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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麦子?”
“嗐,柳河边的那块地肥,麦子熟得快,趁着这几天晴,赶紧将那三亩麦子收下来。”
庄善若点头,心里琢磨着她那一亩三分地里的收益差不多也好收成了。
说话间,得财得富半敞了怀抹了汗正大步从门外进来,低头喊:“娘,娘,渴死了,可有喝的?”
“有,那一大壶凉白开早给你们晾着了。”老根嫂又笑道,“你们两个只顾低头走路,也不看看家里有没有客人。”
兄弟两个这才看到庄善若,赶紧掩好衣裳。
得财道:“善若妹子,算什么客人,都是自家人!”
得富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的水,犹不满足,还要再喝。
老根嫂赶紧拦住:“别喝了,灌一肚子水,到时候别跟个牛似的咣当响。饭好了,等会子就开饭。”
得富放下碗,问道:“吃啥呢?”
“捞面条,新鲜炸的卤子。”老根嫂笑道。
庄善若很自觉地将桌子上摆放的水壶,茶碗之类的东西收拾好,放到一边,准备吃饭。
“那三亩地割得差不多了吗?”
得财用整个手掌抹着脸上的汗,道:“爹原先打的那把镰刀怕是不顶事,我刚割了两三垄麦子便卷了刃,还巴巴地跑到铁匠铺子里又挑了把好的,这才割得顺手些——怕是再割个半日也就得了。”
“你们爹在那儿做什么?”
得富活络些,笑道:“娘,你倒惦记他,我爹好着呢!和罗铁匠坐在铁匠铺子门口剥着花生呷着老酒摆龙门阵呢!”
老根嫂摆摆手:“让他歇去,让他歇去!晚上你们吃干的,让他喝稀的,不出力就别想吃好的!”
众人只当老根嫂开玩笑,笑了一通。
得富转头对庄善若道:“妹子,你那地里的庄稼啥时候割的?”
“啊?”庄善若有些莫名其妙。
得财挠挠头:“我们想着顺手将你地里种的先收了,左不过一亩三分地,不过两个时辰就好了,可没想到地里竟光秃秃的了。”
庄善若愣了愣,难道地里的庄稼自己长了腿会跑?
得富又道:“我们还以为找错了地方,仔细看了又看,没错。那土豆番薯都起得干干净净的,啥都不剩。种的那几垄黄豆也只剩下点杆子了,我还特意去摸了摸那杆子,还新鲜的,怕是刚割了没多久。”
老根嫂奇道:“呦,可别是旁人收错了地了?”
“哪能呢?”得富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地里种的都是麦子,就是收错了,也不可能分不清庄稼啊?”
“难道是许家人?”老根嫂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这一亩三分地只有我们家人知道是善若的,对外都说是我们家买的。许家人就是再精,也想不到这上头去。再说了他们家大郎在私塾,二郎在县城,也没个人手去收啊?”
庄善若想起了什么,心头别别一跳,倒是不说话了。
老根嫂觑了觑庄善若的脸色,见她像是有主意的样子,便问道:“别是什么人帮着你收了吧?”
庄善若强笑道:“我也正在琢磨呢,倒是没托旁人呢!”
得富脑瓜子机灵,道:“善若,说不定你认的那个远房的姨帮你收的。”
“可是那个姓伍的大个子?”得财大大咧咧地道,“听说他不单种地能干,打猎也是一把好手。啥时候,也让善若给引荐引荐,带我兄弟俩也进大青山打两只兔子吃吃?”
庄善若想来想去,觉得就是伍彪帮她将庄稼收了,心里竟然有些心虚,道:“我跟伍大娘倒是还相熟,不过她家儿子常常不在家,总共也没碰上过两次,竟也没说过几句话。”
“呦,那可惜了!”得富笑道,“不过不碍事,反正是同村的,说上两句也就熟了,又有你这层关系在,不怕他不答应。”
庄善若莫名的有些心慌,道:“得富哥说的是。”
老根嫂却是奇怪地看了庄善若一眼,觉得她突然变得有些束手束脚的,却也没大放在心上,道:“这会子猜了有没用,赶紧吃了饭去问问就是了。”
“嗯。”庄善若应道。
“还有那收上来的番薯土豆用麻袋装了堆在房里就是了,若是你不耐烦吃,让你老根叔帮你看看,在集子上卖了就是了。”老根嫂琢磨着道,“就是那些黄豆刚收下来还得晾晒晾晒,才能拿去榨油。”
庄善若倒是没想到这一茬。
老根嫂又道:“你若是将黄豆晒在许家,少不得他们见了又得起疑。你干脆就拿到我这儿,我帮你一并晒了。等送去榨了油,你不拘是自己吃还是到集子上卖了都成。”
庄善若连声道谢:“亏得婶子帮我想得周全。”
“嗐,这也不算是啥麻烦事。”老根嫂又指挥得财得富两兄弟道,“等过两个月,再给你妹子地里种上冬小麦。那地虽瘠,可空着也是空着,不拘收些麦子也是好的。”
兄弟两个齐声应了。
庄善若却有些心不在焉。
老根嫂做的面条又细又筋道,卤子也炸得极香,可庄善若却用筷子挑着面条,有些食不知味。
她地里的庄稼,真的是伍彪帮着收了的吗?
☆、第266章 穷人家的女儿
从老根嫂家出来,庄善若迟疑着是要去伍家呢还是要回许家,正在道上踌躇着,突然听到了张山家的亮嗓门:“呦,这不是许大家的吗,有些日子没见着了,赶紧的,进来坐坐!”
庄善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竟就在张山家门口的徘徊着,张山家的虽然嘴碎些,可是人不坏,她也并不排斥。
张山家的依旧富态,穿了件辨不出颜色的衣裳,胸口还洇着一圈圈的奶渍,头发蓬松,面孔粗糙,只有那笑容倒是一如往昔的热忱。
庄善若坐在张家的院子里,目之所及全都是破破烂烂的。特别是西边角的那个厨房,倒了半边,用几块略略规整的石头垫着。
张山家的苦笑道:“这家里没个男人终究还是不行,倒叫你笑话了。”
庄善若问道:“快到秋收了,你当家的快回来了吧?”
张山家的眉眼立刻飞扬了起来:“可不是,早早地就托人捎信回来了。算那脚程,总在这十来天里,刚好赶上收麦子。我看他是心心念念想着儿子,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回来了,怕是只有早到不会晚到。”
庄善若这才想起张家的宝贝儿子宝根,往日总是黏在张山家的身边,这回不知道哪儿去了。
“宝根呢?”
张山家的疲倦地一抬手:“喏,在那里不知道鼓捣个啥。”
庄善若顺着张山家的手方向一看,只见一个又黑又瘦的娃娃穿着条开裆裤,正坐在门廊旁玩着手里的破布老虎。门廊边本堆了些杂物,宝根又黑又小,怪不得没发现。
“快九个月了,会爬了,整个院子都被他爬遍了。”张山家的看着瘦猴般的儿子,目光柔柔的。
庄善若想起宝根刚出生的时候难产,还是她及时请了伍大娘才将他接生下来的。刚三两个月大的时候她还见过,白胖可爱,怎么才半年不到便成了这个邋遢模样了?
庄善若将身体俯下去,对着宝根张开手。道:“宝根,来——”
宝根玩得起劲,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愣愣地抬起头,看到庄善若和蔼可亲的笑脸,她左手腕子上戴着的那个碧绿的玉镯子吸引了他的目光。宝根将手上的破布老虎随意那么一丢,咧开嘴笑了笑,双手撑着地,挪动两个膝盖,飞快地朝庄善若方向爬去。
张山家的笑道:“爬得可快了!”却对地上的泥巴砂砾视而不见。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心酸。想起了连淑芳的狗蛋,周素芹的平安,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别的孩子全都养得白白胖胖,穿得整整齐齐。哪像宝根就当小狗小猫似的养着。
宝根像条小狗似的爬到庄善若面前,抬了小脸,瘦瘦的两颊糊满了鼻涕,都结成了薄薄的一层亮壳,两只眼睛倒是黑白分明,机灵得很。
庄善若也不嫌他脏,伸了手笑道:“宝根乖。让姨抱抱!”
宝根的眼睛亮了亮,没有就势冲到庄善若的怀里,而是伸出黑乎乎的指缝里嵌满了泥巴的小手,一把就抓住了庄善若左腕上的那个玉镯子。
张山家的和庄善若都愣住了,还是张山家的先反应了过来,道:“宝根。你攥着你姨的镯子做什么?那可不是你玩的东西!”
宝根不听,依旧用小黑手紧紧地勾住玉镯子。
庄善若看着宝根渴求的眼神,不由得叹了口气。这镯子是王大姑的遗物,若是旁的东西,她倒是愿意褪下来给宝根玩玩。
“宝根。这个不好玩,姨给你做个新的布老虎,可好?”
宝根理也不理,双眼依旧直勾勾地盯了那玉镯子看,鸡爪似的小手一刻也不肯放松。
张山家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宝根咧了嘴笑了一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嘴凑上去,咬了镯子一口。
这镯子可不是吃的,又冰又硬。宝根怕是使的力气大了,磕到了自己的牙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委屈的什么似的。
张山家的赶紧起身,一把将宝根揽到自己的臂弯里,伸了另一只手虚虚地往宝根的屁股上揍了两下,喝道:“没眼力见的东西,那镯子也是你能咬的?若是咬坏了,将你卖了也赔不起的!”
庄善若也吓了一跳,往腕上看了看,玉镯子上除了糊了点口水,倒是没什么损伤。她赶紧拦了张山家的,道:“张嫂子,小孩子,哪有不爱这些新鲜的玩意的。”
张山家的抱了宝根,伸了手掌往宝根脸上一抹,抹下一手的鼻涕眼泪,大喇喇地往地上一甩,道:“这孩子从六个月大开始,逮着啥便往嘴里塞。我这奶水也足,天天也没饿着他,也不知道咋回事,竟越吃越瘦。”
庄善若看着宝根脸上被眼泪冲下来的白道道,道:“瘦也不打紧,看着倒精神。”她想着让张山家的给宝根洗洗干净,可又不好说出口。
“我看着也是,他随他爹,也是这样精瘦精瘦的!”
说话间,宝根将头拱在张山家的胸前,要找奶喝。
张山家的也不避讳,就这样掀起了衣裳的下摆,将赤黑的奶头塞到了宝根的嘴里。宝根满足地吮吸着,眼睛渐渐地上下打架了。
庄善若侧过脸去,正准备告辞,张家的三个丫头不知道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从外面进来了。
大妮、二妮和三妮,个头依次矮下去,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露出小半截的手臂。三人都长了翘鼻子,大眼睛,脸上带了笑,不知道说到什么好玩的笑得前俯后仰。
张山家的回头,眼睛一瞪,沉声道:“这么大的人了,也没个眼力见,没见着弟弟睡着了吗?”
三人立刻噤了声,将身子瑟瑟地缩了起来,排成一排。
二妮三妮年纪小,也不觉得怎么,倒是互相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大妮大了,当了庄善若的面被母亲训斥,不免有些讪讪的,又下意识地往下扯着短了半截的褂子。
庄善若善意的目光溜过这三个女孩子,只有大妮羞涩地冲她笑了笑,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庄善若特意多打量了大妮几眼。大妮也十一二岁了,个头虽然抽高了,可是吃得不好,身形便瘦长瘦长的。脸上带了黄黄的菜色,更显得眼睛出奇的大,可又少了水色,倒是显得有些木木呆呆的。只有低头羞涩一笑的时候,带了几分动人。
张山家的嗔道:“都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