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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善若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将后背紧贴到布满苔藓的矮墙上,直到退无可退,同时伸出手臂抵住许家安的胸膛,压低声音斥道:“大郎,你这是做什么?”
许家安虽然瘦弱,可毕竟是男人,在酒精的催动下,他焦渴难耐,亟需去品尝那两片桃瓣上的甘美。
避无可避,庄善若拼命地扭过头去,脸颊贴在矮墙上,有一种又湿又滑又腻的触觉,让人很不舒服。
她不能喊也不能叫,若是将童贞娘他们招来,丢脸的还是她自己——她刚刚在饭桌上底气十足地说了那番话,若是被人看到她和大郎这般情状,那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也不知道童贞娘还会怎么编排她。
淡淡的酒气越来越近,还伴了粗重的呼吸声。庄善若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却始终没有放松,在和许家安角力。
突然,那个呼吸声突然停住了,酒气像是一团雾氤氲在她面前。
庄善若赶紧睁开眼睛,一束橘黄的光斜斜地从西厢房打开的门里射到这前院与后院交接处。
“玉儿,我没醉,谁说我醉了!”王有虎嘟嘟囔囔的声音。
“好,没醉没醉,你先躺着,我拧把热毛巾来给你擦一把!”许家玉充满爱怜的温柔的声音。
凳子踢翻的声音,衣料的摩挲声。
“别去,我不碍事,你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好得很,你安心躺着,我马上就过来!”
许家玉轻快的脚步声穿过院子传到了厨房,隐隐传来水声。
许家安像是泥雕木塑般的不动了,眼神像是被劲风吹熄了的蜡烛倏地熄灭了,本来沉沉压迫着许家玉双手的胸膛也突然被抽去了力气。他踉跄着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眼睛里分不清是羞愧还是恍然。
庄善若明显地松了口气,要不是王有虎他们发出动静,今天这事怕是不好收场。
橘色的烛光打在许家安的侧脸上,让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晦暗,高挺的鼻梁,高高的眉骨,棱角分明的下巴,在暮色中像是用钝笔粗粗勾勒出来的轮廓。
“大郎,你喝醉了!”庄善若轻声道,给他个台阶下。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承担不起太多的耳鬓厮磨。
许家安的笔直的脊背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突然塌了下来。他微微偏过头,避开那并不算刺眼的灯光,将整张脸埋在了黑暗中。
庄善若心中不忍,急急上前两步,虚虚地搀住了许家安的手臂:“大郎,你醉了,我搀你回房去!”
许家安勾起嘴角,笑意还没成型便像是一朵残花凋零了:“我没醉!”
“回去歇着吧!”
许家安突兀地抬起手臂,挣脱掉庄善若的搀扶,他用的力气太大,反而让自己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住,恼怒地道:“我说了我没醉!”
庄善若收回了手,没说话。该做的她都做到了,有些伤口总要让它自己慢慢地愈合;即便愈合得慢些,只要不是时不时地剥开刚结的痂,总有愈合的那一日。
时间,是无所不能的。
院子里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还伴着许家宝高声的嚷叫和童贞娘极力压制住的愠怒。看来,厅堂里的那一桌散了。
许家安恼怒过后,神情便有些萧瑟。他扬起脸,让整张脸都沐浴在橘黄的灯光里——年轻英俊,书生气十足的一张脸。
“荣先生让我去乡试……我,我本对功名没什么追求,只不过,只不过看你日夜辛苦。”许家安声音被夜风吹得断断续续,像是在呢喃,更像是在倾诉,“我后来想,若是、若是我能中了举人,你便是……你便是举人娘子,那就不用太辛苦了。我到那个时候,也能够、能够护你周全,你也不用是风是雨,都要一个人挡在前头了。可是乡试哪里那么容易,我怕考、考不取,也不敢向你透露半分,怕是你看轻了我……”
庄善若像是被定住了般动也动不了。
许家安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我却不知道,原来不论我是好是歹,你都是要走的!”他语毕,摇摇晃晃地往前院走去。
庄善若作势要去扶他,许家安坚决地摆摆手脚步发虚地往前走去。
庄善若只得站在黑暗中,看着许家安孤零零地走到院子中间茫然四顾,那一袭青衫颓唐得像是繁华落尽的梦。
☆、第327章 春意萌动
庄善若换下身上脏污了的衣服,看着衣服背部那一大片湿腻的苔藓有些出神。她心里虽然有些不好受,可是却并没有后悔。既然结局是注定好了的,那又何必给人虚妄的希望?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有虎便偕许家玉回榆树庄去了。
许陈氏不舍,眼泪汪汪地拖着许家玉的手不肯放,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也不多住几晚?”
童贞娘帮腔:“是啊,自己娘家,还能亏待了不成?”
王有虎便有些踌躇了:“玉儿,要不你再多住几晚?宝庆银楼的那批货催得紧,我得赶紧回去了——过两天我再来接你!”
许陈氏迭声道:“好,好!”
许家玉咬了咬嘴唇,冲着许陈氏笑道:“以后我常常再来就是了,省得让有虎再跑一趟。”
“呦,小妹知道心疼姑爷,怎么不知道心疼老太太?”童贞娘半开玩笑半认真,“娘天天盼着你来,这热乎话还没说上几句,就要走了,啧啧!”
许陈氏本有些不快,听了童贞娘的话后却又要给女儿撑面子:“他两个夫妻和睦,自然是比什么都好!”
王有虎觉得住在连家庄倒是无碍,就是童贞娘的这张嘴也太讨厌了些,便道:“玉儿过了头三个月,也不用尽躺着了。下回好好挑个日子,我陪玉儿在娘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二嫂可别嫌烦!”
童贞娘一愣,笑容便有些勉强了:“我可是求也求不来!”
许陈氏面子也有了,脸上笑容更盛:“路上仔细着点,慢点不要紧,可别颠着了,再仔细都不为过。”
王有虎应了,目光越过人头看着站在后面的庄善若,眼睛里全都是话。
庄善若知道此时不便,只点点头。道:“有虎哥放心回去吧,等过两日我回榆树庄一趟。”
许家玉喜道:“可得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庄善若抿嘴一笑,许家玉过半年都要做娘的人了,竟还这般孩子气。看来是在榆树庄的日子过得舒心,一家子人尽哄着她让着她,将她当孩子了。
“说起来,我这趟都没和大嫂说上几句话呢!”许家玉嗔怪地看了王有虎一眼,“都怪他喝醉了,让他一个人睡又不放心,怕他半夜渴了要水喝,要不然就去后院和大嫂挤一夜去了。”
“那你有什么话先攒着,过两天一并和我说了。”
王有虎嘿嘿笑。
许家玉微微抬起下颌朝院子里看了看,道:“竟也没见着大哥二哥。”
童贞娘一撇嘴:“你大哥算是闹了我一夜。一会喝茶,一会起夜的,天蒙蒙亮才睡过去。我见他睡得香,也就没叫他了。”
许陈氏眉头一皱:“大郎呢?往日这个时候早就起来读书用功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到投到了许家安的厢房门前,只见门窗紧闭。没一丝动静。
童贞娘笑:“娘,大郎辛苦了好几个月,你就让他偷个懒又怎么的?这人又不是铁打的,难得睡个懒觉。再说了,昨儿我见他也多少喝了点酒,怕也和二郎一样还在做梦呢!”
许陈氏脸色稍缓,目光凌厉地往庄善若脸上一逡。
庄善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也好,让他昏天黑地睡个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了。新的总有希望,就把苦恼、忧伤和不舍抛给旧的吧!
王有虎两口子回榆树庄去了。庄善若生怕等会许家安醒了,两人若是不凑巧碰了面惹出什么事来,也便前后脚出了门。
春光明媚。阳光晒在身上,不是炽热,还是让人懒洋洋的温暖。庄善若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将胸口的混沌之气吐尽,整个人竟然轻盈如蝶。恨不得能乘风而起。
她弯腰从路边撷了一朵嫩黄的小花,放在鼻间嗅了嗅,是似有还无的清香。她心念一动,反手就将这朵小花簪到了自己的发间,仿佛回到了秀才爹还没生病的那一年,她跟在秀才爹的身后蹦蹦跳跳地在芳草地上奔跑,不论跑到多远都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跑到多远,秀才爹的目光就是一根看不见的线,能够随时将她从任何危险的境地中解救回来。
庄善若莞尔一笑,双手下意识地摸摸头上那支镌了石榴花的银簪子,心头久违地涌起了一股甜蜜。这甜蜜就像是一股暖流,从心里淌出来,然后慢慢地传达到了四肢百骸。
庄善若突然有一股冲动,这冲动就像是春天解冻的河水般汹涌而来,不可遏制。
算算,有多少日子没见着伍彪了?
庄善若偏了头,噙了一丝甜蜜的笑,细细地回想着。最末一次见到伍彪还是在五天前,她去地里琢磨着该种些什么,是继续像上年那样种些土豆番薯黄豆呢,还是干脆直接就种麦子得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田地竟然早就整整齐齐地种满了黄豆苗儿,水也浇足了,绿油油的,充满了生机。
庄善若不用想也知道是伍彪干的。刚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挑着一副水桶摇摇晃晃地朝柳河方向走去。水桶是空的,轻飘飘地在他的身前身后摇晃着,给他憨实的背影增添了几分的潇洒。
庄善若想叫又不敢叫,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伍彪消失在视野里,心里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人酸酸的却也甜甜的。
……
庄善若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路,猛一抬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竟然到了伍家的门口。
那熟悉的院墙赫然在目,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庄善若吸引过去。
庄善若下意识到拢了拢头发,抿了抿嘴唇,又将微微有些发皱了的裙摆抻抻直,这才屈了手指要去扣那院门。
可是手还没碰到门,便凝住了。
庄善若没由来地觉得有一丝的奥热,鼻子尖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等会儿见了伍大娘要说什么,若是伍彪在家又该怎么处?
正在踌躇间,突然院门自己“吱呀”一声打开了,庄善若唬了一大跳,赶紧后退了几步。
只见伍大娘低了头刚从里面跨出半只脚,冷不防看到门口的庄善若,顿时又惊又喜:“呦,善若!”
“伍姨!”庄善若真心实意地笑了,本来觉得伍大娘亲切,现在就更觉亲密了。可是这亲密里又带了丝忸怩,倒不似以前那么落落大方。因为一想到伍大娘可能要成为自己的婆婆,庄善若在她面前总觉得有些束手束脚;而且,也还不知道伍大娘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又有些惶恐不安。
“到门口了怎么也不进来?”伍大娘一贯慈爱的笑容,可眉宇间似乎带了一丝忧虑之色。
“刚到,正想敲门来着,没想到伍姨倒是先给我开门了。”
“呦,那真是巧了!”伍大娘将庄善若往院子里迎,又探出头看了看外面。
庄善若会意,道:“伍姨,别看了,黑将军这趟没过来。一大早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我说呢,它可机灵着呢,哪有窝在后面不进来的?”伍大娘浮起淡淡的笑意,道,“你怎么不把它带过来,我给它存了好些肉骨头,它保准爱吃!”
“伍姨倒惦记它,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