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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之李代桃僵 作者:裴多斐(晋江2014.01.12完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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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哥哥皱眉,仍是少女时代她所熟悉的疼惜宠溺的表情,他叹道:“我怎么会骂你呢,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怕你太孤单,所以来陪陪你。”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下腹部剧烈收缩着的疼将她从梦境中强行拉出来。她扶着床叫人,惊起几个守夜的侍女,侍女去唤来幸存的医官,稳婆南枝跟着也匆忙来了,于是大家都知道,在项王出征这天夜里,他们的夫人要早产了。
  那种疼痛是难以言喻的。
  女子的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痛楚,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甚。凄厉的叫喊划破了夜空,从子时到清晨,几乎是难产了,接生的南枝手上沾满了鲜血。第一缕光线驾临时,婴孩破晓的啼哭才终于响起。而陌芅也总算圆满地疼晕了过去…
  行军到半路的项羽接到彭城的喜报,道是虞姬产下公子,虽然早产,但万幸母子平安。他乐坏了,简单地说:“我要回去。”
  范增也很简单:“大王,不可以。”
  项羽笑道:“亚父,我是项羽,你是范增。”
  于是刚刚启程的军队又回到了几日前才拔营的地方。项羽骑着乌骓马一骑领先,早早到了夫人房中。
  虞姬睡着了。孩子被一旁的侍女照料着,却是醒着。项羽将孩子抱在怀中,嘟着嘴逗他。旁边一个老侍女奉承道:“项王,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小公子好生聪明哪,不哭也不闹,才生下来就睁着大眼睛,看人的时候就像个大人似的,也并无不足月的迹象。”
  项羽哈哈大笑:“当然,他是西楚霸王的儿子!”
  陌芅被阵狂肆的笑声震醒,皱皱眉睁开眼,安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心满意足的笑脸,脑袋疼得要裂开。她恨他这副神色,她更恨带给他这欢愉的自己!就让你抱着他,感受他,抚摸他,宠爱他,这是你的儿子啊,西楚霸王!你一走我就杀了他!这样想着,她的眼泪却猛然决堤了,好似心肝被挖去了一般。
  项羽抱着孩子矮身吻了吻她苍白的脸,又亲她湿漉漉的眼睛,将新鲜苦咸的泪吸进自己嘴里。末了他终于能够说:“我知道你辛苦了,虞姬,你和这孩子,是项羽这辈子最爱的人。”又将孩子往她眼前递了递,笑道:“你快看他,长得多像我!我谢谢你,虞姬。”
  可是她将脸快速地扭了过去,上齿简直要把下唇咬出血来。
  项羽以为她这是怨他没有陪在他身边,所以顶着范增的唠叨与不满,守在她身边三天,不眠不休,抱着他新得的麟儿。
  然而他终于再次走了。
  那日,是个艳阳天,众侍女在南枝周围逗小公子,嬉笑着叫他“项英雄”。这是他爹给取的,项顶天,字英雄。其实颇有几个文士给拟了更通文理的名字,但是西楚霸王弃而不取,嫌弃他们酸文假醋,别扭得厉害,他不要什么附庸风雅,他的儿子,顶天立地即可。
  一个侍女道:“瞧瞧,这眉眼,明明是个俊俏书生,却硬是被霸王安上了个武气十足的大名儿。”
  这时,陌芅在里边叫把孩子给她抱过去。南枝忙抱着进去了。这些侍女方低声说:“夫人总算肯看孩子了,果然是生着霸王的气。”
  陌芅坐在床头,静静地将那团骨肉接过来,别开脸不去看他,冰凉的双手蒙了他的脸,缓缓滑至细嫩温暖的小脖子,掐住了,颤抖着使不上劲。她闭着眼睛歇了歇气,打算重整旗鼓。突然,“哇”地一声,吓她一大跳,项英雄自打出生那日哭过一声,这是第二回。
  他稚拙的母亲被他歇斯底里的一哭惊得开眼,便再也没能移开视线。
  陌芅终于明白诞下他那天夜里的梦,是什么意思。这是她的扶苏啊。他做不了她的恋人,也不再是她的哥哥,他来做她的孩子了。她抱着他大大地哭了一场。
  这世间有万般母爱,恐怕没有一种像亡秦的陌芅公主这般纤弱和神经质。她没把他当孩子,更像把他当成了伙伴。比如,她时常将书简上的文字念给他听,问他:“天天,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嗯?”两根细长的手指尖轻轻捏住孩子的小脸蛋,神经兮兮地笑一阵,道:“我觉得他要是不干这件蠢事儿,倒还可以算忠诚,他这么做了,不过是个挣贤名的浊物罢了!你呀你,长大了千万别学他。”
  南枝便吓得面如猪肝,以为虞美人疯了,可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却很能理解似的,雀跃地跟着他母亲笑。
  项羽歪打正着,把他儿子的名字取对了,他小子不止生得顶天立地的漂亮,还顶天立地的聪明,可谓伶俐异常:七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会走路,晚了一个月便开始学着说话了。真个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花见花开不是句俗语,而是真有其事。
  彭城没有了古樟,但是有棵十人合抱的菩提树,陌芅担着小锄头,带着他在古菩提周边儿种花。
  她对他说:“方圆二里以内,是西楚霸王赐给我们的封地。”天天睁着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陌芅便笑着摸摸他的头,他黄黄的营养不良的短发摸起来却甚是柔软,她笑道:“你不知道西楚霸王是什么吧?喏,就是那个大叔,常常不在家,每次回来都抱着你,要你叫他爹爹的那个人!封地又是什么呢,封地就是除了你,天天,和我,娘亲,别人都不能染指的地盘儿…”
  项顶天含住自己的大拇指,大眼睛包了泪,一派迷惑的样子。
  陌芅扶着额头,皱眉道:“糟了,什么叫染指,什么又叫地盘儿呢?这下可麻烦了。”灿烂地朝他一笑:“算了,渐渐的你就会懂的,我们且种花儿吧。”
  她种的是百里香。
  在丽景殿她也曾亲自养过两棵,把其中一棵育在盆里送给了扶苏,自己留了一株。她记得那个时候,宫里的百里香都是开一季就谢了,独有她栽的俩,竟是四季不败,当年让她深以为自豪,在扶苏面前炫耀了好久。这百里香照理是破土之后要长一年才开花的,陌芅有些担心,喃喃道:“也许不等它开花,就又要走了。”
  项顶天奶声奶气又信心十足地说:“娘亲,它会开的。”
  陌芅斜着一双妙目横他:“小,骗,子。”
  却怪,那花儿听懂了似的,当年就绽出了花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生孩子了……


☆、沙扬娜拉,亚父

    范增很苦恼。因为他誓死跟随的主子不怎么争气,不怎么有脑子。这件事,起先还是好办的,因为项羽虽然有勇无谋,他范增有啊,而项羽有双听他顺他的好耳朵,总是能够很好地接收他的策略,主从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是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有了异性就没了人性,更埋没了泰半雄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偏见,他觉得自从虞姬嫁了来,项羽小子整个就成了烂泥扶不上墙。他觉得,若是没有这个红颜祸水,项羽早就在他的指引下夺取了天下!哪会弄成如今这番楚汉相争的憋屈架势呢?
  声色犬马此类事,对于一个创业阶段的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剂甘甜的毒药啊。项羽竖子怎么就那么义无反顾地饮鸩止渴了呢?他不懂来日方长吗?虞姬堪称国色,固然美艳,但只要荣登天子位,美女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范增喝着酒,摇头,连连叹气。
  本来主子变得腐朽就已经够人烦的了,更那堪时不时还有新老板来挖墙脚。刘邦这个无赖,三番五次利诱于他。虽然他范增忠贞地拒绝了,可这样鬼鬼祟祟的事,若是给项羽知道,他是个疑心病最重的人,难免会对自己产生猜忌。彼时,两人的裂痕就更大了。
  他也懂了,这刘邦就是这么个算盘,若是把他挖过去了更好,若是挖不过去,让项羽对他起疑接着罢黜不用,也可算大功告成。
  不过,范增抿着小酒笑了,他斩了几次来使,刘邦这货已经偃旗息鼓了。
  一个低低的男声在外响起:“亚父,霸王叫我给你送粽子来了。”
  范增不耐烦道:“送什么粽子?明知道我不吃这些东西的。这孩子如今自己当了爹,越发不把我这个干爹放在心上了。”
  那小兵便低着头,径自捧着盘子进来了,将那盘粽子和酒果放下,弯着腰恭敬道:“亚父,今日端午,大节下,请您喝酒您也不去,霸王说您辛苦了,叫小的把这些给您送来。”说着还将新送来的酒斟了一杯,道:“这是夫人酿的酒,夫人说了,请亚父务必赏脸尝尝。”
  范增挑了挑黑白参半的眉毛,讶然道:“虞姬这小妮子,也会干这些?她几时开始懂事,知道孝敬我了?”印象中那祸水只会终日靡靡之音,跳些艳舞,扰乱主上心绪。这么多年,只有鸿门宴上舞剑杀刘邦,和今日给他敬酒这两件事,合了他的意。
  那小兵再鞠个躬,便出去了。
  范增将自己的酒壶绰起来,一气饮尽,刚要端起酒杯喝那酒时,忽闻软糯的一声“范爷爷”。他连忙瞧时,只见门口一个小脑袋探在那里,糯米团子似的雪白一个小人儿,不是项英雄,却是谁人!?
  只见他探了探身子,又往回缩,范增眉花眼笑,连忙叫住他:“英雄,你过来,陪范爷爷喝酒。”
  项顶天很高兴,颤抖着小步子就进来了。据说因为是不足月的早产,这小子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弱不禁风,像他娘,偏脑袋又格外地大,竟是个大头娃娃,留着些黄黄的头发,薄薄的盖在天灵盖上。虽然是权力中和战场上打滚的男人,并不是说范增就排斥人间的天伦之乐,二十多年前就已过天命之年的他,身边并无子女妻儿,孤寂半生,虽然深深厌恶其母,又屡屡恨其父之铁不成钢,见了小天天这样乖巧伶俐的孩童,却是不能不爱,不能不疼。
  当下他将孩子抱在膝盖上逗弄了会儿,见他小子只是两眼放光瞪着桌上的美味佳肴,笑道:“好小子,竟这般嘴馋!你父亲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还能短了你的吃喝?哦,爷爷知道了,必然是你娘,又借着你脾胃弱,不消化,不给你多吃,是不是?”
  项顶天眨眨眼睛,指着粽子不说话。
  范增呵呵笑了两声:“你那厉害的娘若是晓得老夫给你吃这个,非和你父亲闹着把我赶走不可。”嘴上虽如此说,却将只粽子擒过来,三两下解了绳子,剥开竹叶,慈祥道:“英雄,咱们说好了,是男子汉的,只吃一口尝尝鲜,好不好?”
  项顶天点了点头,两只小爪子抱着他的大手就往嘴边送,斯斯文文咬了小口,咽了,把范增巴巴儿地望着。范增叹口气:“两口,第三口你想都别想!”
  孩子再咬了口,嚼了几下,还没来得及下咽,范增就卡着他的嘴怪叫起来:“来人,快来人哪!”
  门外的侍卫听到,轰隆隆冲进来,纷纷惊慌道:“亚父,何事?”
  范增道:“快叫医官!”
  兵士们看着亚父怀里七窍流血的小公子,早吓得魂不附体,愣了会儿,像锅粥似的乱开了。
  医官跪在地上发抖:“霸王,是断肠毒,小公子已经,已经没救了。”项羽大吼一声,拔剑就将那医官的脑袋砍了下来,咕噜咕噜滚出去丈许远。
  天天靠在陌芅怀里,呕了几口黑血,小手抬起来要摸她的脸,却够不到,她便淌着泪低下头去,任由他的手指摸过她的眉头,眼角,鼻翼,像在仔细辨认什么,又像在做最后一次轮廓的复刻,到了唇边,那小手终于颓然地垂下了。她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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