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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掌柜的?”
刘叶氏沉吟着:“若是昨日来的那个大嫂再过来,你知道怎么做?”
阿栓微微抬了眼皮看了看许陈氏的脸色。小心地道:“那位大嫂是掌柜的旧相识,若是来了,自然是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唔。若是她要找老掌柜呢?”
“这……”阿栓是个乖觉的,陪笑道。“老掌柜养病不管前头的事,若是她真的有事,自然是请示了掌柜的再做定夺。”
刘叶氏这才放了心,平板的脸上浮起了浅浅的一层笑意。不论她见老爷子意在何为,只要挡着不让她见,谅她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阿栓知道自己的回答合了刘叶氏的心思,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暗自纳罕,也不知道掌故的为啥阻拦那个小大嫂和老掌柜相见,看那小大嫂倒是面善。
刘叶氏中午本在得月阁宴请玦哥的先生。趁着抓药的人少,带了茂叔还有个年长老成的伙计去作陪了。
阿栓百无聊赖地守着铺子,双手托腮趴在柜台上点着门口经过的人头,恍恍惚惚地竟要睡过去了。
突然,有两个俏丽的身影闪入他的眼帘。
阿栓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赶紧摇了摇脑袋从柜台后面窜出来。
“小大嫂,你来了!”阿栓是自来熟。
来的正是庄善若,她看起来精力充沛,可是眼角眉梢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毕竟,连着两天在县城与连家庄来回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又有事惦念着,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是要垮的。
庄善若冲这个年轻热情的小伙计点一点头:“你家掌柜在吗?”
“真对不住。刚出去了!”阿栓将庄善若往里面迎,“要不,你坐着等等,喝口茶。”
庄善若这才放了心:“我不找她。”昨日听到刘叶氏吩咐伙计的话,特意找了个她不在的时间过来。
阿栓糊涂了:“那……”
“我是来找老刘郎中的。”庄善若坦坦然地微笑道。
阿栓为难了,只得找出托词:“掌柜的特意吩咐了。老掌柜身子不好,从不见外人。你看,这……”这位小大嫂的笑容再亲切再迷人,他也没这个胆子不经过掌柜允许便将人往内堂带,除非他是不想在善福堂干了。
庄善若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老刘郎中在吗?”
“在!”阿栓脱口而出。继而又慌慌张张地补充道,“不不,不在!”
庄善若忽略他话里的自相矛盾,道:“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阿栓硬着头皮道:“小大嫂,我家老掌柜不见外人……”
话音未落,从庄善若身后站出一个人来,嗔怪道:“难不成我也成了外人?”
阿栓定睛一看,那个从庄善若身后闪出的小媳妇穿了一身月白的衣裳,一张圆盘脸,眉眼标致,只是神色有些清冷,若是她能够笑一笑,必然是娇俏动人的。这两个年轻媳妇站在一起,俏生生的一对姐妹花。
刘春娇见阿栓茫茫然的脸色,忍不住嘴一撇,道:“新来的?”还没等阿栓回答,她的眼睛便在店堂里转了一圈,嘴里问道:“茂叔呢?阿奎呢?”
阿栓见刘春娇随口叫出了善福堂两个伙计的名字,很是纳罕,又见她神情倨傲,不由得陪了笑脸问道:“不知您是……”
刘春娇没理会,只顾张大了眼睛在店堂里逡巡着。
恰好,有个伙计正掀了帘子从内堂出来,听到店堂里有人说话,投过来探究的一瞥。
“阿奎!”刘春娇脆生生地喊道。
叫阿奎的伙计愣怔了半晌,又惊又喜地冲着刘春娇道:“二少奶奶,您怎么回来了?”
二少奶奶?
阿栓眼珠子转了几转,呆若木鸡。
☆、第338章 阴差阳错
“老刘郎中?”庄善若按捺不住,轻声问道。
老刘郎中的手搭在伍彪的脚踝处,对着他小腿肚上的伤口沉吟不语,脸色端肃。
庄善若的目光也落在了伍彪的伤口上,她犹记得这伤口血肉模糊的惨象。此时,这伤口上结着的厚厚的痂掉落了大半,露出新鲜的粉色的皮肤,薄得似乎能看到里面的血管来。她将目光移到伍彪的脸上,饶是再精壮的汉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只见伍彪双目紧闭,脸颊微凹,面皮青黄,嘴唇因为累日的发烧而干燥起皮,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给他带来了一丝生气。
不大的房间里满当当地站满了人,伍大娘还有张山两口子都虔诚地看着老刘郎中。毕竟,伍彪的这条腿能不能保住,靠的就是老刘郎中的一句话了。
可是老刘郎中迟迟不开腔,将众人的心撩得七上八下的。
张山家的也忍不住道:“刘郎中,您看我伍兄弟的这条腿还保得住保不住了?您就给个干脆话得了!”
老刘郎中清癯的脸上神色不动,只是凝神仔细地观察着伍彪小腿肚上的伤口,然后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指头往新鲜的嫩皮上摁了摁。
伍彪的眉头猛地一皱,压抑住的呻吟声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伍大娘的心也随之一颤。
老刘郎中点了点头,加大手指上的力气,往那伤口重重地摁了下去。
伍彪全身像是过了电般的一震,额上便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子来。
伍大娘不忍,赶紧取了帕子擦着伍彪额上的汗,嘴里带着哭腔絮叨着:“阿彪,阿彪,你忍忍,再忍忍,刘郎中来了……”
刘春娇本退得远远的。半个身子靠在了门框上,听到动静也忍不住往床那边投来探究的一眼。众人忙碌的身影恰好留出一个巴掌大的缝隙,清清楚楚地将伍彪的病容呈现到了刘春娇面前。
刘春娇记得庄善若急急忙忙地跑到刘存柱家,央求她进城帮着将老刘郎中请过来。她本不大乐意。毕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若是再触景伤情,还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平复。再说了,她虽然没有改嫁,可是毕竟从善福堂出来了,若是再这样回去,也不知道别人该怎么揣度她。
可是——
刘春娇从来没有看到过庄善若如此溃不成军的模样,满心满脸都写着焦急,一双美目因为熬夜而布满了血丝。饱含了期许。
她突然就有些心软了。
再知道是伍彪危在旦夕,刘春娇没由来地跟上了庄善若焦灼的节奏,她告诉自己说这不过是还伍彪当初的人情。
这一路的颠簸,刘春娇大体了解到了伍彪的伤情,若是阿昌还在的话……她赶紧苦笑着摇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刘昌这个名字就像是贱生贱长的种子。只要有一点贫瘠的泥土便能够疯长起来。刘春娇努力地让自己的心田荒芜成一片沙漠,斩断一切勾起旧梦的可能。
至于刘叶氏为什么极力阻挠庄善若去见老刘郎中,刘春娇没有想太多。寡嫂素来循规蹈矩,安分刻板,她这样做不过是尽一个媳妇应尽的责任——毕竟老刘郎中风烛残年,再也受不起什么刺激了。
所以当刘春娇提出让老刘郎中乘坐马车来连家庄的时候,很是有几分的踌躇——他完全有理由拒绝。
刘春娇遥遥地看着伍彪毫无生气的面庞。不由得想起那日当道箍住他的腰时的情形。那时候的伍彪健壮得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却难得地有着和壮硕的身材极不相称的敦实憨厚的笑容。
……
“连家庄的伍彪,我记得这个人,是个孝子!”老刘郎中点点头,问道,“春娇。你怎么认得他?”
庄善若正待上前答话,刘春娇也不知道何故竟暗地里扯了她的衣襟一把,庄善若一愣。
刘春娇赧颜道:“爹,我这段日子一直住在连家庄表婶家。”
“哦!”老刘郎中的眼中带着怜惜。他喜欢小媳妇,给沉沉的刘家带来了许多生气。只可惜阿昌没这个福气,他们老刘家也没这个福气。
“伍大哥,伍大哥,他,他……”该怎么和老刘郎中说这个小插曲呢?
老刘郎中却是误解了刘春娇的为难,他眼神倏地一黯,又骤然地有了神采,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刘春娇有点迷糊了,老刘郎中明白了什么?抬起头,却迎上了庄善若晦暗不明的眼神。
……
“刘郎中,你看阿彪这伤……”伍大娘想问又不敢问,一颗心惴惴地提到了嗓子眼里。
庄善若屏住了呼吸,等着老刘郎中最后的判决。
老刘郎中默默地点点头,将伍彪的左腿轻轻地放下,沉吟了半晌,问道:“这腿伤伤了有多久?”
“怕有半个月了。”庄善若在心里估算了下,终究忍不住,问道,“还有的救吗?”
老刘郎中却并不回答:“这伤是请什么人给治的?”
张山正色道:“请了本村的王郎中,他家有祖传的狗皮膏药,都说治疗外伤最是拿手。”
“我呸!”张山家的道,“什么狗屁王郎中,白白地骗了二十多两的诊金,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若是我日后见了他,定要啐他两口的!”
老刘郎中却微微笑道:“王三帖?”
“老刘郎中也听说过他?”庄善若奇了。
“他家这膏药倒是货真价实有奇效,若是由他爹他爷爷来治,必能药到病除,只可惜……”老刘郎中大摇其头。
“怎么?”
“只可惜他心思不放在钻研医术上,只把行医当做赚钱的营生。”老刘郎中目光悲悯,“医者父母心,能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的,怕是越来越少了。”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刘昌,若是他还在的话,定是能够将善福堂发扬光大的,只可惜……老刘郎中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刘春娇,见她逆了光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孤清。
“春娇,你过来!”
“爹!”刘春娇脆生生地应着,走到老刘郎中的跟前。
众人齐刷刷地在床前让开了一个人的位置。
伍大娘这才仔细打量了刘春娇一眼,若不是这个小媳妇与善若投契,怕是怎么也请不来善福堂的老刘郎中的。这样想来,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却是一副乖巧温婉模样。
刘春娇强笑道:“爹,你也莫卖关子了。伍大哥的腿终究是不是能保住,你好歹给句话才是。”带了几丝旧日的娇俏,是抹不去的痕迹。
“这伤表面上看着愈合了,实际上里面正化着脓,外面一层好皮肉包着,看着倒是不显。”老刘郎中朗声道,虽然这一路车马劳顿,可是治病救人成了他一辈子的天性了,“若是先头那王郎中再仔细些,敷药的时候将周围的烂肉剜掉,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庄善若恍然,怪不得伍彪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烧,皮肤溃烂着,哪有不发烧的道理;也怪不得刚才老刘郎中用手略用力在伤口上摁了摁,伍彪便疼出了满头的汗来,若是这伤口真的好了,那又何至于如此?他们这些外行人全被那将要愈合的伤口蒙蔽了,却不知道真正要紧的却是在内里。
伍大娘听不懂那许多,只是急煎煎地问:“那,还有救吗?”
庄善若心神稍定,既然老刘郎中能看出其中的端倪,那自然是有法子的。
老刘郎中点了点头:“救还有的救,就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不过幸亏他底子好,到时候将养上一段时日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伍大娘欢喜:“那好,那好!”
庄善若听出了老刘郎中话里的意思,看向伍彪的目光里不由得喜忧参半,难道是……
“这伤若得好,得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