过衣裳胡乱扣上,跌跌撞撞下床来,脚下失力险些栽倒,亏得沙桐一把扶住了。劝他的那些话他根本无暇顾及,指着门外语不成调,“把客随云来的掌柜押起来,这客栈有密道,让他据实招供,否则即刻凌迟了他!加派兵力捉拿岳坤都,捉住了本王重重有赏,要是叫他跑了,全军治罪绝不宽贷!”

    沙桐应个是,撒腿跑出去了。他穿衣裳扣扣子,左纽右纽就是对不上盘扣眼儿,自己躁得不行,整个人都给架在了火上。真是辛酸到了极处,洇洇落下泪来,原来他的感情在她眼里这么不值一提,她遇上了难题怎么不和他说?连人都托付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脑子里千头万绪只理不清首尾,混乱了会儿,待冷静下来隐约觉得不对,这世上还有什么苦衷非要她不辞而别?他倒吸口凉气,莫非是温家兄弟还活着,她在亲情和爱情间不能抉择,把身子留给他,自己悄没声走了?如果真是这样,他怨恨委屈,她呢?必定比他痛苦百倍。

    后来在宁古塔的日子,他已经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反正是在无休无止的寻找中度过的。人最终没有找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边界防御得很严,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她一定还在大英疆土上。他指派了一路人马专程打探岳坤都的来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查明了岳坤都就是温汝恭。哥儿仨死得只剩他一个,他恨朝廷、恨姓宇文的,所以找见了妹子,把她从他身边带走,轻而易举要了他半条命。

    皇庄倒卖奴隶的事从索伦图这儿深挖下去,没费多大力气就结案了。副都统道琴贪赃枉法,革除顶戴押赴京城候审,原定了三月初开拔的,他却去意迟迟,怕一走就错过了她,虽然她也许早就不在这里了。老七要颁缉拿令,他执意不从,弘韬只知道要找回他的树儿,却不知道温家人在这种情况下重新露面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届时搜寻他们的就不只是朝廷势力了,可能还有别人,他不能让她陷入危机。

    有阵子真觉得不堪重负,天天盼天天失望,她像一滴露,蒸发得无影无踪。没有得到就不会有欲/望,她教会他如何爱一个人,自己却消失了,对他来说这种伤害空前的大,甚至远胜幼时外放喀尔喀。

    他原想留在宁古塔的,无奈身上担着钦差的职责,不管私情如何放不下,于公得先结了案子,方不辱朝廷和皇帝的重托。

    回程的路走起来很顺畅,越往南气候越好。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有时赶不上住驿站,停在湖泊边上安营扎寨,也不觉得有多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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